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诸葛孔明（旧版）》深水城

43、瞠目结舌

　　“我……”我微微垂下头，故做淡漠道，“我有可能是曹操的女儿……”
　　“可能是？”孔明怔怔的望着我，并未刨根问底，他俊逸的脸上尽是担忧：“如今你有何打算？”
　　我幽幽的叹口气：“我想去见见他。”
　　因为我知道，关羽死后不久，曹操便旧疾发作，病死在洛阳。我此时若不去见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孔明一语不发，慢慢踱到窗边，抬头望向天空。
　　我缓缓的站起身，屏气凝神的朝孔明走去，伸出双手环住他，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宽阔而温暖的后背，倾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轻言细语的道，“让我去吧……”
　　“唉……”孔明长叹一声，转过身紧紧将我拥入怀中，“此去诸多凶险，一定要小心。”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惊喜的抬头望着他，“你肯让我去？”
　　孔明苦涩的笑道：“我若阻止你，只怕你会怨恨我……”
　　我将头埋入他的胸前，坚定的道：“待我弄清一切，便立即赶回来！”
　　“凌儿，你知道么，能够得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孔明伏首亲吻着我的额头，“你的独立、坚强是我最放心的特质。”他轻捧起我的脸，似有所感，“因为我看过太多柔弱女子的下场，她们都美丽却软弱，默默的承受着命运所给的一切；但你不一样，虽是女子，却身着男装，同男子一样，巾帼不让须眉，为了理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毫不受命运的摆布……”
　　“你把我说的太好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的脸颊柔柔的磨蹭着孔明的手掌，“我答应你，等此事了结，我便再也不离开你。不论你到什么地方，我必定如影随形。”我抬起脸，郑重的说道，“你上战场，我就陪你驰骋沙场，并肩作战；我不会蓄意寻死，但是我会从容陪你赴死，永远陪伴你的左右……”
　　孔明的眼眸忽地发亮，深深的凝视我，时间似乎就此停住。
　　我望着他渐近的脸孔，轻叹一声，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依偎进他的怀中，徐徐合起双眼，迎接他热情而温柔的吻，珍惜着这最后的相聚时光……

　　“你等就在此静候，若三日后，我仍毫无音讯，你等便立即返回成都，切不可再做片刻的逗留。”在洛阳城外，我郑重的嘱咐道。
　　“不行！我等受军师重托，保护你的安全，如今岂可弃你一人？”为首的部将立时反对道。
　　“如今我们是在他人脚下，不比在成都，凡事应以退让为先，不可莽撞！”我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此去见曹操，人多反而不妥，你等只需在此等候。”说罢，我拍马往洛阳城里去了。

　　执着曹操给我的腰牌，我畅通无阻，轻易便进了曹操的行宫。
　　进宫的路上，我隐约感到阵阵不安在心里浮动，空气里平添一份躁动，似有一种不祥之兆压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
　　正当我低头思索着，刚要转过回廊时，一个人影从另一头闪出来，而我就这么蒙蒙的一头撞进一具温暖的胸膛中。
　　“你没事吧？”低沉而略具磁性的嗓音使我立刻抬起头。
　　“我没什么……”我看清来人后，低呼一声：“是你！子桓！”
　　“你是？！”曹丕一怔，显然已经认不出我来，他迟疑的问道，“你是凌么？为何你的容貌……”
　　曹丕仍是着一袭灰衣衫袍，一段时日没见，他似乎更见俊挺，天生威严迫人的气质已在此时展露无遗。
　　“是我。由于火灾，所以我的容颜尽毁。”我应了声，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曹丕几个大步赶上我，边走边问道：“你是回来看父亲的么？”
　　“恩。”我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凌，”曹丕一个闪身挡在我身前，双手搭住我的肩头，“你确定你要回来么？”
　　“不！”我的表情不变，语调平淡的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他，顺便弄清自己的身世，不会做太久的停留。”
　　“凌……”曹丕轻唤着我名字，低沉的嗓音透露出奇异的信息，“你不该回来的……”
　　“为什么？”我一惊，挣脱开去，后退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你便会知道。”曹丕的俊脸高深莫测，阴暗而无表情，他拉了我的手，大步往内殿走去。

