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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漠漠时光 ...

  •   漠漠时光

      厚重华美的轿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起,接着探出一只小脑袋。

      季微澜平生最厌恶做轿子,以前在深闺时自己也出门闲逛,只是都是偷溜或骑马,想做轿子这张累人活,她宁愿下来走路。不过皇恩浩荡,皇上对院试通过的考生极为重视,是别人无法奢求的荣耀,是万万不能拒绝的。

      当朝为了适应经济和政治的发展变化,为了扩大朝廷参与政权的要求,加强中央的权利。也为了安抚旧朝势力,自己虽已过了考试,但是由陛下亲自监考的殿试无论无何都要靠自己的实力,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筹谋,即便以蝼蚁之力,她也要撼动这可大树。

      马车驶过闹市,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很多,有羡慕的,有唏嘘的。一路吵吵嚷嚷的。季微澜安静的窝在轿子里。看着轿帘上摇曳生辉的流苏,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她是太尉之女,季府的千金,荣华无限,是爹娘掌心的宝贝,虽为女子,但得到的宠爱并不比几个大哥少,因为自小聪明伶俐,所以深得父辈们的喜欢,绫罗霓裳,珠玉粉黛,是从来没有缺少,可是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喜欢骑射,喜欢刀剑,不喜欢女红,不喜欢整日呆在房里泡茶绣花写字作画。虽然父亲并没有要求她要像大家闺秀的一样娴静淑雅,连她喜欢上丞相之子沈晏,那时常常在盈香和封峥的掩护下偷跑出府同沈晏见面,父亲知晓后,也没有动气,反而默许了她和沈晏的来往。她以为岁月就这样平淡下去,她以为她同沈晏将有一段美好的因缘,当年那个少年冰凉中带着关怀的目光早已随着时光镌刻于她的心上,她早已将他视作心上之人。

      直到元贞十八年,一切在那年改变,命运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

      元贞十八年,圣上圣旨下到季府,命太尉之女为嫔妃人选,即刻入住皇宫。似乎一道晴天霹雳当场劈中了她,将她当场劈晕过去,这是无法改变和抗争的事实,她不能抗旨,不能置季家安危不顾。只能眼看着这上天决定她的命运,纵然想抗争,可偌大一个季家放在那里,她不能允许她有这么自私的行为。

      于是她放弃了同沈晏出走,选择入宫。沈晏同她决裂。后来便是父亲造反,被杀于太和殿外,先皇离去,嫔妃殉葬,她拼死逃了出来。无人知道其中的血与泪,她孤苦无依的一个人走过来这三年的漫漫长路,这一颗心也再不复当初了。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倘若她没有入宫,沈晏没有去漠北,一切会不会改变?

      周围的喧嚣繁华终于淡去,渐渐安静下来,季微澜靠着软榻,心绪如海风吹过后般的宁静。

      季微澜换了一身水蓝色长衫,绣着雅致竹叶暗纹和着腰间饰以羊脂白玉,衬着她愈加眉目清秀,肤色白皙,看上去更多了几分男子的英姿。季微澜低眉挑帘,轻落左脚,像向躬身迎接她的侍卫低声道了一句谢,小心的下娇。刚一抬头就看见皇城脚下立着的一个人。

      那人不知是看愣了还是失神了般立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季微澜。

      马车进了皇城要换轿而行,皇城内除了侍卫和有特权的官员一般不允许入城者佩戴刀剑,所以这是第一关的例行检查。站在那里呆愣的公子自然知晓这些,正下车的时候忽然见着另一个车里缓缓下来一个天仙一样的公子,那白嫩的皮肤,那柔若无骨的小身段,那对侍卫淡淡的礼节性微笑,简直像个女人似的。身为承安第一富豪家的公子,见过不知多少世间美男,妖娆魅惑的、清纯柔弱的和清冷俊俏的他那样没有见过,至于这样清雅的身姿,宛若高中明月洒下的银辉,又似巍峨山水间的纹波浮动,看上去是宁静是舒适。那水蓝长衫看似简约却不浮华,也不至于失了礼节。

      这样的人岂能有放过的道理,那公子笑咪咪的眼神里充满了猥琐的光芒,盯着季微澜直勾勾的看个不停。季微澜察觉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不明所以的一望,就看见宫门口身着白色衣服的小公子眼里放光的看着她,眼珠一动不动。那眼神就像大灰狼看见小羊羔一样急不可耐。季微澜低头瞧了瞧自身打扮,以为女儿身暴露了,引得这位兄台如此赤裸裸的目光。

      可怜季大公子不知这几年来帝京男风盛行,大多富豪官吏皆养有男宠在自家宅邸,只是当今丞相严厉禁止并制定了相关律法,这股风气自然不那么明目张胆的盛行起来。

      季微澜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友好的上前打个招呼,并带上职业的微笑:“这位兄台不知为何盯着在下,在下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那人猛地回神,似是不好意思:“没有,小公子脸上光滑细腻,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嫩,怎么可能会有脏东西呢?”

