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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不能逃!”
      名言总是会被引用。

      例如,本田菊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声地吼了出来,吼完之后,他无奈地握住方向盘,望着面前长长的车队,一望无际的或白或黑或灰或彩色或敞篷的车顶和能看见各色悬挂公仔警示标语琳琅满目的个性后窗。此刻他的心情在这漫长到无法预见结束的等待前只剩下了无奈,但还没有绝望。
      这,就是闻名全城的早班大堵车,和晚班一起堪称行车奇观。一旦卷入这等洪流,无论你是奥拓还是奥迪,奇瑞□□还是劳施莱斯,哪怕你就是军方加强版悍马,加塞无可能,前进也无可能,后退更无可能,唯一做的,只有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地——等。
      仅仅是思考了几秒钟,本田菊就做了一件他不曾做过、将来也决然不会再做的事——开车门,拔钥匙,下车,锁门。
      撒哟啦啦,本田……
      无限留恋地看了爱车一眼,想象着今晚收到的罚单上列出的数字将会多么绝无仅有地壮观夺目,本田菊每踏出一步,都觉得自己承受了道德良心的谴责和身后司机们那非议责难的目光。从小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克己奉公,遵纪守法,每走一步,那如踩针毡的滋味就让他陷入更深重的苦恼和自责。

      “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你永远不要理我算了!”
      那一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想到的是她的娇叱,至今他仍不知道究竟是该理她还是不该理她。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错过了这个机会,就要永远失去她了,没有“也许,可能,或者,大概,说不定”这些修饰词。
      无论怎样,他是绝不情愿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本田菊利索地从车与车的缝隙里轻松地横穿整条停滞的马路,最终跳过栏杆,踏上了人行道。
      “左转过三个路口,再右转,接着坐地铁,从 A站口出,上地面后斜插进胡同……”手机定位暂时只能告诉他这么多,不过这么多也够他忙上一会儿的了。

      “不能逃!”
      名言总是会被引用,且一用再用。

      譬如,任勇洙从出租车的交通电台里听见前方每日清晨一堵寸步难行的消息后,果断在路口就下车付钱。脚一旦少了车轱辘的底气而踏上了地面,人的思绪也不免有些惶急起来。在把饭盒胡乱塞到人行道上的垃圾桶时,天降的好运气直直地停在他身边。
      “我说这位小哥,都喊你半天了!你急什么?鳗鱼饭的钱还没找你呢!”
      这熟悉的声音使任勇洙一个激灵,他迅速地转身,果然,是刚刚才来送鳗鱼饭的外卖服务生,穿着制服骑着外卖摩托,边掏口袋边数落:“跟在你后面半天喊了不知多少声,要是换一个人,这钱早就给你昧下了。”
      “呃……你特意追到这儿来了?真是不好意思……”上下打量着那明显能在拥堵大量汽车的道路上也能游刃有余的摩托,任勇洙脑子里转的念头的确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外卖服务生边做了个怪相边将摩托撑在路边,一只手搭住车把,另一只手上是余钱:“我哪有那个闲心来追你,得了正好碰上你下车,也就算是顺路回店里吧,给你,拿着。”
      “不,”任勇洙反而又掏出一叠钱,拍到他平摊的手里,“给你,你拿着,这些都给你。”
      “啥?”他有些傻了,以一种看天外来客的目光盯着面前的顾客,这是他外卖生涯中的头一遭奇事。
      “这个,我要了,”言简意赅,任勇洙一把将怔住的他扯离了摩托,自己骑了上去,“谢啦!”
      “小哥,我们不提供这个服务的!摩托不外卖!喂!”有些踉跄地站稳了,服务生回过神来,急得大叫起来。
      “先借我用一会儿,下次再订你家外卖就是了……”踩足了油门,任勇洙最后说的几个字已经被距离和马达声吞掉了。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辆非正规改装的非限速类机车,完全不像一些外卖店那样规定最高时速来限制速度。正因为这样,抢了也不怕人来追,他可以加速——如果是犹如龟爬地慢吞吞地磨蹭,开出去的瞬间几个箭步下来绝对就当场人赃俱获。

      “也就是说,抢夺他人财物,贿赂当事者,无驾照行驶,这会被判多少年罚多少钱呐……”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少年恬静的面容,前方就是堵成一片动弹不得的路面停车场,任勇洙嘴角抿出一丝迎接挑战的兴奋,“管他的,我这就去找你!”

