2、火坑很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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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火坑很漂亮
麦豆醒来时已经在颠簸的马车上，江夫人身上浓烈的脂粉气熏得他一阵反胃。他习惯性地没说话，静静地打量起四周。
车内的褥子都铺的织锦缎子，车棚的木头上文理清晰，应该是黄杨木，麦豆身上还盖着丝被，江夫人坐在他身边，麦豆神奇地发现她屁股底下的坐垫和大表哥生日时李老太太送给宝贝孙子的帽子是一种料子。
见他醒了，江夫人笑得很慈爱也很难看地扶他坐起，道：“麦哥儿醒了？可是饿了吧，我们就快出城上官道了，道上有驿馆，就能打尖儿住点了，”说着掀开帘子对赶车的小厮道，“你叫凉语递些点心来，还有凤梨也挑好的递几个过来。”
麦豆受宠若惊得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天！不是要了他去做小厮的吗？这情形分明是要他来当祖宗的啊！难道人贩子都这么厚道？！在麦豆心眼儿里那江夫人她就是一人贩子，但人贩子的传闻都相当可怕，麦豆觉得刚才叫丫鬟吧他迷晕过去的那个老妖婆大概是自己的幻觉吧，江夫人现在看上去多善良呐，多象个好人啊！。
半个多月的车程，麦豆一行进入了帝京地界。此时麦豆和江夫人已经亲得更娘俩儿似的，除了江夫人身上冲得要命的香粉和一把年纪说话还和个小姑娘时不时地叫麦豆一激灵以外，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她老人家真挺象好人的，这不前天晚上尚保留着乡下孩子淳朴天真的麦豆就和江夫人掏心掏肺地坦白了错误：他还以为江夫人是个人贩子呢！
这江夫人立马展开她那恶心死人不偿命的慈爱笑容：“哪能呢麦哥儿，这么讨喜的哥儿我疼还疼不够呢，哪里就舍得买了去做下人受苦呢！这么和你直说了罢，我有个交好的妹子，姓叶，在家行五，人称叶五娘，是个最最良善的女子，我出京采办时她就交代我要看到明理懂事的哥儿，她愿认个干儿子，这不，我第一眼就相中了你，岂不是天大的缘分么！再说，你到了就知道，叶五娘那里可是除了皇宫王府以外天底下第一等考究的好地儿，你去了就知了，只怕到时撵你走你还不干呢！”
这叶五娘也真是个怪人，没的叫人帮她找儿子。
还有这江夫人，怎么就肯定叶五娘会喜欢他麦豆呐？
麦豆觉得江夫人的话很多都暧昧不明，但还没等他想明白，车一拐弯，上了朱雀大道，又行了大约一箭之地，拐进个小胡同，颠簸了一会儿，江夫人道：“麦哥儿，这就到了。”说罢整了整衣，由凉语扶这下了车，又巴巴地扶麦豆下了车，门口站了一双水灵灵的姊妹花，一着绯，一衣翠，打扮得分毫不差，见了江夫人，略略一福就算礼过了。那红装的一边将麦豆一行领进花厅旁的一角偏室，一边脆生生道：“江姨一路辛苦了，妈妈正在前院呢，您老且让我伺候着坐这候一会子，”说着指着向前院行去的绿衣丫头道，“绿螟这就去秉了妈妈了。”
那江夫人却连连叫“使不得”，也不敢全坐实了，就半个屁股搭在雕花木的椅凳上，而凉语逢思两个丫头压根儿就没福分踏进门来。
麦豆正拿不准是否他也该去房外杵着，却听那江夫人继续道：“要说平日里我连这内屋都不该进，可今日带了个哥儿来，哥儿以后指不定是娇贵的主儿，总不好在廊下吹了风头，就这我还怕僭越了，哪敢叫姑娘伺候，没的倒累着了姑娘待会儿可怎么交代的下，”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两副绞丝嵌碧的银耳坠子，陪着笑脸道，“这次去的都是乡野小镇，没什么玩意儿，就看了这么两副耳坠子还勉强凑合，也不敢就现出来污了姑娘们眼，姑娘若觉得还象样儿，就浑戴着玩儿，若看不过，就随便给了谁罢，不是什么好东西。”
麦豆看涫的呛煲卵就匪邓藕蛞膊还?欠笱埽?亲郎喜瓒际墙?蛉俗约旱沟模?蠖共履且凰?⒚没ù蟾攀且段迥锏呐???春煲卵就纺墙恿俗棺有涣斯?蠖疾豢匆谎劬退媸秩??砂?陌辆⒍??蠖咕途醯锰娼?蛉瞬恢病??裁垂媚锇。∷?蠖箍墒乔籽劭醋沤?蛉颂袅税肴詹偶鸪龅哪亲棺樱?桓本鸵?肓揭?幽兀∷?拐娴笔恰按蘸稀钡难剑?
