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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蝶影重重 ...

  •   万花谷近来发生了件怪事。
      在这与世隔绝的宝地里,大多都是自己的弟子,怎么说也是师弟不熟师姐熟,师姐不熟师父熟的,哪里会有陌生的面孔。偶有外来者拜访也必定是被接引人拉到跟前大眼瞪小眼看半天,然后深深地映在脑子里。
      可就是这么个你认识我我认识他他认识她的地方,最近却出现了陌生的面孔。
      不只有一个弟子说见到一个衣着古怪,头上围着布巾,面目阴桀的男子。有时是在寻仙径的道上,有时是在晴昼海的深处,这样也就算了,甚至还出现在女弟子洗澡地方不远。
      景奕听闻沉思了半个时辰,斜起眼看向石桌对面,叹道:“你这种行为我可是不敢苟同啊,奇装异服也就罢了,偷看别人洗澡什么的……”
      一颗棋子在枢闇手中化作齑粉,他抬头冷冷的看她一眼。
      “开玩笑的了,别当真么。”景奕皮笑肉不笑,一只手支颐,一只手在石桌上画圈圈。她跟这个纯阳道长相处约莫也快十日有余,见着他终日一言不发思绪远行,性子使然,便想着逗一逗他。
      他撇她一眼,重新摸了一颗落子,扣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少见的接过话头:“你们万花莫不是文人雅士喜聚之地,怎的还对人这般戒备?”
      “那是从前,如今连弟子都是无故不得出谷,更别提外人进出,”她苦恼了半天,犹豫着接下一子,“况且你见过偷窥人家洗澡还半夜装鬼吓人的文人雅士吗?”
      他紧接着跟了一步,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景奕伸手比划了一下,“唔……好像有几次还是半裸的……”
      即便是头顶上海棠有一股诱人的芳香,枢闇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输了。”他落定最后一子,站起身来。
      她脸上划过一丝小小的不甘,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只听他说,“你口中流氓一般的男人,是那个吗?”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院外低矮的树干上隐了一个人,恰好就是皮肤黝黑,打扮得不伦不类的样子。
      幸运总是如此始料未及。
      像是本能一般,她自己都还没及反应身体就率先动了起来,朝着那人直掠而去。
      那人的反应也是极快,一个纵身就跃向远处,弹跳力大的了得,景奕见得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密林里,却是不慌不忙,足尖在幼嫩的枝头上轻轻一点,借着微弱之力俯冲过去,脚下腾起一片翠绿的叶浪,伸手一挥,墨做影雕,又是快了几倍。
      在老鹰面前做兔子,当真是必死无疑。
      男人慌不择路逃至崖边,还未喘口气,只觉身后涌起刺骨的杀意,紧接着有冰凉的物什贴近他的脖颈。
      没有拉出一道血丝,却叫人无法呼吸几欲窒去。
      景奕踮着脚,握着笔的手在他脖子比划了一下,面上全无表情,道:“我不杀你,说吧,你是谁,来这作甚?”
      耐了半晌,那人还是没有作答。
      “你也是知道的吧?万花为医者,无分善恶,世人在我面前皆同,又怎会轻易杀人?”
      “少开玩笑了,”男人冷笑,语音带了丝奇异的腔调,“不杀人?披着羊皮作袄的感觉就这么好?”
      她挑了笑,却是毫无温度的,声音格外的冷:“对不住,本想说个谎让你痛快些,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她话音未落,笔尖升起莹绿的光,做利刃般锋锐,对着他的咽喉就刺了下去。男子浑身骨头爆响,一声闷哼握住她的臂膀。可惜为时已晚,那光比想象中还要利还要长,在他喉头爆出血花来。
      景奕欲挣脱,岂料他力气大得惊人,那庞大的块头也是令得她吃力不少,一时竟挣脱不开。他带血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另一只手也扣住她的肩,顺势就往崖下带去。
      山谷的风异常的尖锐,她感受到一瞬间的失重,然后整个人就重重的往下坠去。
      真糟糕,她心想。接着就有更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扯了上去。
      这一上一下弄得人头晕眼花,景奕趴在对方的身上缓了半天,两只臂膀也仍未放弃圈住他的脖子。
      枢闇手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一时间也不知该放不该放,正要安抚两句,就听耳边想起闷闷的声音。
      “你好歹也弯一下腰行否?我脚都够不着地。”
      他闻言面无表情地把她从自己怀里丢了出去。
      站起身来时,腿还有些抑制不得的发软,她暗下咬了咬牙,却看见他脚下渐凝起虚晃的浮光,似乎是要蓄力而下的样子,便急急拉住他宽大的袖子道:“等下,也捎我一道儿好了。”
      他沉思了一下,点头应她,却不急着动作,见她又要发问,只好叹气:“从前在华山的时候,我都比这些人早先落地,也是等得焦心。”
      “这可不敌华山那般高,你是哪来的悠闲……”话音未落,对方已迅雷之势环过自己的肩,然后一跃而下,她蓦然惊叫,但又叫粗粝的风声给吞了去。

