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昭阳》白蔓安

1、第 1 章

　　我站在宫里最高的高楼上，天气灰蒙蒙的，一切仿佛都很静，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个王朝将要覆灭。
　　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只懂享乐的公主，谁懂我在醉生梦死时发出的那声低叹。
　　“公主，刚皇上身边的德公公派人来报，说皇上醒了，想要见您。”红莲将一件大红的披风轻轻披在我身上。
　　我的父皇，那个总是唤我小昭阳的男子，那个世上最尊贵的帝王，已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很少醒来，一直睡着，每次醒来都会回忆当年，他每次困得时候都捏着我的手，“小昭阳，不要怕，父皇还在。”他总是梦见我，梦见我第一次开口唤他父皇，梦见我第一次学舞，梦见我杀了驸马，与他一夜未眠坐在大殿里，小德子说我是父皇人生中唯一的阳光，所以父皇唤我昭阳。
　　他每次睡着我都恐惧，害怕他不再醒来，害怕这偌大的皇宫空留我一人。
　　小德子其实也老了，应该是老德子了，他是我父皇身边的心腹大太监，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跟在父皇身边。他总是躬着腰跟在我身后叫唤着，“哎呦，小公主哦，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你们这群废物还不赶快跟上，摔了公主有你们好受的。”以前觉得烦躁的时光在这一刻变得那么温暖，可惜时光永远不会停留更不会重来。我活不到再看一次御花园百花绽放的美景了。
　　也许世人都说我的父皇是个昏君，可在我眼里他是个最好的父皇。也许世人也说我是个祸国的坏公主，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社么。我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因为也无人在乎我，除了父皇。我不需要宽容，假装善良大度，他们不过是因为我公主的身份才不得不对我毕恭毕敬，其中又有几分真心？或是连一丝真心也无。
　　我走进明黄的宫殿，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我，“本宫的父皇还没死，别给本宫哭丧着个脸。”他们不是再为我的父皇伤心，他们只是在恐惧我是否会让他们陪葬，因为我是那般毒辣的女子。我冷冷的看了一眼跪了满地的人，走进寝殿。
　　父皇看见我，笑了。他依旧如儿时记忆里一般丰神俊朗，我爱他，他说过我是他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我想说，我亦是如此。我们是天下最尊贵的父女，也是最孤单的父女。
　　他教会了我不要轻易信人，而我成了他最信任的女儿。
　　“小昭阳，快过来。”我坐到他身边，他的脸色很难看，苍白的没有血色，也许我的会更难看，我不知道。心口痛的快要窒息了，可是我没哭，眼睛都没红。
　　我的父皇才四十岁啊，正值壮年，他却已经如此虚弱。
　　身居高位的帝王在死亡面前那么不堪一击，我什么也做不了。
　　小德子红莲都在劝我别憋在心里，哭出来，我很疑惑的看着他们，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悲伤的看着我？哦，我即将失去我的父皇和王国。
　　“小昭阳，朕的公主，离开帝都吧。带上你的亲兵，离开这里，去江南吧，待你到了，那儿的花儿肯定都开了，你一定会喜欢，去看看吧。”他的声音很轻很柔，我从他的话语中看见了江南一片烟雨，花开大地。
　　我的父皇还不知道，我的十万亲兵如今只剩下守城的不到三万人。
　　“父皇，你这是要……离开……昭阳了吗？”我的声音粗哑的我自己都惊讶。
　　“不，父皇永远都不会离开小昭阳。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哭个不停，怎么哄都没用，所有人都说你在哭你难产的母后，朕听着心烦，就从奶娘手里抱过你，谁知你竟然就不哭了，还对着朕笑······”父皇的眼神很温柔，很温柔，就和我练舞时，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笑着拍手叫好一样。
　　说着说着，父皇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我忙伸手帮他顺气。父皇一把抓住我的手，“小昭阳，听话，离开这里。楚氏王朝就要没了，那时你就会是一个亡国公主，你将堕入泥潭。”
　　“父皇，你别这样，求你，你别这样，求你。”我第一次觉得父皇真的要离我而去了，也许就在今天。
　　“朕儿女不少，可在朕心里却只有你一个女儿。朕将你抱在怀里捧得很高，很高……”
　　“还记得朕许诺过你，要赐你一生荣宠……”
　　“小昭阳，别怕，别怕，父皇永远爱你，永远……”
　　父皇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他又睡了，大概又累了。
　　小德子和红莲的哭声传到我耳里，我只觉十分难听，“你们都出去，给本宫出去，父皇睡了，若扰了父皇看本宫不教训你们。”
　　“公主，皇上他……”红莲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德子抢了话头，
　　“公主，老奴和红莲先出去了。”
　　我觉得他们甚是烦人，很是不耐的挥了挥手，听见殿门关上的声响，我轻轻躺下，躺在父皇身边，他的手依旧很温暖的握住我的手，我将头埋在他胸前，只觉得十分安心，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他的怀里，我从来都睡得很熟，从不做梦。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床边已经跪了许多人，每个人都低着头，眼眶很红，看着我醒来，小德子抬头挤出一丝笑容，“公主，时间到了，该将皇上移至皇陵了。”
　　“恩。”我应了一声，坐起身子，回头看看依旧被父皇握住的手，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德子并未说些什么，叫人开始准备丧礼。
　　我就呆呆的握着父皇，他们将父皇移到棺材里，我就跟着，直到要起行了，小德子红着眼睛为难的看着我。
　　“本宫也要进去。”这是我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我。
　　没有人说话，我有些烦躁，“本宫说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
　　红莲哭着上来跪在我面前，揪着我的衣裳，“公主，您别这样，您别这样……”
　　“小德子。”我咬牙道，我想最后陪他一程，我孤独骄傲的父皇。你说，我死的时候，谁会来陪我走这最后一程？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有心疼有无奈，我忽然发现他一夜间似乎老了许多，最终他还是开了口，“没听见公主说的话吗？还不照办。”声音中蕴含着无限沧桑。
　　红莲松开了手，瘫软的倒在地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看着我躺了进去。
　　我不敢松手，这是父皇最后一次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了，我一手环在父皇腰间，紧紧的盯着父皇的脸，眼睛都不敢眨。
　　历年到皇陵祭祀时，我总是抱怨路程太远，可是今天，路程短的似乎只用了短短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