不过叫麦豆不解的是，那丫头自江夫人说到了他麦豆以后，倒对他颇为客气，仔细看了麦豆一阵后，亲自扶麦豆在上座下手的第一个位子做了，怕他咯着还拿了个弹墨垫子给他，又对麦豆温婉地笑了下：“麦豆是么，我是红微，渴了罢，你这几日恐怕不能吃什么，你等等，我给你端羊奶去啊！”
可怜麦豆这辈子还没被哪个女孩子这么厚待过，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止于李家小铃扯着嗓门对他吼一阵子，所以吓的只能跟个猴儿似的由红微牵着坐定，战战兢兢连脚趾头都不敢翘一下，求救地看向江氏：“江姨，这红微……怎么……”
这到底“怎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一个人在门外嚷道：“红丫头说来了个黑珍珠，害我一口奶酪全喷在了谱子上！……哎呀，燕生你快点儿呀，走这么慢！”那声音好听得紧，跟二月初融的雪水泠泠地流过山涧似的。
说话间那两人已行至偏室的镂花门前，那说话的刚没个正经地跨进门来，江夫人又更接祖宗似的迎了上去：“这不是黄公子和吴公子么，老身今日交了好运，竟得见了两位公子，敢问公子可好？半月未见竟愈发清俊了。”
那说话的，也就是黄公子，大约十八九的样儿，想必是个长袖善舞的，与江夫人拢袖作揖后就笑道：“江姨也别来无恙啊，听红丫头说江姨今日又带了个百里挑一的人物来，”说着将局促的麦豆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笑道，“哈哈哈，也难为江姨怎么看来，这黑的跟乌龙茶的叶末子无二，怕是要吃点苦了，不过这架子是不错的，指不定还能进了未神阁呢，你说是吧，燕生？”
那吴公子约莫十六七岁，却是个和气的，说话带点儿沙，倒也耐听，他微笑着看向麦豆：“红微说你叫麦豆是吧，我叫吴燕生，你叫吴师兄或者燕生哥都成，你别怕生，来了个小兄弟其实大家都听高兴的。”
“燕生哥……”麦豆怯怯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膝盖，眼瞅着地上数砖头。
说实话，麦豆觉得这吴燕生挺和气的，他省略掉没说的是这么一句：燕生哥，这里的人是不是除了你都挺教人琢磨的？
几人正扯皮，红微已端了个錾银云纹漆赭的托盘进来，盘上一溜儿排了三个成窑粉彩的荷叶镶边碗，红微边走边对着吴燕生道：“公子腰疼可好些了？李医丞（注：医丞为皇家医官的品级，要通过医科考试，也就是说是个有文凭吃皇粮的公务员郎中）开的方子还管用么？”
吴道：“多承妹妹还记挂着，已大好了。”
红微又向黄道：“黄公子就是混混脾性儿，自己爱看热闹也就罢了，偏生还拖个病人来，也不顾念吴公子昨儿还卧床呢，真是！”
姓黄的嗤笑一声，凉凉说道：“也不知是哪个不爱看热闹的丫头在回廊上说嘴告了我这事儿的，燕生你说怪不怪。”
吴燕生扶住额角：“梓凤你一天不招红微就不顺畅是吧，敢情回回拿我当炮灰好玩儿是么。”
江老太眼见三人群骂又要粉墨登场，吓得赶紧扯出一张汗津津的笑脸谄媚状地扭转话题：“哥儿们今日都不做生意么，老身进们时都不见丫头小子们的人影，怎么竟叫姑娘在门外候着呢？”