　　我随着曹丕踏进曹操的寝宫，只见屋子四周阴森森的，虽然屋内灯火通明，却仍显得冷风飕飕，暗沉沉一片。
　　我们静静的进入内室，便见里头早已跪了一地的人。
　　“凌？”曹植回头望了我一眼，惊诧的立即站起身来，三步并成两步的来到我面前，“你的脸……”
　　我微垂下头，轻轻说道：“子建，这事稍后再说。”
　　“是凌么？”曹操微弱的声音帐内传来。
　　我轻推开曹植，缓步上前，跪在曹操榻前，柔声道：“是我……”
　　“凌……你的样貌怎么……”曹操偏过头望着我，有些含混的说道。
　　他平静的躺着，犹如一盏耗尽油的灯，只有那暗沉幽亮的双眸，还略显出一些神采。
　　“罢了，貌美的女子通常都……”曹操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挣扎着伸出已经发凉的手，握住我的手，“凌，我的衣物、皮裘和金银细软，都已分发完毕了，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只剩这柄……”他半坐起来，抓过枕头旁的一柄长剑，“我戎马半生，这柄长剑一直陪伴着我，如今我把它交给你……”
　　“是。”我虽有些惊诧，但仍双手将长剑接过。
　　“凌……”曹操忽然伏下身，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看见跪在左边的那个穿青色长袍的人么？”
　　我回头看去，只见那人也正抬头望着我，他眸中利芒似剑，正咄咄的迎上我的目光。
　　“恩，看见了，”我点点头，轻声道，“此人相貌非凡，绝非平常人。”
　　“他是司马仲达。”曹操的头伏得更低了，声音低哑得我几乎要听不见了，“你答应我，必须要将……”
　　我一听那人是司马懿，心头便一震，又听到曹操接下来的话语，更是惊骇不已。
　　“你听清了么？”曹操说完，用力抓了下我的手。
　　我感到，曹操的这一抓虽然已是那么的无力，却是如此的坚定，我回握住他的手：“我听清了，已铭记于心，请魏王放心。”
　　“魏王？”曹操方才说了那么多话，此时似乎已耗尽气力，他喘息着说道，“你还是不愿唤我‘父亲’么？”
　　我抿了抿唇，不由的垂下眼睑，低下了头。
　　曹操也再没开口，只是用黝深的眼眸定定的望着我。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气氛诡异非常。
　　此时曹彰从门外进来，行礼禀告：“父王，宫外有一老尼执意要见您，无论如何驱赶，她就是不肯离去。”
　　老尼？我脑海中立时闪过一个人，莫不是静慧师太？
　　“让她进来吧……”曹操已有些晕沉，我连忙扶着他躺下。
　　曹彰得令去了，不一会，便领着个人进来了。我定睛看去，确是静慧师太！
　　我才刚想起身迎上去，右手便被曹操紧紧的抓住了。