      听到这句话的季微澜,脸色黑了。

      恰好也经过宫门口的丞相大人沈晏,脸也黑了。

      脸色不好的沈大人,心情也不好起来。本来在轿中舒舒服服的坐着,白狐皮毛软榻,描金的百年金丝楠木床,正是小憩的好时光。偏生听到这句话的沈大人,用他瘦长的的指尖挑起了绣着以示尊贵身份的白鹤轿帘,冷冷的看了一眼猥琐白衣小公子,再森森地看了一眼季微澜。

      季微澜也瞧见了那辆华贵风骚的马车,这是不知道那是沈晏的专属马车,直到沈晏那冷冷的一瞥,季微澜像噎着了一样怔在那里,盯着沈晏第一次有了说不出话的感觉。

      季微澜长得不算好看,可以男子的身份被人这样夸赞,且被正经过的沈晏看到,话都说到这么明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那白衣公子话中意思,正巧尴尬在那里不知所措,也不知沈晏该以什么眼光看待她。

      宫门打开,朱木红漆的朝安门缓缓开启,华贵的金丝楠木马车上流苏摇曳,沈晏那一张祸国的脸隐在帷帐后面若隐若现,帘上的流苏随着车的前进而摆动摇曳生姿。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挑起珠帘,露出了一节深紫的衣角纹,纹着白鹤展翅的白色羽翼,似振翅而飞的姿态,季微澜目光的焦点汇聚成一点,那是,丞相身份的标志,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第一的权臣。

      “院试通过的士子?”清冷的嗓音从车内传出,带着高居上位者冷漠疏离,透过那一帘泄露的光景,透出的是彷如冠若流华般的高雅轻淡,眼角又透着微冷的光芒,那小公子更加呆愣,这才是真正的冠绝天下的美貌,不过他悄悄瞧了一眼季微澜,心想这样如水一般清雅的人儿才是他想要的。那样的人太过凌厉,看似如风,实则是暗藏在风里的刃,温柔里隐藏着太多危险。

      季微澜微微点头回答,眼里如平静的水,不起波澜,风轻云淡的一眼,甚至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

      有侍从上前躬身挑起流苏帷帐,递了什么东西过去,马上的寒光接过,略略一点头便示意车夫继续驾车,马蹄声哒哒,朝安门一路烟尘滚滚,侍卫恭敬相送。

      季微澜马车上的车夫低声道:“那是尊贵的丞相大人,公子您得换轿而行,走侧门。”

      对于这种阶级的差别,季微澜没感到什么不甘心,天朝制度等级森严,最尊贵的居于高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要想得到这种殊荣,不过是的一步一步往上爬,至于用怎样的手段不过也是成功路上不知道的一提的微妙一笔。

      “在下陈家陈至言,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那白衣公子上前一步,凑近季微澜,距离一下拉近。季微澜猛地一吓,已有薄怒。

      “在下纪岚,来自江南。”她微微往后一退,留出安全距离,礼貌而疏离回答道。

      “胡说,你的口音明明是本地人!”那公子见沈晏走远又厚着脸皮凑上前,一副了然模样,贼笑道,“不会是混入帝京有什么企图吧?”

      季微澜暗暗心惊,立刻谨慎起来,敛了不自然的神色,笑道:“在下常年定居帝京,家乡乃是江南,前些年已回故地,如今是重回帝京。这位公子真是多虑了。”

      陈志言一脸疑惑,明显不相信。还想再问什么的,却被不耐烦的侍卫打断:“你俩儿还过不过啊,杵在那儿唠唠叨叨像个娘们似得!”

      季微澜抱歉的笑笑,一甩长袖,潇洒的走到侧门早已备好的轿子上,一挑帘,一回头,微笑上轿。陈志言还沉浸在那笑容里,再回神的时候那轿子早已走远,前来接他的皇家侍卫正请他上轿。

      那名叫纪岚的人,似乎有点问题。

      皇城巍峨,入了朝安门后,经太华殿,过三清宫,到达两仪殿。太和殿为朝堂之所座落于中轴线的南端,地基最高,是皇权的最高象征。而覃和园位于两仪殿旁,太和殿后方,是宫廷进行宴会之处。

      此时的季微澜早已由领事的公公领到两仪殿进行等候,茶水糕点端于案上,是制作精巧的碧粳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等一些吃食。季微澜虽被折腾的够累,却无心吃东西。

      天色渐晚,晚霞如丝缎映于天空,最高处已经依稀可见如白玉般的月亮。

      两仪殿内早已聚集了各路才子,正互相恭维,季微澜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把玩着桌上的雕花琉璃盏。只是身旁多了一个白色衣衫的公子,似有意无意的正往她那边靠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漠漠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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