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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城故人 ...

  •   自破庙一夜已经过去了三天,季微澜算算包里的银子,大约还能支撑的过去。三个多月的行程,一路风雨,刀剑荆棘,好在是到达了帝京。她仰起头看着阳光铺满城楼上“永安城”三个字,心里说不出是悲是喜,四年来,即便远在滇南也无时无刻不想念故城,但已无可思念之人、之物。四年前当今天子即位,朝廷之上大兴革除旧党叛徒之风,当年望族季氏一门也在那场动乱中不复存在。

      没想到回来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季微澜敛眉,手指不由得紧紧捏住包裹,她一定要查清当年事情的始末,陷害季家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永安,我回来了!

      她神色一凜,大步往城门走去。丝毫未曾发觉暗处凌厉的目光,正灼灼的凝望着她。

      帝京,大雨过后的街道雨水还未散去,来往的人稀稀疏疏,只有几个小贩在伞下懒懒的躺着。永安城西街延辉门内,林立着大小不一的豪华府邸,虽格局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富丽堂皇,华贵大气却不失构造的精美。这里居住的人不是当朝显贵便是富甲天下的家族,朝廷之上三品之上的大臣大多安居在此,尽管这里贵为帝京最为富裕的地方,却鲜有人靠近此处,因为这里是除了皇宫更让人觉得压迫的第二权利巅峰,是寻常百姓不敢想、也不愿靠近的地方。

      西街的尽头,有一府邸临于百年梨树旁,蜿蜒雨水沿着飞檐而下,映着琉璃瓦色泽明丽,层层高楼之上,灯火辉明,窗前有人在写着什么,一笔一划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勾勒,十方宝砚防御梨花木雕的案上,宣纸上已落下二字。

      那人执七斋堂的鎏金毛笔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在明黄的烛影下显得分外白皙。只见他拿起案上的纸,向阴影处挥手吩咐:“将这张纸交予礼部侍郎张大人,他看后自会明白。”

      隐在黑暗里的人领命,正要离开,忽然瞥见之上二字,心里有些不敢相信。是那个人,主子不仅放了他,还要为她的前程铺路么?做下属的是不能妄自揣摩主子心思,他只能领命,不能质疑主子的每一个命令。想罢,迅速收起自己的疑惑,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屋内,季微澜在这个时候醒来,楼下的客人似乎已经来了不少,许久没有这样睡过安稳觉了,这一睡居然睡到了日晒三竿。刚下楼,就听见西南角那桌的客人大声说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皇帝选拔人才的考试在三天后的太学院举行。

      此次皇上选拔人才,不只是考试一种,还有官吏举荐德才兼备,由皇帝亲自考核,通过即可当朝为官。这样的形式自建国以来就沿袭下来,两种方式的选拔官员,既让寒门学子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机会,也是由于新皇登基不久,朝中局势不稳,为了兼顾朝中不肯妥协的势力,以免造成朝局动荡,不得不实行这样的政策。

      季微澜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下楼,落座。吩咐道:“小二,一笼包子,一碗稀饭。”

      吃完后,季微澜慢悠悠的起身结账离开。熙攘的长街商品琳琅满目,平安时代总是这样繁华,人们安居乐业着,稚童老翁都是怡然自得的模样。这么多年,承安城一直都是这么繁华,那个算命的老仙人依然在城墙那边,一张简易桌子,一方砚台,一筒各色的签,连那道袍都如六年前他刚来这里时一样。仿佛岁月不曾流逝,她也不曾离开过。

      “娘,我要那个大大的糖葫芦。”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吸引了她,她循着声音看去,一个妇人领着四、五岁的女童站在糖葫芦小贩的面前。那女童手指着最上面的那一串色泽鲜红的糖葫芦,妇人宠溺的笑笑:“囡囡听话,娘亲给你买。”

      她闻言眼眶湿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尖锐地刺痛。曾几何时,母亲也这样亲切的唤她,也这样宠她,然而这一切再也不会有了。这个承安城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承安了,如果自己没有离开,那么家人呢,母亲、父亲、哥哥都已不在了,茫茫尘世里,偌大的季氏家族只余她一人,只余她一人了......

      有风吹过,吹散遥远的思绪。

      她迅速的整理好思绪,理理被风拂乱的那些头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曾经美好的种种。她现在只想去找那个人,她记得他在哪里,只要他还在,她就能找到他。

      像想到什么美好之物,令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快一点再快一点,已经有多年未曾相见了,他还在吗?