　　我大惊，曹操竟还有如此大的气力，只见他突然从榻上坐起来，脸上已没有一丝倦容，两眼放出异常明亮的光彩，声调有些颤抖的唤道：“莺儿……”
　　我听到曹操的叫唤声，惊诧得险些背过气去，静慧师太是来莺儿，那她岂不是我的生母？！胸口顿时一阵发慌，呼吸困难，眼一花，我便向前倒去。
　　“凌！”静慧师太（不，应该是来莺儿）连忙上前将我扶住，手搭上我的手腕，为我号脉，“凌，你的病情竟如此严重？！”
　　“咳，呃，我，我没事……”我紧抓住来莺儿的手臂，勉强挤出几个字，“先别管我的病，告诉我，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暂且退下！”曹操下令道，“只留子恒与子建。”
　　众人便起身行礼，纷纷退下。
　　“唉，凌，我苦命的孩子……”来莺儿长叹道，“当年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凌，万念惧灰，便想投崖寻死，谁知竟错落时空，被一位婆婆所救。”她低下头望着我，“我遂把凌交给那婆婆，恳求她好生照顾凌，而我便又回来，削发为尼，潜心钻研，斩断尘世间的一切纠缠，永伴青灯。”
　　我当下便明白了，那个婆婆便是我的奶奶，而二十一世纪的父母，其实只是我的养父母。
　　“莺儿你这又是何苦呢？”曹操下榻来，一把拉住来莺儿。
　　曹植连忙上前从来莺儿手中接过我，将我小心的搂在怀里。
　　“因为，我好恨你！”来莺儿厉声道，“你这一生到底有过多少女人，恐怕你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吧？”她一把甩开曹操的手，“你建的那铜雀台，台内养着多少供你寻欢作乐的婢妾和歌妓啊！”
　　我轻靠着曹植的肩膀，痛苦的闭上双眼，心里已开始淌血。
　　“我无法容忍自己的男人，有着如此多的女人。”来莺儿凄楚的笑道，“所以我宁愿忍痛离开你，也不愿和众多女人争宠，即使一辈子再也不见你，我也不后悔……”
　　“那你如今又为何要回来？”曹操一瞬不瞬的望着来莺儿。
　　“我知道你病重……”来莺儿忽的想起什么，“华陀呢？如今也只有他能医你们父女的病。”
　　四周顿时一片沉寂，无人开口。
　　“华陀已被父王……”曹丕犹豫着说道。
　　“杀了是吧？”来莺儿立时会意，她偏头望向曹操，“曹孟德啊，曹孟德，想你一世多疑，杀人无数，如今自尝苦果，不但救不了自己的性命，连凌都受你所累！”
　　曹操脸色霎白，一个踉跄，跌在榻上。
　　“父王！”曹丕惊呼一声，我与曹植也连忙上前。
　　曹操气喘不止的说道：“把，把他们都，都叫进来……”
　　曹洪、陈群、贾诩、司马懿以及大夫们立时从外进来，皆跪在地上。
　　“我平生最爱三子曹植，但子建为人虚华而不实，又嗜酒放纵，所以不行……”曹操无力的望了曹植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曹丕，“只有长子曹丕，笃厚恭谨，思绪缜密，可继我业……”他回头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你们要尽力辅佐子桓……”
　　“是！”曹洪等人均磕头领命。
　　曹操嘱咐完后，便两眼望着屋顶，低喃道：“曹孟德啊，你也有今天……到头了，到头了……”他忽地抬眼搜索着，“莺儿……”
　　来莺儿跪在榻前，哽咽道：“我在这里……”
　　“你，你还恨我么？”曹操强自挣扎着坐起，抓住来莺儿的手。
　　来莺儿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将唇凑近曹操耳旁，轻声的说着什么……
　　曹操的眼眸立时大放异采，他抬手想擦去来莺儿的泪水。可是，他的手只伸出去一半，便一软，眼一翻，扑通一声向后倒去……
　　屋内立时哭声一片，大夫赶忙上前来诊脉。但是，这位六十六岁的的枭雄已气绝而亡。
　　曹操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他是三国历史上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他的屯田迅速恢复了汉末被严重破坏的农业生产；他注解《孙子》并编撰了《孟德新书》作为军事指导书，他的文章诗作气势磅礴；但他始终没有称帝，或许曹操的内心也希望，自己能以汉室臣子的身份终其一生吧……
　　来莺儿回头望着我，低声嘱咐道：“凌，速速离开洛阳，回到孔明的身边吧，你的幸福在那里……”
　　“我们，”我咬紧牙关，勉强说道，“我们一起走……”
　　“不……”来莺儿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伸手轻抚着曹操的脸庞，喃喃道，“我要和他在一起……” 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往嘴里一倒……
　　“不！”我赶忙上前阻止，可是已经迟了，她已将整瓶药服下。
　　来莺儿伸出双手抱住曹操，身子徐徐倒下……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站起身，如游魂般走出了屋子。

　　天终于全暗了下来，那颗永不陨落的太阳沉入苍茫的海底，乌云盖顶。
　　忽然一道发亮的闪电将暗沉的天空劈成两半，随即响起一声炸雷，“轰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似乎就炸开在我的头顶，震得屋上的瓦片簌簌发抖；呼啸的寒风，如狂飙般越过宫墙，发出如□□般的嚎叫，硕大的雨点顷刻间便砸落下来。
　　我的面前是一道不可估测的深渊，我像一块毫无知觉的石头，正往深渊急速的坠落，在深渊的尽头，有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鬼正向我发出死亡的惨笑……
　　“啊！”我仰天长啸，任冰凉的雨水敲打在我的身上……
　　“凌小姐！”身后忽然传来叫唤声，我回头望去，却是司马懿！
　　“凌小姐，外头风寒雨大，大公子让我唤你进去。”司马懿稳健的上前来。
　　我立时想起曹□□前嘱咐我的话，他说：“司马懿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能身不动而回头看，我又曾梦见三马同食一槽，所以司马懿并非人臣之相，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将他狙杀！”
　　是啊，如果没有这个司马懿，孔明是不是就不用病死五丈原，曹氏的江山便不会这么快被司马氏夺去……我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无数念头，心中生出一股意念，那便是杀意！
　　我的身形一晃，迅疾的拔出腰间长剑，剑身含蕴着劲气，朝司马懿刺去。
　　司马懿不愧是习过武的，脚步一挫，借力往后退去，险险的避开我的剑锋。
　　我此次回成都，整日缠着赵云教我剑术，时日并不长，学到的只是皮毛，但却都是极其实用的招数，此时我又取得先机，刷刷几剑，全是攻向司马懿的要害。
　　司马懿被我偷袭，本就措手不及，而我使的又全是拼命的招数，一时间险像环生，脚下一个不稳，遂向后倒去。
　　我执得良机，持剑便往司马懿的胸膛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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