      原本是脚下是一片苍翠,此刻却染上了突兀的血色。四周草木的清香也在顷刻间被浓重的腥味儿给掩了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早已没了声息,即便他不自寻死路,先前咽喉地伤也是致命一击。
      尸体终究是死物,没什么利用价值,景奕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说:“看来是探不出什么门路了,还不如放任他偷窥,被师姐们抓到严刑拷打一番管用。”
      枢闇只觉得额角发痛,“依他先前说话的语调起伏,不像来自中原,恐怕是苗疆之人。”
      “苗疆?”她黛眉微皱,“我从未出过万花谷,也不识得那边。但听闻方家与五毒颇有渊源,许是他们错不了。”
      他心下忽的一沉,若是五毒教也想掺一脚进来,巴蜀那边连着唐门怕也是会有动静。正想着,只听尸体突然发出诡异的一声响动,不一会整个尸身都开始急速腐烂,化为一滩腥臭的尸水。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面色一变,赶忙拉住身旁的人回退,只见刚才的一片地上,此刻草木已枯,满地焦黄,甚是衰萎。
      “这是……”
      “五毒的蛊术,”枢闇沉吟道,“竟然连自己弟子身上都下了蛊,未免也太狠了些。”
      他偏头,景奕一脸举棋未定的模样,即使她有多强,终究是在谷内安享的未知世事的小姑娘。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自嘲,面上却依旧是毫无波澜。

      是夜,景奕并未早早入睡。她把落凤笔拭了好几遍,那笔作笛模样,玉石所制,玲珑剔透,被她隐入宽大的袖间。待得对面枢闇屋子里的青灯熄了,方才静悄悄地推开窗。
      星月之光亮如昼,并不是潜行的最佳时机,她却无暇顾及,脚一蹬地,整个人入流光一般窜出去,快得连掠起的草叶都是未及粘身。
      在林中只穿行了一眨眼的功夫,果不其然看见前有竹屏做障,她停至近前,刚欲撇开一段作窥,有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大惊,转头扬手,被人轻巧的握住了腕子。
      枢闇皱着眉看着她,脸上一半显于光下一半隐于暗,仿佛如同在此蛰伏已久的一道影子,不禁令得人颈后发凉。
      “半夜不休息,出来作甚?”
      景奕冷笑一声:“你管得太严了罢?万花谷内的私事,岂容得你插手。”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毒蛇的蛇信子都已在颈边,晚上又岂能好眠?你是,在下亦如是。”
      她蓦然顿悟:“你是说,很有可能是随着你来的?”
      他微微颔首,不可置否。
      “果真如此,那他曾来此处也说得通了,传言看来不假。”
      “此处是?”讶异的挑眉,见她嘴角又挂着一丝恶劣的意味,心底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懂得,女子沐浴更衣,总要寻一处隐蔽些的地方,不是么?”她半真不假的笑了。
      枢闇闻言,额角的青筋跳的欢脱。
      景奕扑哧笑出声来,就听得障里一声怒喝:“谁?好大的胆子!”
      二人对望一眼,听得喧闹声渐起,后背都是生了层冷汗,慌忙往回返。
      刺骨的杀意涌来,枢闇加快了速度,忍不住低声骂道:“就知道跟你这个女人在一起没什么好事。”
      哪知对方听力了得,追紧他身后喝道:“都是你这个牛鼻子来了,才弄得我这么麻烦好吗?你住我的吃我的还敢有不满?”
      “你说谁牛鼻子?!”
      “说的就是你……喂,你去哪,这边啦。”
      两人嘴正逗得凶,忽然感觉前有一股冷冽的气息袭来,像是滔天的怒浪,顷刻间让他们脚下都是一个踉跄。
      枢闇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景奕却是松了口气,人也停了下来。
      “你们二人这么赶,是被恶鬼缠住了?”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是比恶鬼更恐怖的,师姐啊。”景奕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黑暗中悄然显出一个人影来,一袭黑衣如墨,银色的束带松松的笼着紫罩,长发自然垂落,头上只系一额带。分明是万花弟子的打扮,手中却握着长剑,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清冷的雪光如银。
      那人抬了头,月辉笼在一张绝代风华的脸上,明明是个男子,却俊美得有些惊艳。眼神却锐利得紧,又像鹰,又如狼,叫人偏生冷意。
      他扫了枢闇一眼,嘴角也挑起一个与景奕一模一样的笑来,“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何必如此生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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