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一章 相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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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兮问：“这是您……”
“是老奴的小主子。”老人家摇摇头说：“家里出了些变故，养成了孤僻性子。只是不知为何，今天这么亲人，打扰了先生，还望多海涵。”
“不会。”晏兮摇摇头：“他很可爱。”
正说着，他的手指便被一只软和的小手牵住了，低头望去，果然是那个孩子。
小男孩抬头看他说：“我也在等人，我们一起等。”
晏兮蹲下身去，伸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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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的吱呀声把晏兮拉出了回忆，他看到赫哲端着一盆热气氤氲的水进了房间。
被人伺候着向来是舒服的，更何况赫哲这样细致入微的殷勤。略烫的巾帕擦过他酸痛的肌肉，热度熨过每一寸疲惫，说不出的妥帖。
晏兮看着赫哲，突然开口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赫哲一笑：“你已经说了我想听的了。”
那是假的。
晏兮想这样说，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自己给的，不过是个再空洞不过的虚妄承诺，赫哲若是知道了真相，还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吗？
窗外传来了午夜的更声，赫哲绞干毛巾擦了把手。他握住晏兮的腕子，一股温热的内力瞬时穿透皮肤，沿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逼退了晏兮体内来势汹汹的寒气。
“别皱眉头。”赫哲知道晏兮在担心什么，他腾出一只手去，揉了揉晏兮的眉心，道：“你一天给我诊好几次脉，还不放心吗？”
“终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万一……”
“傻的可以。”赫哲打断了他：“你觉得我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你可以去隔壁——唔……”
赫哲对于晏兮在这件事情上的唠叨向来缺乏耐心，他俯下身去，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油碟里的灯花发出噼啪的响声，棉捻子烧尽，苟延残喘般闪烁几下，熄了。
晏兮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轻轻蜷起，反握住赫哲扣在他腕上的手掌。
赫哲放开气喘吁吁的晏兮，在他唇边蜻蜓点水般再吻过一下，打算休息了。
“等下，事情我还没有说完。”
赫哲边解外衫边道：“你说。”
晏兮有些庆幸灯灭了，黑暗遮掩了赫哲那双锐利眼睛，让他心安。
“我……”晏兮犹豫着措辞，半响才开口道：“你知道清风细雨楼吗？”
“嗯。”
“我本来是想联系他们……悄悄送我回药王谷的。”
赫哲一下子停了动作。
“我不能再跟你往北去了。”晏兮说：“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什么意思？”
“我在告诉你我的行程，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我不想骗你。”
“你已经在骗我了。”
“我没有！我……我没有骗你，我只是不能再走下去了……啊！”
被赫哲咬住的脖颈和体内乱窜的内力让晏兮吃痛出声，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牙承受着。
“你先听我说完——啊！你是要咬死我吗？！”
赫哲指尖不稳的内息很快平静了，但他咬在晏兮脖颈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的减轻。牙齿一错，尖锐的刺痛让晏兮叫了出来。
赫哲含混地说： “你是我的，你哪都不能去。”
晏兮摇了摇头：“我们谁都不是谁的，你有你的塞外，我也有我的药谷，我们都有一份还没有尽完的责任，事情没有完成之前，都是身不由己的。”
他又说：“我们一起在这里待到伏暑，不管师父他们回没回来，我都陪你再往北走一程，我送你出关。”
“不行。”
“赫哲，药谷对我来说就像塞外对你一样的重要。”
赫哲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他问：“之后呢？”
“清风细雨楼的人会送我回去。”晏兮抚摸着趴在自己颈窝处的那颗大脑袋，笑着说：“如果你做完了你该做的，如果那时候你还记得我，就去药谷找我，我会在那里……永远等你。”
晏兮说着，把脖子上的燕子佩摘了下来，套到赫哲脖子里：“把玉给山脚下的守山人看，他会通知药谷的人去接你，你上山就不会再如此辛苦了。”
赫哲任由他动作，却不出声。晏兮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受了到他低落的情绪，于是只能继续安抚道：“有很多事情，我不能放任不管。你明白的，是吗？”
“是。”很久之后，赫哲终于开了口，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说：“我明白。”
他补充到：“你不会等太久的。”
离伏暑不过半月而已，跟睡得沉沉的晏兮不同，赫哲却是夜不成眠。
最终让他点头的原因只有一个：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想让晏兮知道在那片草原上即将发生的事情，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晏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脸色不善的赫哲，还没来得及问句你怎么了，就被人恶狠狠地扑到了身下。
二楼的雅座内，赫哲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晏兮一眼不发。
