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如玉》画城

26、第 26 章

　　距幽兰山脚下十里处的一间茅草屋里，一个素衣女子坐在架起的药罐前，用扇子扇着炉子里还未燃起的火苗。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厄儿迷迷糊糊中觉得这个味儿很好闻，于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多嗅了几下。

　　那熬药的女子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看了看已经燃起的火苗，于是放下扇子，走到厄儿床边坐下。

　　那女子摸了摸厄儿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恩，已经退烧了。”

　　厄儿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很好听，心下便很想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

　　可是眼皮好像黏在了一起似的，怎么睁也睁不开。

　　耳边传来几声温柔的笑声，就好像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做了傻事后，带着宠溺的斥笑。

　　“娘……”厄儿晕晕的叫了一声后，竟然把自己吓了一跳，心下一惊，突然睁开了眼睛。

　　于是，便真的见到了一个温柔而又好看的女子，素净的衣服，简简单单挽起的黑发，眉目间有一些淡淡的伤，她怜惜的看着自己，看着看着，她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你……你怎么哭了……”厄儿突然有些慌张，于是撑着床坐起来，伸出手要去揩她眼角的泪。

　　那女子微微愣了一下，笑着握住她的手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为何会掉到那深潭里？”

　　被这么一问，厄儿突然想起来，她之前是在给轩尤钓青鱼来着，然后……

　　“是你救了我吗？”厄儿连忙问道。

　　那女子点了点头。

　　“谢谢你……”厄儿说着翻了个身子就要给那女子行个礼，那女子见状连忙扶住厄儿道：“孩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哦……”厄儿想了一下道：“我叫厄儿，家住青城，因为要找一个……人，然后来到这儿了，掉到潭水里，是因为要抓那溪涧里的青鱼，结果不小心跌倒溪涧里，顺着溪水被冲到那个瀑布口，然后就……”

　　厄儿越说越觉得扫兴，说到最后，整个脑袋都耷拉下来，轩尤那边，现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厄儿……”那女子轻轻唤了一声，厄儿抬起头，发现那女子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你……一直就住在青城吗？从小就在那里吗？”

　　厄儿点点头：“唔，从记事开始，就住在那里，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呢。”

　　女子闻言又神色急切的问道：“那是谁把你养大的？”

　　厄儿迟疑了一下道：“是……是姐姐。虽然她经常不在身边，但衣食上面，多亏了有她照顾。”

　　那女子听后，摇了摇头，眼泪夺眶而出，厄儿听到她喃喃自语着：“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厄儿有些诧异，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轻轻拍了拍那女子的后背，可是没想到，那女子竟然哭的越发厉害。

　　正当厄儿手足无措的时候，那间破旧的木门被“啪”一声打开。

　　厄儿循声望去，只见轩尤懒懒的倚在门旁，看了看她俩，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想到，她竟然是你的女儿。”

　　厄儿愣了一下，心想许是她听错了。

　　轩尤两手抄到袖子里，慢腾腾的挪进来，四周望了望，然后捡了个板凳坐下，看了看厄儿旁边的素衣女子道：“幽儿，你在这住多久了。”

　　“十几个年头了。”那女子停止了哭泣，轻声应道。

　　“恩，与你们凡人来说，十几个年头，可不算短。”轩尤又挪了挪身子，看样子，这个小板凳，他做的委实不舒服。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轩尤叹了口气道：“你在幽兰山附近住了十几年，都不来与为师支会一声，当真是无礼了。”

　　“师父……”那个被轩尤唤作幽儿的女子，垂了头，轻轻应了一声。

　　厄儿看了看轩尤，又看了看旁边的这个女子，犹豫的问道：“轩尤，你进屋之前，说了句什么？”

　　轩尤眯着眼扫了一眼厄儿，冷冷的问道：“我的鱼呢？”

　　“没……没抓到。”厄儿也垂了头，小声的应道。

　　轩尤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娘倒是个聪明伶俐的，怎生了你这么个笨手笨脚的。”

　　厄儿抬起头，看了看旁边的女子，突然抓住她的袖子，紧张的问道：“轩尤说的是你吗？你……你是我的娘亲对不对？”

　　那女子看着厄儿期待的眼神，充满怜爱的点了点头。

　　“娘……”厄儿吸了吸鼻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轩尤皱了皱眉，微微偏了偏头，认真的看着这娘俩在一起抱头痛哭。

