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暗夜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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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四年，大明寺，风雨夜。
外面雷声滚滚，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似白刃劈开天地间，霎时照彻雷雨中的破败古寺。
瑟缩在古寺墙角的季微澜拢紧了身上的衣服，虽说已然是夏季，可这样的天里大雨倾盆而下，凉意穿透薄衫直逼肌肤。距离帝京的路程还有三四天，自己的干粮已经不多，接下来的想办法顺利到达帝京，那样的接近权利的巅峰之地，是无数人为之向往的地方。
而自己三年的筹谋，只为查清当年季氏灭门一案，若如自己所料一般，她一定不会放过当年参与此事的任何一人！
寺外风雨不歇，啪的一声，窗户被大风刮走，风夹着冰凉的雨丝从窗户吹了进来，不一会儿，季微澜的衣服就被飘来的雨打得的濡湿。不得已，只得起身找木板将窗户略微挡住，不然这样一晚上下去，明早一定会感冒的，早知如此今天下午就应当在十里镇的客栈歇脚，都怪自己一心想要赶到帝京，没有考虑清楚，现在想来，的确是太莽撞了些。
季微澜叹叹气，在墙边选了一块木板，费力的挪着，正要挡住飘雨的窗户，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什么一眼怔在那里，她明明听到风雨里有自远方而来的马蹄声，不只一人，急速有力，踏破风声的向这边来。不是她耳力有多好，而是速度很快的朝这间破庙的方向赶来距离已经非常近，听得出来人马不多，但估计也有十多人。这样的速度在大雨里疾驰，马蹄声又如此整齐，看来不是寻常人。
来不及细想，季微澜也不管对方是好是坏，还是小心为上，迅速的一闪身，就着手边的木板，隐在后面。
刚藏好身，就听见齐齐勒马的声音，接着就有人推开寺庙的门，季微澜藏在木板与墙之间的缝隙里，连大气也不敢出。听到一众人马进寺的声响，季微澜心想：看来他们也是来这里避雨的，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难道自己要在这里躲到天亮吗，季微澜暗自苦了苦脸，夹在中间又不能呼吸新鲜空气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
“大人，行程已经被耽搁了好几天，朝廷那边，听说陛下对江南贪官污吏一案正头痛不已。恰逢陛下选拔人才，若大人不能及时赶回去.......”有人好像在提醒着什么一样，声音很低，却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低沉悦耳的轻笑传进了季微澜的耳朵里。季微澜一怔，这声音似乎是那个人......
“呵，选拔人才？陛下也急着想培养自己的心腹了么？”那声音低沉，有如琴瑟和鸣般动听，看似漫不经心的答话，可那气势却隐隐透着上居高位者的不凡。季微澜闻言一惊，此人身居高位，官位再大，终究为人臣子，竟也藐视皇权
\"此次南中江府一行，可有其他人知晓。”
“回大人，小人谨慎，未曾有他人发觉。”
“嗯，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若行踪不慎泄露，你知道后果如何。\"这句话生生让季微澜打了个寒战，虽未亲眼所见那人的模样，只是单单这样一句话中隐含的危险意味，让她觉得心底发寒，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决定，早早的躲了起来。不然让这样有着秘密行动的人看见，估计自己连渣渣都不剩，杀人灭口什么的还好，不会还有什么化骨水一化，那可真是连尸体都不剩.......
这厢正在感叹庆幸，那边的一众人马见雨势渐小，为不耽误时间已决定启程。季微澜听到他们的声音像是要离开的样子，不免觉得高兴，看来这次老天都在帮助她，那么这次帝京一行也不是那么困难。瘟神、瘟神快走！
季微澜这样想着，忽然鼻尖一痒，想捂住嘴已经来不及了。接着一声：“切！”的声音响起，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已到门口的男人回头。
季微澜这样心里一凉，完了，老天刚还说你眷顾我，这样这么又害我呢一定是刚刚被雨淋了然后感冒了。只求那人不要发现。
“什么声音\"刚刚那人手下似乎觉察到什么，出声提醒道。
一众人屏气凝神好一会，察觉动静。木板后的季微澜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动也不敢动。接着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笑着说：“许是刚刚风大，吹落了这庙里的什么东西，常年荒废的宅子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发出声响，大人赶路要紧，别耽误了才好。”
那人闻言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那侍卫会意高声道：“快马加鞭赶回帝京。”声音很大，像是在说给什么人听一样。
季微澜躲在木板后听着动静，听着那些人上马收拾的声音，鞭子划破雨幕声，马蹄声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了，她才小心的从出木板后面张望。见到寺庙里空无一人才确信他们的确已经走远。
季微澜长叹一声，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还未完全散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冷笑：“这里果然有人！”
