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僧之西游》瑶*

18、十八

　　也许是因为在那个年代,还不流行包装,炒作之类的商业行为,一切顺利得出人意料.不到一个时辰,唐僧已经被做为一种百姓对幸福生活的曙光一般供奉了起来.从国都来的得道高僧;千里迢迢去求取真经普渡重生;能降妖除魔得神佛庇护;种种传言在村民间不径而走.
　　我极轻的推开破败的门扉,一束月光从我身后照进屋内.成堆的枯枝干草堆放在屋内,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透进来.这是我第一次真实的看到小说电影中的古代柴房.
　　干草堆后露出了一小截白骨,我走过去,轻手轻脚的移开覆盖着的干草,果然看到他抱着头蜷成一团缩在那里.那是婴儿的姿势,据说是人类在感到害怕时,本能的寻求安全的姿势.我轻轻把手放在他支愣着的肩胛骨上摩挲着.
　　白色的骷髅小心翼翼的抬起,慢慢的扭了过来.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我,很奇怪,我就是能感觉到那没有眼珠的黑洞里,透出一般怯生生的眼神来.
　　"别怕,今晚补充够食物,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不会让村民伤害到你的."我自己都觉得说得有些无力,刚才那些村民怨毒的眼神,对他已经是种伤害了.人类有时是很奇怪的动物,哪怕并没受到实际的伤害,可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会让他们自行想象得比实际伤害更可怕.然后本能的衍生出一种恐惧和厌恶.
　　就像这个村子的人,甚至根本没有见过白骨精,更没有受到来自于他的任何实质伤害.但我敢肯定,他们看白骨精的眼神比看马贼要怨毒得多.
　　"你们,你们有吃的了?"他的声音还是充满怪异的沙哑,但透出来的一点点谨慎的欣喜,却让我觉得这声音远没有第一次那样刺耳.
　　"是啊,所以我们明天就能起程了."我向他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轻松了一些.
　　他看着我的微笑,似乎忡怔了一下.然后下颌骨微微向下张开了.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个微笑的动作.眼眶有些陌生的酸涩着.我飞快的拍拍他,起身走了出去.不想承认,其实很怕自己会哭出来.
　　哭泣是最无用的情绪,多久了这样告诉自己.就算在那个男人对着我露出为难而不耐的表情时,就算他开着车迎面撞过来时,都没有哭泣的冲动.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妖怪的微笑.
　　"去看过他了?"默默坐在屋后的树下,仰着头看月亮.耳边突然传来那个湿润的声音.下意识的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我有些泛红的眼眶.却敏感的知道,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跟我一样仰头看着月亮.
　　"谢谢你"淡淡的三个字,温柔而诚恳.我惊讶的扭过头去看着他.温柔包容的眼神,微笑温暖的神情,心像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不用.我用的不是光明的手段."我难得的有些幼稚的别扭着.
　　他没有说话,周围安静着.我忍不住扭头看他,斯文白晰的脸上泛着包容而明了的微笑,让我情不自禁的红着脸别过头去.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取经?"低柔的声音在安静的月色里响起,我却有些愕然的扭头看他,没想到他会主动谈起自己的事情.
　　"我俗家姓陈,本名祎.出生在河南洛阳洛州缑氏县."他的声音透出温柔之外的起伏,微仰着头看不清神色."我还没出生时父亲携有孕在身的母亲去邻县赴任,路上却遇到歹人.父亲遇害身亡,母亲为了保住我,忍辱下嫁给杀害了父亲的凶手.在我出生之后怕我遭歹人谋害,立刻将我放进木盆,顺江漂走."
　　他轻轻叹了口气,仰起的脸一直保持着那样的角度.我感觉到一种无声的痛,为什么诸多杜撰,却偏偏真实的都是最悲伤的.伸手按在他的臂弯上,我希望能给他安慰.
　　"我顺水漂流,给方丈拾回收养.从小在寺院里长大,13岁正式出家.父母天伦对于我,永远都只能是想像.我希望这样的痛苦止于我,我只盼能取回真经,渡化世人,众生向善."
　　"你母亲......"我蓦然开口,声音比想像中沙哑."一定很爱你,也很爱你的父亲."
　　他转头看我,有一瞬间的惊疑,然后又是往常样温柔的微笑了.
　　"不用安慰我,我早已不伤心了.出家无家,却也处处如家.天下众生皆如我父母兄弟,只盼众生幸福,便是我的幸福了."
　　我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年轻的笑脸,详和,温柔,宽容.心里有一瞬间的狼狈.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拐过脸,不想面对被他看透的狼狈.我的声调又冷硬了起来.
　　"吕姑娘,其实你很善良."他极轻的抛下这句话,便起身慢走回房间.月夜里,只留下用他刚才的角度仰着脸看月亮.泪,极慢的滑下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