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那些年》宇文解忧

6、第 6 章

　　斯年的确有节目．

　　谢爸爸的单位是一家专科学院，今年刚好二十周年校庆．开会讨论节目安排，老师们一个院里住着，都知道小女状元谢斯年弹得一手好钢琴，七嘴八舌要她来个独奏．谢爸爸心里着实得意，稍做谦虚便一口应承下来．等到斯年知道，节目单都印好了．

　　斯年虽无奈，却并不怯场，况且好胜心强，既然上台，一定要满堂彩．直接找时间商量，
　　＂喂，要你帮忙．＂

　　＂打住！＂时间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就算青梅竹马，让我给你翻谱子也是没门！＂

　　＂想得美！＂斯年红了脸，做势踢他，＂还嫌你五音不全呢．我打算给爸爸妈妈个惊喜．＂

　　时间灵活地跳开，叽咕笑，＂你不上台，就是最大的惊喜．＂

　　斯年气倒，大吼一声，＂到底帮不帮？＂

　　＂当然，＂时间收敛笑容，＂不帮你帮谁．＂

　　＂这还差不多，＂斯年俯过身去，＂听着！．．．．．．＂

　　斯年站在后台幕边，看见时间急忙招手，＂这里！＂抓住他袖子低声问，＂音乐？灯光？都没问题？＂

　　＂恩，＂时间点点头，她离他那样近，刚上的舞台妆，千人一面地拙劣浓艳，然而她是如此年轻有灵气，人们只看得到她星辰般的神采和春日似的明媚气质．

　　有后台人员找过来，＂斯年，该你了．＂

　　＂哎，＂斯年脆生生地应着，抖抖深蓝天鹅绒裙子，又把头发在颈后拢一拢，回头冲时间夹夹眼睛，走上台去．

　　谢爸爸选的是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拉德斯基进行曲》，著名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每年总是以其作结束曲，错有错着，也还算有眼光．

　　流畅的旋律，娴熟的技巧，饱满的感情，女孩灵慧的气息破空迤俪而来，你似乎可以触摸到她飞舞的灵魂．一曲终了，果然满场掌声．

　　正鼓掌间，所有大灯忽地熄灭，全场只余脚灯，幽幽发着暗光．

　　斯年快步走到台边，对时间低声说，＂快帮帮我，背后的拉练夹住了，＂说着从他手里抓过发饰，径自往头上别去．

　　斯年在天鹅绒裙子里面，又穿了一条银白色串珠长裙，方才着急不晓得夹到了哪里，褪了半截，怎么也脱不下来．

　　时间一愣，顾不得多想，低头松动拉链，手指隔着银白料子触到斯年脊背，竟微微发颤，忙定一定心，连提带拽，终于拉开．斯年松了口气，把外面的裙子向下一堆，双脚从里面一跳，蹬蹬蹬跑上台去．

　　＂我想把下面这首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唱给我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的爱和关心，同时也祝愿台下所有的爸爸妈妈快乐、健康，＂斯年清越的声音响起，舞台上光明重放，人群登时安静，会心地鼓起掌来．

　　时间长长吐出口气，这才发现汗水已湿透了T恤．

　　＂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远在前面．．．．．．＂靠了时间一场恶补，斯年这个北方小妞唱起粤语来，竟也象模象样．

　　时间倚在幕边，看她立在舞台中央，银白串珠的缎裙，同色到肘长手套，右耳侧别着一朵大而华丽的珠花，身姿随旋律略略舞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颇有明星风韵．

　　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在时家的书房里，她偷偷听着这首歌，同样眉目上是调皮满足的神情，然而他竟一直没发现她已渐渐成熟，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妩媚，正在悄然滋生．

　　＂让疾风吹呀吹，尽管给我俩考验．小雨点放心洒，早已决心向着前．．．．．．＂旋转的灯光打在斯年银白裙子上，女孩璀璨晶莹，举手投足流光溢彩，那一瞬，时间觉得她如同神话一样遥不可及．

　　――我失去她了，男孩听见自己的心说，或者，我只是错认为一直拥有她――

　　萧一刻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她演得真好．＂

　　时间没有作声，台上斯年正在谢幕，场内掌声雷动，夹杂着叫好声和口哨声，那是来捧场的斯年的高中同学，还有时间的大学同学．

　　＂明天我去火车站，＂时间把目光收回来，若无其事的表情，＂看看还有没有一起回去的卧铺．＂

　　萧一刻的笑容温柔地绽开，＂我陪你．＂

　　斯年还没想明白那家伙怎么突然溜回了学校，这个暑假已在渐凉的海风中恍然结束．

　　一个月后，她收到他的邮件．

　　还是天气，海景，食堂，学习，比赛，末尾却多了一句话，＂我有女朋友了，你认识，萧一刻．＂

　　斯年忽地眼睛发酸，侧过脸从机房的窗子望出去．枝头，绢质扇面一般的金黄银杏叶欲坠未坠，楼底有路人匆匆前行，似乎满怀期待．

　　他喜欢的，果然是那种女孩――

　　她转回头，手指在键盘上开始跳跃．

　　――＂恭喜恭喜．喂，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女孩子，寒假回来要请客哦，麒麟阁的烤肉，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