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如玉》画城

4、第 4 章

　　李府

　　“公子……”竹月看见李默然拿着一卷书册，坐在海棠树下的青石桌上正静静看着，便轻轻唤了一声。

　　李默然没有抬头，只淡淡应了一个“嗯”字。

　　竹月立在李默然身后禀道：“附近巷子那座废弃的宅院，今早挂上了白府的牌子。”

　　“哦？可是白玉寒的宅子？”李默然虽是这样问，语气里却不带丝毫惊讶之色，信手翻过一页书卷。

　　“正是。”竹月恭敬答道。

　　李默然点点头：“恩，虽然不知他和秦古风究竟是何身份，但看样子，不是这凡世的人，既不是凡世的人，我们就少插手他们的事。”

　　“那……”竹月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厄儿姑娘呢？昨日在庙会上，她是与白玉寒一起的。”

　　李默然合了书，美目微闭，用手指揉着右侧的太阳穴，缓缓说道：“这青城有湛泸的剑气护着，纵使他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有半分邪念，厄儿应该无碍。”

　　“是，属下明白。”

　　“恩，你退下吧。”李默然的面容透着一丝倦意，声音懒懒的叮嘱道：“哦，还有寻剑的事情，别忘了。”

　　“是，属下告辞。”

　　竹月走后，李默然望了眼开了满树的海棠花，红的像滴了血一般艳丽。

　　李默然脑海中又莫名浮现出厄儿的影子，一次又一次想起与她初见的情景，那般恬淡自然的依湖而卧，看似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后来却在嬉笑间狠狠耍了他派去问路的小厮。李默然嘴角不由得浮上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耍了那小厮不说，最后还耍了他，当真是生平第一次遇见。

　　白府门口。

　　厄儿被一大群人攘在前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哎，你倒是叩门问问啊……”那个穿着粗布袍子的王婶压低着声音，挤眉弄眼的怂恿她。

　　“快点啊，快点啊！”旁边的人也压着嗓子催促道。

　　“我……”又是只说了个我字，厄儿忽的看到有人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替她“啪啪啪”的叩了三下门。

　　“哎，王婶你……”话没说完，院子里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来了，是谁啊？”

　　厄儿一听，是个女的，糟了，应该不认识，心道这下完了，想着掉头就要走，却不知身后是谁推了一把，直巴巴的把她当木桩子，“啪”一声撞开了门。

　　正巧院里那女子此刻刚开了门，与厄儿撞个满怀不说，还被直勾勾的撞到地上，摔得那叫一个凄惨。

　　等厄儿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趴在那女子身上，一抬头，便瞅见一张虽明媚艳丽此时却扭曲着的娇俏脸庞正愤怒的盯着自己。

　　“我……”厄儿愣了一下，刚想道个抱歉，却听身下那女子一声厉喝道：“大胆贼女，竟敢擅闯白府，还不快起来，滚出这院子！”

　　厄儿羞得一脸尴尬，连忙说着对不起，可就在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一双精致的，纤尘不染的白靴出现在眼前。

　　一抬头，又是一惊：“是你！白玉寒！”

　　地上那女子闻言，连忙翻身跪下：“拜见主子，都是奴婢不好，让这贼女惹了主子的清净。”

　　白玉寒看着厄儿的满脸尴尬，忍不住轻笑出来。这一笑不得了，让那些门口看热闹的大叔大婶，都忍不住心头一颤，这般好看的人，真真是那天上的仙人都叹之不及的吧……

　　厄儿也被这一笑恍的心跳漏了个节拍，连忙站起身，也顾不得解释，心中一声长叹后，便赶紧用袖子遮了羞红的脸，匆匆跑了出去。

　　一下午，青城的布匹，糕点，美酒什么的，几乎销售一空。

　　第二天，竹月来到白府找秦古风，看见一堆人从巷口排到巷尾，手里提着礼盒什么的，正乐呵呵的朝白府瞅着。

　　这架势，她曾见过，当时跟着公子刚刚来到青城的时候，这相亲的队足足排了三天三夜，没排上的，自家女儿便哭着闹着非李家公子不嫁，只好天不亮的又来排。

　　哼，这次白玉寒的门口不知又要排上几天了。

　　走到白府门口，竹月看院门开着，一个身穿粉衣，丫鬟模样的女子在门前摆了张长几，坐在旁边登记着那些人送的礼。

　　心里不由得耻笑一声，想不到白玉寒这么没见过世面，哪像她家公子，直接闭了门，三天没出去。想罢，竹月便抬脚准备进去，却不料那一堆相亲的大声嚷嚷着：“哎！不许插队！”