那红微正将托盘放到茶几上，没空理会江老太毫无建设性的发言，径自捧了个碗放到麦豆僵直的手里：“你这几日按楼里的规矩除了这几样怕不能吃别的，你尝尝看哪一样合你脾胃我去吩咐厨房多做些，这个是羊奶，你尝尝。”说罢执了素瓷溜银的如意勺舀了送进麦豆嘴里，不知为何麦豆觉得自己个儿当下特象只鸭子，就乖乖张开嘴，吃了口白花花的羊奶，接着掐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地干呕，可惜羊奶已经全滑进了肚里。
莫非城里人都吃这个？麦豆给自己的想法吓得冷汗直冒：他情愿回去吃他的糙米饭，尽管在马车上江夫人告诉过他只有京城的猪才吃那个。
红微对麦豆的反映倒并不怎么纳罕，放下羊奶端了第二个碗：“羊奶膻味忒重，我也吃不惯的，你尝尝这牛奶，我叫厨娘加桂花露子调了的，想必好多些。”
但乡下来的麦豆对于这碗和羊奶看起来半斤八两，并且在碗面上连片桂花影子都找不到的所谓加了桂花露子的牛奶一点也没有好感，于是他跟试毒一样紧张地探出舌尖舔了舔，眨了眨眼睛咂吧了会儿，晃了晃脑袋。
“还吃不惯？”红微为难了，将最后一个碗捧来，“这是奶酪，你吃一口。”
疑似猫妖上了身的麦豆又舔了舔，惊喜地发现这玩意儿不错，一点没腥膻味，香甜稠软相当好吃，于是兴奋地点点头——人类进化前就这样。
“这么甜腻你竟吃得惯？口味倒也奇了，那这一碗你都吃了罢。”
于是麦豆当仁不让一阵唏哩哗啦跟牛饮似的很快解决掉，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省得刷了。
一旁江夫人的傻冒儿问题黄梓凤已经很好心地解答过了，此刻江老太正一脸鸿蒙初开状拍着自家脑门儿：“哦——，原来今儿个是小洗沐日，老身竟忘了，该死该死。”
“小洗沐日？”麦豆捧着碗，就这么傻愣愣地问道。
“你……哈哈哈哈哈……” 黄梓凤指着他就是一通狂笑，整个人挂在椅子靠背上散了架一样的乱抖，间或还一抽一抽的，就连吴燕生也捂着嘴，腮帮子一鼓一鼓，象只白皮青蛙，麦豆又无助了，只好再次不知所措地看向江老太，这脑袋一转过去，江老太的茶“噗——”一声喷成个小飞虹，不巧溅了几星在红丫头的褂子上，红丫头倒没怎么计较，她正捂着肚子做弯腰运动呢，总之，房里笑得炸了锅，麦小豆今儿个挑战极限——他已经吓得麻木了。
过了一会儿，处于莫名其妙的疯癫状的众人好不容易消停点儿，准备喘口气再接再厉，冷不丁一阵石破天惊的“啊哈哈哈哈哈……”砸进房里，登时叫众人鸦雀无声，可怜麦豆极限已过，手一陡，粉彩大碗“哐啷当”摔了个稀烂。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所有人都看到的，麦豆脸上沾满了奶末子，星星点点的，本来不过可笑了点，但和麦豆的黑脸一比对，再加是他一脸的天真样儿，那就值得狂笑了。
在红微抖着手（丫头刚才笑得太用力了）给麦豆擦干净后，江夫人已经向麦豆介绍过了那吓得大家灵魂出窍的女人——叶五娘。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证据就是尽管在很多年后麦豆已经很了解叶大姐的情况下，一提到叶五娘，脑子里立马蹦出的依旧是一个古怪的疯女人形象，对这一点麦豆也很无奈。
——第二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火坑很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