      她还记得这里有一条最近的小路,可以省去不少时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飞快的跑了进去,只要穿过这里就可以见到他了!走近暗巷,光线几乎都在这里隔绝,小巷里虽然干净,却异常的潮湿,铺面而来的有浓重的夹着湿腻青苔的味道,见状,季微澜捂着口壁,就在抬头的一刹那,她看见了暗巷里隐隐绰绰的人影一样的东西。猛地一下嗅到危险的气息,几乎是一种本能,捂住口鼻的季微澜轻抬左脚,不动声色的往后一退。

      却在这时极为轻的声响,像有人轻轻的往前一步走。

      “一别数年,故人无恙否?”熟悉的声音,带着冷冷的,漠然而又平静。

      听到这话的季微澜可不平静,脑子里一下炸开,是他!破庙里,他到底认出她来了,沈晏毕竟是沈晏,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真不知是悲还是喜。如今四年后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早已是改换了模样。

      她于黑暗中看见了来人的面目,俊雅清逸,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世家公子。只是谁都知道,那一切只是仿佛罢了。

      是他,相识十年,十年前江岸堤边的初见,那个俊逸的少年折柳一支,递给了微微失神的她。他指尖温暖,月白衣衫,好似承安城中多数富家公子一样是骗姑娘的小手段,只是他笑容里透着淡淡的关怀,不显一丝掩饰的虚伪,那自然折柳递予她的动作显得有礼疏离,并不轻浮。她不知他是承安城中女子的梦中情人,也不知他是皇帝赏识的人才,不知他是隔壁对门沈相的儿子,沈家大公子。她只知道他是在她伤心难过时给予她些许无言的安慰,和一些初见时不明的悸动。

      原来都已过了十年啊,季微澜微微后退,十年光阴不在,故人容颜已改,这十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足以改变任何事。她直面黑暗里的那人,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杂陈,说不出感觉,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很难受,她拧了拧自己的袖子,淡定道:“自是无恙。”

      话音刚落,季微澜刹那听见衣袖摩擦声响,巷口里忽然像自长风透过,黑暗之中有一道身影向她袭来,速度之快让她来不及防御便被一双手紧紧的扼住她的喉咙,力道之大几乎能把她的喉骨捏碎,她被掐住脖子无力反抗,呼吸难受又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青桂淡雅的气味是那个人的喜好。

      “无恙?你一句无恙,略过了我爹的死,连廷的死,你是无恙,可你叫那人已经死去的人如何无恙?”喷在她脸上的气息微热,然而话语却是冰冷彻骨,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丝毫不放松,反而更使劲,巴不得把她掐死才好,“你为什么不死在四年前,替你爹赎罪!”

      季微澜怒从心起,一面去扳恰在脖子上的手,一面一字一句艰难的说:“你不要......污蔑......我......爹,他是......清白......的!”

      极轻的冷笑散在风里,黑暗里的那人薄唇微勾,似鄙夷的神情冷嘲道:“清白?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淡清白二字?”

      他凑近她的耳旁,轻轻的贴近她,他如锻的墨黑青丝随意的散在她的肩头,他更靠近她,放柔手的力度,将话一字一句缓缓传给她,看着她一瞬苍白的脸色,还有那无辜睁大的双眼中夹杂的怒气愈加满意:“你何来的清白!”

      “你放手!”季微澜使劲一推,没想到就将他推了开去。

      “咳咳,沈晏我告诉你,昔日是昔日,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妨碍我!”季微澜因失重跌倒在地,抚了抚胸口,对着上方俯视她的沈晏恶狠狠模样。

      沈晏冷眼一瞥,灿烂似黑暗星辰的眸子光芒一闪,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无知!”

      脚步声已远,季微澜还失神的坐在冰冷的地上,想起刚才心有余悸,就沈晏那模样是自己从未见过一般的冰冷凶狠,她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杀了她,那样的沈晏暴戾凶狠,不复昔年的淡漠温暖。虽然以前的他拒人千里之外,但是生性淡然,却并不这么冷漠.......终究,世事无常么?

      望了一眼深邃幽黑的小巷,和他离开的方向。季微澜忽然觉得心里像压了什么东西一样,沉甸甸的很重很重。沈晏,天地茫茫,光阴倏忽而逝,我们竟然这样再度相见......

      良久,忽然想起还有故人未访,不得不快速的走出那个暗黑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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