季微澜震惊的抬头，刹那愣在那里，她虽在暗处，但清清楚楚的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面前的那人虽然是黑衣，但容貌俊美，虽然风尘仆仆，但眉间依然似水墨不染纤尘。鬓若刀裁，不复当年翩翩少年郎的英姿飒爽，却平添了几分岁月流逝的风姿，双眼如琥珀，即便在黑暗中也较之星辰更为璀璨。
君立当如玉树芝兰，君笑当如朗月入怀。
她捂住嘴，尽量不要让自己呜咽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身姿挺拔，面色冷漠的男子，眼中似雾笼山霭般水汽氤氲。
眼前的男子明显看见她的反应，吩咐身边的侍卫：“寒光，杀了她！”
季微澜一怔，他说，杀了她？那样的语气仿佛谈论天气一样漫不经心，她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直直的看着他。
他没有认出自己？也许已经认出，当年季氏一案如果真是他所为，那么眼前自己的存在于他也没有多大意义，可不管怎样她都要将自己的命保住，于是不得不附身下来：“大人放过小人一命！”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道：“刚才的事你听见了多少？”
她只自己瞒不过，还不如坦诚的好：“全部。”
他忽然佩服起眼前这个人的勇气，一般的人怕是已经吓得慌不择言了。而他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当时不确定这里是否有人，遂令其他下属先行离去，自己带着寒光在这里等着他自己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过看样子应该只是单纯在这里避雨的而已。
“寒光，动手.”为避免日后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灭了口的好。
寒光领命，向黑暗里的她走来，手里的白刃在暗夜里泛着森冷的光。
他知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如果那件事真是他做的，那么活着的自己对他来说是个威胁。六年光阴倏忽而逝，改变了太多救人的容颜，连他也变了，变得这么杀人不眨眼。季微澜迅速的收敛自己的情绪，努力稳定心绪。
“今日小人知道难逃一死，只是此去滇南探亲，小人先行一步，家人在后，望大人将小人的尸首扔的远一些，免得小人家人见了徒增伤心。”只希望这样能打消他的戒心，她不能死，她还有大仇未报，不能就这样死去。
明知眼前这人撒谎，什么此去滇南探亲，看他本是从滇南来的，方才他无意见遗落在墙角的包裹，里面的衣物大多的是薄衫之类，还有驱虫的药物，帝京这边不似滇南温暖潮湿，薄衫和驱虫药是远远用不着的。想必是听到自己的话，想用离开帝京来消除对他的威胁。当真是个聪明的人，如果自己不曾检查他的衣物，还真就信了他这一番话。此人太过聪明，又是前往帝京，加之包裹里还有经义之类，多半是为了皇帝选拔人才而来，此人绝不能留！
眼里狠戾的光芒一闪，伏在地上的季微澜明显感到了杀意，心想不妙，却听见那人说：“上前来把头抬起来。”
季微澜虽不知他是何意，但也不得不从，为了身份不被发现，她快速的从地上抹了一把灰抹在脸上。她抬头看着他，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希望他不要认出来，季微澜刻意装作害怕的样子。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抬起一张乌黑的看不出容貌的脸，可那一双明亮是星辰的眸子......他忽然眼神不易察觉的变了变。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起她名姓。
季微澜的里心里一惊，手脚顿时冰凉，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他的身份，虽说为了一路上不必要的麻烦，她刻意作了男装打扮，可这样把戏，在眼前这个沉稳细致的人面前，是什么也瞒不住。但季微澜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冷静道：“小人纪岚。”
时光在一瞬间静谧下来，空荡荡的寺庙里除了穿堂而过的风声，只听得道自己的心跳声。季微澜尽量把头埋的更低，看起来似乎惶恐无助的模样。
“今天的事，你什么都没看到，对吗？”他笑道，言语中有威胁的意味，冷冷的，不带任何情感。
季微澜闻言恍若劫后余生，立刻道：“小人什么都没看见，小人今夜在破庙里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亮，什么都没见着。”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放过她 ，无论他是否发现自己的身份，只要自己还命还留着，什么都不重要。
寒光皱眉，出声道：”主子，这不大好吧，还是让属下灭了口的好。”
季微澜一个寒颤，心里骂道：你这个奴才，你主人都没说什么，你还灭口？灭你个大头鬼！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注意着男子的反应，生怕反悔一样。
那男子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寒光心神领会一般，低头恭敬道：“属下明白了。”
等到他们走后，季微澜睡意全无，睁眼听着寺庙外渐大的雨声，心里暗想帝京之行必定凶险，在这里遇见故人，真是极大的讽刺。沈晏，时隔七年，彼此安好？看来定是极好，手握重权，觊觎皇位，当真不错。
承安四年，有人踏万里山河，身负血仇归来，有人醉生梦死沉溺酒香，绫罗无数，枕侧软香温玉。有人自暗夜疾驰，长鞭划破的星辰轨迹，命运将在这个风雨里改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暗夜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