      无言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一丝并不存在的旋风从外卖小哥身后幽幽拂过,附加上那打在这一幕一侧的并不存在的阴影线。

      “借过,借过借过借过……”一边大声地招呼着一边踩实了油门,任勇洙的脸上架着一副用于拉风、遮阳、避沙和易容的大宽边墨镜,头发蓬松,拉链拉到胸线以下的夹克半开着翻飞,衬出紧绷的短T勾勒出的胸肌轮廓。
      如果忽略背景里的“臭小子”“玩蛋儿去吧”“上这儿找死啊”之类的责难,任勇洙自己都有一种终结者上身的错觉。他甚至开始跨年代幻想,如果当年骑自行车的时候就有今天这样的范儿,他也用不着天天蹭不良少年亲弟弟任正辉的摩托车后座去学校,而是和那谁天天一起比赛闯红灯。

      唉,那逝去的青葱岁月啊!现在回想起来——真不是一般的坑爹。得益于一位青梅竹马的处世不惊淡定随缘和另一位青梅竹马的淘气活泼鬼马灵动,在任勇洙的回忆里“正义”“羁绊”“感动”这些词出现几率大幅度削弱。且据本人声明,“在从未哭泣过的小男子汉时代,我没有泪腺这种东西”;然而“任正辉那混蛋离家出走了?”和“王港哦,你收拾箱子做什么难道是要搬家吗?哦也~哈哈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搬走——你说什么!赴英留学!喂!你什么意思啊?去多久?什么?不要我送行好啊我还不想去呢!”两段原声之后的“呜……喂……你不要走啊……”之类的是否被掐掉,也只有其本人知道其中究竟。

      任正辉的事情暂且不表,先单说和王港的这次分离。面对着好友淡如白豆腐干一样的脸说出“明天就走,你别送了”这八个字,任勇洙咬着牙拍胸脯保证,男子汉大丈夫,说不送就不送。随后又一脸贼笑毫无心肺地补充道,反正离别的场景那么伤感,我最讨厌啦,还是港仔你了解我。去那边小心照顾自己,多把点洋妹子回来,一定要记得多带点特产,我先回去查查看噢,英/国出产啥呢……等到逃也似地回到自己卧室,任勇洙就开始COS不钻被窝就会死星人,长吁短叹,心有戚戚焉。
      第二天王家人起得都很早,动静却都特别小,宅院原本就安静得可怕,这下又人为地抹上一层压抑。晨曦微露的时候,一辆加长轿车停到王家门口(那时候王家还不是王宅),大门过了一会儿就开了。王家三兄妹鱼贯而出,车上下来一个金发男子开始和王耀寒暄。忽地王梅一声哭喊,那声音把猫着腰从窗台偷看的任勇洙足足惊出一身白毛汗。当然,他不会承认是因为一晚上没睡着肿胀着一双哭红的双眼不好意思出去叫人看笑话,他只是起得最早默默地在家里一个人为王港送行。
      “穿得像个少爷似的……还白衬衫黑西服,领带扯歪啦也不知道多练习啊,洋气死你!”望着王梅抱着他既想肆意地哭又怕鼻涕眼泪蹭花了新衣裳的模样,任勇洙的临别吐槽戛然而止。王耀揽着三妹,一家人一起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二弟在他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金发男子拍了拍王港的肩膀,又对着王耀安慰了几句,就打开了车门示意他上车。
      还有我啊——最终的无声呐喊憋在喉咙里面还是没有爆发出来。在确定王港从头到尾都没朝自己家的方向望过一眼后,任勇洙垂头丧气地望着那车开始启动——车窗摇下——迎面对上那张万年冰山脸。虽然距离远了点,可实实在在地就是朝任勇洙家的窗台望去。
      “喂港仔——”刚将纱窗拉开,车已绝尘而去。任勇洙呆立半晌,愤愤地一拳砸到自家窗台上,疼得手缠了三礼拜的胶布。

      总之,当他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王宅大门已近在眼前。望着一溜高档轿车将王宅自带泊车位占满,任勇洙撇撇嘴,把摩托停到一块怪模怪样的滑板旁边。
      “这是谁的?恶作剧么,居然堂而皇之地占了一整个车位,太可耻了……”嘟囔着踩上撑子,任勇洙刚运力抬起车尾,车头因为没受到全力控制而无意擦到滑板一侧。
      “诶?”通体而来的酥麻感让他一下子瘫软下去,未完全撑起的摩托也重重压在他的身体上。在一切都莫名其妙地发生过后,任勇洙已经四仰八叉地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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