　　竹月额间冒了三条黑线，转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是来相亲的。”

　　“哦，那姑娘是找我家公子的吗？他天不亮的就出去了。”门口那丫鬟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核对那些礼品。

　　“我找秦古风。”

　　“他也不在。”那丫鬟这次连头都没抬一下。

　　竹月心里有一丝愠怒，这白府的人，竟连礼数都不知。

　　正想着，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竹月姑娘？”

　　竹月转过身，看到是秦古风。而他旁边的白玉寒，此时正诧异的望着这一路长队，眼里一片茫然。

　　“他们是干什么的？”白玉寒觉得自己自从来到青城，办事已经很低调了，怎么才第二日，门口便来了这么多人。

　　那粉衣丫鬟连忙放下笔，答应着：“回主子，他们是拿了礼来相亲的。我正在帮主子一一记录，方便主子过目。”

　　“胡闹！”白玉寒一声呵斥，吓得那丫鬟连忙跪下，不停的磕头认错。

　　白玉寒微微蹙了眉，声音清冷道：“把你收的礼全数退了，关了院门，让他们都散了。”

　　“是。”粉衣丫鬟弱弱的回了一声。

　　“哎！白公子！”排在队首的那个媒婆堆着满脸笑的过来说：“城南张家的二丫头长的可标致了，您……”

　　剩下的话，在看到白玉寒淡淡投来的一瞥时被那媒婆生生咽了回去，下一刻，又见白玉寒拍了拍手，于是，白府上下的丫鬟纷纷移着莲步，婀娜多姿的从院门出来，在白玉寒身后排了一排。

　　白玉寒扫了眼这相亲的队伍，淡淡道：“你们都说自家的姑娘好看，要是有哪家的姑娘能比我府上的任何一个丫鬟好看，我便可考虑一下。”

　　一众排队的人，望着眼前那一个比一个娇俏艳丽的脸庞还有那婀娜的身段，咽了咽口水，垂头丧气的提着东西走了。

　　竹月看到此景，心里暗暗笑了一下，这白玉寒，倒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秦古风把竹月引到厅堂，随即便有一个黄衣女子奉上茶来。竹月品了一下，恩，是上好的茉莉香片，清新淡雅之极。

　　“姑娘这次可是为寻剑的事而来？”白玉寒放下茶杯，缓缓问道。

　　“正是。”

　　“竹月姑娘，”秦古风唤了一声，“得我家公子鼎力相助，昨夜就已探得一处剑气，只是，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告明我们所寻何剑，是何颜色，何等材质……”

　　竹月瞥了一眼秦古风道：“此剑名为湛泸，其余的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吧。”

　　白玉寒浅浅一笑，果然，昨夜在桃林探得的那处剑气，他就怀疑是湛泸，不然，又有什么样的剑气，能镇压一个城池呢？

　　“湛泸可是把名剑，姑娘有何凭证说这剑就是你们李府的？”秦古风试探的问道。

　　“白公子，”竹月顿了一下：“您和秦古风来到这青城，身份不明，行事诡异，县令大人本要细查，多亏我家公子出面，说与您是故交，这才免了一场风波。”

　　竹月看了一眼白玉寒和秦古风，又继续说道：“我家公子知道你们与我们尘世中人是不同的，遂不想插手你们的事情，所以，也请白公子……不要过问我家公子的事。至于寻剑，若秦公子过意的去，这忙，不帮也罢。”

　　一番话，让秦古风哑口无言，满脸尴尬之色。

　　“姑娘言之有理，”白玉寒放下杯盏，瞥了一眼秦古风，又继续说道：“这般最好，我们就互不相问，至于剑，我们会帮李公子寻到，只是，不知寻到以后，待白某需要之时，可否借用一段时日，用完后必将完璧归赵。”

　　“这……”竹月迟疑了一下：“这恐怕要和我家公子商量一下了。”

