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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芳杜薜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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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雍王府回来,我一直恍恍惚惚的,想起临出门前小四那一句“你等着”,就不寒而栗。他那杀人于无形的千年寒冰眼莫非是得自他那四四老爹的真传?
“珠儿这是怎么了,萎靡不振的?”父亲夹了一块红烧肉递进我的碗里,“平时的精神头都哪里去了?”
“四阿哥被狗咬了一下,云珠就在一边,许是被吓着了。”母亲一面为父亲添了一碗汤一面道。
大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不会是你闯的祸吧。
我回瞪了他一眼,本小姐一看就是温婉贤良,会是那种惹事的主么。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圈,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就你。
正当我俩眉来眼去的热络时,看门小厮宋宝走进来回道:“二爷,南边老宅子里来人了,大爷请您和夫人过去呢!”
父亲放下筷子,和母亲对望了一眼:“来了什么人呀?这么急匆匆地?”
宋宝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听说是三姑娘不好了,老夫人正伤心呢!”
父亲脸色大变,呼啦一下子站起来就朝着前厅走去。母亲则吩咐大哥说:“昌儿,你带着珠儿先吃饭,我和你爹去去就来。”也起身往前边去了。
“哥?三姑娘是谁?”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我在南边的时候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莫非是阿玛讨的姨娘?”
大哥拿着油晃晃的筷子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乱想什么呢,三姑娘就是三姑母,听说她当年不顾祖父、祖母的阻拦,和一个汉人私奔了。祖父一怒之下,就和三姑母断绝了父女关系。”
“那后来呢?”我眼巴巴地瞅着他问,主动夹了一块羊实信,蘸好酱料,添进他碗里。
他把爆肚嚼得咯吱咯吱响,含含糊糊地说:“后来啊,听说她养了个小子,再后来么,我就不知道了。”呸,这家伙明显地缺乏八卦细胞,讲个故事如此干巴巴的,还是个未完待续版,白白浪费了我一块好料。
过了半个月,南边果然传来了凶信,说是三姑母没了。老祖母听说,自然是哭得天昏地暗,母亲和伯母劝解了好一阵子,才缓了下来。由于姑父陈瑛只是一个七品知县,生活颇为清苦,伯父遂和父亲商量要将姑母的儿子陈萧接进京来住。八月底,父亲正式向翰林院告了假,匆匆忙忙下苏州去了。
父亲临走时交待我和大哥在家临帖习字,我虽然几百个不愿意,但出于对父亲书桌抽屉里那把老竹尺的忌惮,还是硬着头皮开始了我的墨香生涯,谁叫咱可怜没有宝姐姐、林妹妹帮咱打小抄呢!
这一天,我刚摹了两页颜真卿的《多宝佛塔感应碑》,外面香儿禀报道:“小姐,四阿哥,五阿哥来瞧您了。”
我停了笔,皱了皱眉头,这两小子没事蹿来干吗?只见弘昼穿了一身暗红福纹褂,蹦跶了进来。
“表妹忙着修身养性呢。”小四仍旧是一身白绸袍子,他绕至书桌边看了看我写的两行大字,冷声点评,“没筋没骨,没皮没肉。”
我斜睨了他一眼,直接将笔扔在桌上:“说得轻巧,你倒是写两个给我看看。”想在现代时,我弟弟说我烧菜烧得不好吃,我也是用的这招。
他也不谦虚,拿起笔在砚台上舔了两下,悬着腕子就写了几个字。我伸长脖子一瞧,“芳杜薜荔”四个字宽厚深稳,圆润流畅,确实是好字,只是“芳杜薜荔”到底是虾米意思?
弘昼看我一脸茫然,也探头过来看,“四哥,你这说得是六月皇爷爷赏咱们的荔枝么?”
“荔枝?”小四愣了一刻,随即很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念道:“芳杜厚颜,薜荔蒙耻,邬先生昨儿才说的,小五你这么快就忘了?”
“哦,原来是昨天说厚脸皮的那句。”弘昼一脸恍然大悟。
我则已是面色铁青,双肩微颤,好你个浑小子,拐了这么大的弯来损我,欺负姐姐我没有读过几篇古文是吧,看我今儿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凝神定气思索了片刻,提笔默下了那首红极一时的《卧春》——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小四看我一鼓作气写了一大串,不由地偏头过来看。
“表哥,你念念看我这首诗写得好不好?”我故作小女儿态,摇着他的袖管撒娇。
小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缓声念了一遍。弘昼一开始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后来便神情一变,一副想笑不敢笑的便秘脸,听到最后三句:“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他终于忍不住瘫在长靠背椅上,哈哈大笑起来。
“四哥,你的山东腔还真地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小四还处于迷茫中,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俩,我强憋住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咱们后院的磨坊正缺劳力呢,你来了正好。”
“磨坊,劳力?”小四眨了眨大眼睛,又看了看那首诗,终于反应过来“你……”他指着我的手抖得不轻,“你……”
“我可不就是四阿哥说得那个芳杜薜荔么?”我盈盈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