晏兮忍无可忍地伸出手去，把他的头推到一边，道：“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我开始后悔了。”赫哲不为所动，把头扭回来，依然死盯着人不放：“至少要三年时间，太久了。”
晏兮心里一跳，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不过是把谎言的兑换日期拖后了而已，如果三年后赫哲真的去找他……
这是一件从一开始就犯下了错误的事情，越往前走，真实与谎言之间的鸿沟便越来越大。
晏兮错开赫哲的目光，如释重负地看见小二向他们走来。
几碟菜色很快上齐，两个人也饿了，饭菜很快便被解决的差不多了。晏兮端起茶喝了一口，余光扫过窗外时，皱眉道：“那个小男孩……昨天是不是见过？”
“叫林云那个？”赫哲往楼下扫了一眼，道：“是他。”
男孩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客栈这儿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晏兮的视线。
“他是来找我们的？”林云在看到晏兮后明显加快了步伐，方向也很明确，就是客栈的方向，晏兮疑惑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出门了？”
他说着，急忙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赫哲看着他的匆匆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你离得太近了。”
隔着一道薄薄的娟绣屏风，朱砂并没有起身，她背对着赫哲，说：“属下也是要吃饭的。”
赫哲问：“查的怎么样？”
“清风细雨楼前任楼主曾失踪半年，具体的查不到，不过有坊间传闻是被药谷的神医收留，而现下已不知去向。”
“那人现在何处。”
“查不到。”
赫哲一顿，又问：“是男是女？”
“查不到。”
“这任楼主是男是女？”
“男的。”
“明白了。”
不是查不到，而是不想被人知道，不想被人知道就一定有原因。中原男子为尊，若身为女子，麻烦的确多一些，不如神秘一点，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清风细雨楼是中原第一楼，就算是屈居他人屋檐之下，恐怕也不是个默默无名之人。
所以，只有一个人有可能了——纸鸢。
赫哲轻笑，药王谷，还真是卧虎藏龙。
朱砂又道：“您让我查晏谷主跟清风细雨楼的交易事项，属下无能……实在是……”
“无妨。”赫哲说：“那件事我已经清楚了，还有别的事吗？”
“院子按佩佩提供的信息布置过了，就算晏谷主住过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破绽。”
“那就好，墨茗回谷了吗？”
“佩佩说，回了。”
赫哲道：“那就告诉他，从墨茗身上多套些信息出来，特别是关于晏兮的。”
朱砂回：“属下记下了。”犹豫了一下，她又说：“属下不该多嘴，但是您和晏谷主……多有不妥，还望少主——”
赫哲冷冷打断了她：“不该多嘴就不要多嘴。”
朱砂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剩下的话。
楼梯的方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赫哲侧头，看见晏兮牵着一个小男孩上了二层。
晏兮问：“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严伯没跟着你吗？”
林云楞楞地回：“我不知道，我没有注意，我想找你。”
晏兮又问：“你怎么找来的呀？”
“你们跟严伯聊天时我听见了。”
赫哲沉声嘱咐道：“呆在这，等我们走了你再离开。”
朱砂一愣，道：“……是，属下遵命。”
“吃饭了吗？”晏兮把林云让到桌旁，蹲下去问他：“饿不饿？”
林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扭回头对晏兮说：“我等了你一天，你为什么还没有过去？”
“你在等我？”晏兮笑着问他：“为什么等我呀？”
“你说在等人，你答应‘一起’等的。”林云强调了一下，质问道：“你为什么还没有去我家？”
“我……”
“你答应我了，我一直在等你。”
赫哲冰冷的视线扫过林云，道：“吃不吃东西，不吃东西就送你回去。”
林云听完，立刻扯住晏兮的衣袖往外拉：“你也回去。”
晏兮哭笑不得：“我——”
赫哲一条腿横了过去挡住林云的路，道：“松手。”
“别凶小孩子。”晏兮推了一把赫哲，柔声说：“不是住在一起才算一起，我以后常去找你玩好不好？”
林云沉默了半响才说：“你骗我。”
“我……”他两天之内居然被人扣了两次“欺骗”的帽子，而且这一次还如此莫名其妙。
他只好对另一个“被他骗”的人求助，不过那人黑着一张脸，没有半分打算想插手的样子。不知道是在跟小孩子生气，还是在跟“欺骗他”的自己生气。
袖子里动了一下，晏兮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把卷耳抖了出来，交到林云手里：“让卷耳陪你玩一会好不好？”
林云看了看卷耳，又看了看晏兮。最后小孩子好奇的心理占了上风，他接过卷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卷耳身上的软毛。可是没一会，他又抬头问道：“它可以跟你一起去我家。”
晏兮：“……”
走在京都宽阔的石板道上，晏兮一手牵着林云，一手拿着刚买的糖画往云骑桥的方向走去。直到进了巷子，赫哲还是脸色不善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晏兮无奈地回头，卷耳蹲在赫哲肩上，这一次倒是没有被他的臭脸吓到，还是活泼的很。晏兮站在原地，等赫哲走近，一把把糖画塞进他手里。赫哲看着手上黏嗒嗒的小玩意，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就被晏兮牵起了手。
赫哲抬头，晏兮却已经转回了身，不再看他。
就这样，晏兮牵着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往巷子深处走去。
很快，云骑桥的影子便出现了，在桥上，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那人焦急的神色，晏兮就知道自己牵着的这个混小子，恐怕是偷偷溜出来的了。
“严伯。”他喊了一声，桥上没头苍蝇一样的老人立刻循声望了过来，他道：“您别急，小公子在我这。”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相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