　　白玉寒点头一笑：“劳烦姑娘。”

　　“公子客气了，若没旁的事，竹月先行告退。”

　　待秦古风送走竹月后，白玉寒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互不相问，这般最好。

　　**

　　青云山，这是厄儿平时采药的地方，说到这山名，自打厄儿知道它的来历后，便一向嗤之以鼻，据说是因着这城叫青城，所以不知道是哪一任县太爷便想叫它青山，遂又觉得青山所含之意太广，干脆就加了个云字，恰有“平步青云”之意。至于那玉罗湖幸有某个通情理的人拦着县太爷，否则就不幸遇难，改叫绿水了……

　　不过现在，厄儿可没空理这山名水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天白玉寒的笑，倒不是因着有多迷人，而是在自己觉得跟仙儿一样的人面前出了丑，心里委实不舒服。

　　“哎，算了，不想了，人家府里的丫鬟都跟天仙儿似的，哪儿能天天记得我那门子事。咱不能自己给自己找憋屈。”心想至此，厄儿一把拽了那竹篓子背到肩上，是时候下山了，今天还得去桃林走一趟，去年三月初八埋的那坛子辟邪酒，今天是时候启出来了。

　　下了山，进了桃林，顺着去年标的记号，厄儿找到了那颗最丑的树，说丑，倒也不算是丑，只是它是所有的桃树里面长的最歪七扭八的一个罢了。

　　厄儿蹲在树下，用小铲刨了一会儿土，一股酒气瞬间扑鼻而来，恩，真香，要是再多埋几年，肯定是极品，要不是姐姐说自己今年运势不利，还真舍不得现在挖出来。

　　厄儿刚挖出了酒，把土填平，天色也将将黑了下来，趁着这清风明月，在此小酌一口，倒也不错，可是桃林那边却好似听到有人过来，而且不止一人。

　　“白公子，你若真能寻得此剑，我就答应你，在你需要之时，借你几日。”

　　是李默然的声音，那……那个白公子，莫非是……厄儿心下正想着，忽听得一阵爽朗如清风晓月的笑声：“哈哈，那就在此谢过李公子了。”

　　果真是白玉寒，看来小酌还是算了，先找地方躲躲吧。于是，厄儿收了东西，找了附近一颗粗壮点的桃树，悄悄藏了起来。

　　此时，李默然和竹月，还有白玉寒，秦古风一行四人，已经来到了那颗长的最丑的桃树旁。

　　厄儿诧异了一下，莫非他们也在那里埋了酒？

　　“李公子，竹月姑娘，请退后一些，小心被剑气所伤。”秦古风拔出腰间的玄铁宝剑，转过头叮嘱道。

　　李默然和竹月闻言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些。

　　“古风，你将湛泸破出地面即可，接剑交由我来，湛泸虽没有戾气，但突然启出，剑气也很是强大，小心伤了元气。”白玉寒淡淡的嘱托一番。

　　“殿下，您还有伤在身……”秦古风一脸担忧之色，殿下被大王子的噬灵剑所伤，伤口虽已愈合，可是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啊……

　　白玉寒摇摇头，面无表情道：“无妨，你只管照做就是。”

　　“是。”秦古风转过身，将玄铁宝剑悬于空中，然后双手合十，只见掌心一道金光乍现，冲出指缝，绕着宝剑缠了一圈，那玄铁宝剑便好似有了灵性一般，开始剧烈的晃动，急于冲破出去，待光华逐渐暗淡，宝剑猛然越于几丈高的上空，然后朝着厄儿埋酒的地方，直直刺了下去。

　　厄儿看的愣了神，心里不禁感慨道，幸好自己早来一步，不然那酒就遭难了啊！

　　正当此时，一声轰隆的闷响，刹时尘土翻滚，别说那颗最丑的桃树了，满桃林都下起了花雨，纷纷扬扬的飘了满天……

　　一把黑如墨染的宝剑，满满的从泥土中上升，秦古风立马收了自己的玄铁剑，靠后退下。

　　厄儿正欲再看个清楚，却见白玉寒脚尖一点，托起那湛泸跃到空中，如瀑的青丝伴着漫天花雨，和那衣袂一同翻飞，绝美了整个夜空。

　　厄儿正看得出神，谁料此时突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在她耳畔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