　　人世苦短，却是聚少离多，倒也难为这些做人的了。

　　起初，他见到厄儿的时候，便觉得她像极了幽儿，只是并未多想，觉得那一对兄妹应是在宫里吃香喝辣的，怎的会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后来，当他发现厄儿一直没回来，一路找过去，直到找到了这间茅草屋，发现了公良幽，又在屋外听到了她俩的对话时，才恍然大悟。

　　“咳咳。”轩尤估摸着哭的差不多了，便咳了两声。轩尤觉得如果不打断一下，这母女重逢的场面，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公良幽扶起厄儿，用袖子替她揩了脸上的泪，轻轻说道：“厄儿，都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一句话，引得刚刚改为啜泣的厄儿，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是她不坚强，而是她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当一回孩子。

　　就在厄儿准备再哭一轮的时候，门又被“啪”的一声打开。

　　房子里的人齐齐的望向门外那个一脸诧异的蓝衣女子。

　　“竹月？”厄儿愣了一下后，满脸带泪的叫了一声。

　　“厄儿？”竹月走进屋里，看着厄儿，刚准备问清状况，心下一疑，于是试探性的改口问道：“厄儿，你不是跟公子回青城了吗？怎么在这里啊？”

　　“公……公子？哪个公子？”厄儿觉得竹月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竹月皱了皱眉道：“厄儿，失忆之前的事，你虽然不记得，可失忆之后的事，怎能忘的这么快。我说的公子，自然是我家李公子。”

　　厄儿有些不解：“李默然吗？我自然是记得的，可是……我，我也没有失忆啊，我记得你。”

　　竹月四下打量了下这间茅草屋又问道：“那……白玉寒，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竹月，你怎么了？”厄儿一脸疑惑的问道。

　　竹月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厄儿。”

　　轩尤又换了个方向偏了偏头。

　　有意思，他已经许久没遇到些新奇的事儿了。

　　竹月扫了眼屋子，把目光聚在了厄儿旁边的素衣女子身上。

　　竹月走过去，恭敬的行了个礼问道：“敢问夫人可是公良丞相的千金——公良幽。”

　　公良幽愣了一下，问道：“你是？”

　　竹月低头回道：“在下竹月，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寻找夫人。”

　　公良幽皱了皱眉：“为何来找我，我隐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

　　“夫人可以不问世事，但是，不能不问自己儿子的事吧……”竹月淡淡的说道。

　　公良幽站起身，神色焦急：“姑娘此话何意？”

　　竹月笑笑道：“兰妃贬其子而宠皇子炎的事情，不知夫人可有所耳闻？”

　　“略闻一二。”

　　“看来夫人知道的也只是一二了。”竹月笑笑继续说道：“莫非夫人一直以为，你的亲妹妹公良兰，当真是良心发现，贬其子而宠皇子炎吗？”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公良幽沉声说道。

　　竹月突然严肃下来，看着公良幽的眼睛说道：“夫人，当年李将军将皇子和公主接回宫后，兰妃因怕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便将自己的孩子和您的孩子调了包，借由为自己赎罪的理由，冷淡自己的孩子而宠您的孩子，可是实际情况却是刚好相反。被贬去陇西的镇西王，才是您真正的儿子。”

　　公良幽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把目光投向窗外，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公良幽自言自语道：“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她此生本不想再见他，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有要守护的东西。

　　竹月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您说什么？”

　　公良幽摇摇头，然后继续问道：“姑娘，你说公主也被接回了宫吗？”

　　“是。”竹月点了点头，“曲幽公主倒是一直平平安安的住在宫里，备受皇上宠爱。只是公主好似患了怪症，脸上见不得风，是以终日蒙着面纱……”

　　“姑娘，”公良幽打断竹月的话，回头望了望厄儿道：“真正的曲幽公主在这里。”

　　竹月看着厄儿，张了张嘴巴，恍然间想起那日在密洞里，她问公子为何还要去找公良幽的时候，公子说是为了曲幽公主，看来那时，公子心里已经有此疑惑了。

　　现在，她已经按公子的吩咐，将兰妃的秘密遍布天下，谴责质问之声恐怕早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至于各地诸侯也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个时候公良幽出不出现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正如公子所说，诸侯们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可是，公子却让她亲自去找公良幽，现在想来，他原是为了厄儿。

　　想至此处，竹月的心不禁酸了一下，没想到，公子对厄儿的用心，竟然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