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荒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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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都知道？”晏兮惊讶地回头看着阿廖木。
“我看到过她手上的血线，墨茗给我讲过那是什么意思。”阿廖木站在树下，轻轻松松地笑着：“不过就算只有三四年我也愿意，值得我用一辈子去换。”
“那你，为什么不对她说这些？”晏兮把草药扔进背篓里，直起身来搓了搓手上的草汁。
他有意无意地跟阿廖木聊起朗香的事情，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说了。”阿廖木从未跟别人讨论过这些，现下对着晏兮更是有些羞赧，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答道：“我跟她说过了，可是她还是拒绝了我，她说我会后悔的。可是、可是我怎么会后悔呢？”
看着晏兮颦起来的眉峰，阿廖木急忙补充道：“没关系的，我单单陪着她也是好的，我不介意。请您别告诉她，我、我不想让她有负担。”
“可是她也只剩下三、四年寿命了。”晏兮似乎已经迷茫了，他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这样过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阿廖木腼腆地笑了笑：“但我却不能因为她的拒绝就改变想法，我喜欢她。”
晏兮道：“你们这样……相互僵持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不是僵持，我没有放弃。我每天采一枝花给她。还有这个——”阿廖木说着，慌慌张张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给晏兮看：“每个双月的十五日都是乌蛮的月场，是可以向心上人求爱的日子，我们会送红色的石头。我今年也准备了，等战争结束后的第一次月场，我就给她。”
“如果她还是拒绝你呢？”
“总有一个双月她会答应我的。”阿廖木笑笑，开心道：“【阿吉】先前给我算过，他说我心爱的姑娘一定会答应我的。”
相互爱慕，彼此关怀。我怕误了你的今生，你怕成为我无法给予承诺的负担。
但只怕到了最后，还是相思入骨，此情难绝。
晏兮敛下目光，看着被夕阳映红的草地道：“早往前走走吧。”他指着斜坡上的几株三七，说：“把这几棵药采了，咱们就回去了。”
阿廖木笑着点点头，标志性的大白牙又露了出来，他道：“好！”
不知怎的，赫哲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太阳已经偏西，他看向村口的方向，那里没有出现晏兮的身影。
“啊呀，给你说过了多少遍了刀不是这么用的，柴刀也不行！”
穆沙佩佩嘴里嘀嘀咕咕着，拿起刀来又比划一通。他旁边的乌蛮人听不懂汉话，只能依葫芦画瓢地跟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挥刀，却始终不得要领。
“哎呦。”穆沙佩佩挫败地往地上一蹲：“阿廖木那小子去哪了啊，也帮我给这个人说一说啊！”
“说什么！”啪一鞭子抽在穆沙佩佩身前，朗香的怒吼声破空而来：“又来指挥我的人！你们有瘾是不是？”
“嘿。你这不识好歹的婆娘！”穆沙佩佩被她唬的往后一墩，摔得尾巴骨生疼。他揉着屁股站起来，作势又想拔刀。
赫哲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穆沙佩佩，他看着朗香带回来的一队人马，皱起了眉。
“你们是最后一组回来的巡逻队。”赫哲道：“他今天跟哪一队走的？怎么还没回来。”
“他回不回来要你管啊！”朗香冷哼一声，带队便想离开。
赫哲拦住她，沉声道：“我不与你争执，我只想知道他今天往哪去了？”
朗香瞥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却听见南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尖锐的竹笛音。她脸色一变，用苗语冲寨子里刚回来的巡逻队大吼几句。瞬间，所有人都跨上了弓箭，跟着她一同跑进森林。
“怎么了怎么了？”穆沙佩佩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都走了？”
赫哲不懂苗语，也不懂乌蛮人的号子，但却看得明白他们的表情。
“出事了，怕是异族入侵。”赫哲抄起地上的刀插/进背后的刀鞘里，他嘱咐穆沙佩佩：“我跟他们去看一眼，你在这儿等着晏兮回来，他一到你马上吹号角通知我。”
“哎哎！少主你别走啊。”穆沙佩佩看着寨口高台上摆的一只竹角为难地说：“这万一是人家宣战用的怎么办？哎呀，这里能有个会说汉话的没啊！？”
“还撑得住吗？”晏兮扶着阿廖木匆匆地往草木茂密的地方钻去，阿廖木紧捂手臂，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里不停地渗出来，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
“我没事，别管我。”阿廖木推了一下晏兮，说：“谷主你快走，我还能挡一阵，你快回寨子。”
晏兮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丛林里火把忽明忽暗，高高低低的人影快速穿行，啸叫般的尖锐笑声一阵阵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快走！”阿廖木往臂上缠了根布条，用牙一咬抽紧系牢，摆出防御的姿态：“他们开始拉包围圈了，慢了就走不成了！”
“不。”晏兮一把拉住阿廖木：“你走！”
阿廖木惊讶地转过身，刚想开口，却被晏兮一下打断。
“你听我说。”晏兮制止了阿廖木的争辩：“他们人太多了，你挡不了多久，我也跑不了多远。你回寨子，去找救兵，他们忌惮我是中原人，一定不会轻易下手。”
“听我的！”晏兮在阿廖木背上推了一把，道：“走！”
阿廖木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竹笛，递给晏兮，道：“往寨子的方向跑，被抓住了就吹这只竹笛，现在离寨子不远了，他们兴许听得见。”
“我知道了。”火把和快速穿梭的人影已经快要追上他们了，晏兮低吼一声：“走！”
阿廖木不敢再犹豫，迅速冲进夜色里。
晏兮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却拔腿往寨子相反的方向跑去。出了一段距离后，他吹响了手中的竹笛。
竹笛一响，丛林里面便传来一阵兴奋的呼喊和夜枭般的叫声，包围圈开始迅速收牢。终于在一片空地上，晏兮再次见到了这支凶悍的民族——荒蛮。
十来个人举着火把渐渐靠近，他们个个赤着精悍的上身，只着了各色兽皮。繁复的纹身和红色颜料涂抹过的脸庞在火把的映照下愈发狰狞。
晏兮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荒蛮人围的全无空隙，于是索性放弃了一切抵抗，静静地站在包围圈中央不动了。
不远处又是一阵吵嚷，晏兮看到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向这边走来。他紧张地扫视那群人，却并没有看到阿廖木的影子。他应该是逃出去了吧，晏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希望。
那群人中，有一位明显是头领。
他手上戴满银饰，腰间挂着头骨，看人时的眼神又凶又狠。晏兮往他那边扫了一眼，蓦地发现了他手里的双刀上赤红一片，于是心中不禁一惊。
那人听到自己属下的汇报，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骂骂咧咧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唰一声收了刀，夺过属下的火把，三两步走到晏兮面前，一把掐住他的下巴。
晏兮被迫抬头，他瞪着面前的人，挥手打开了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而那人却看着晏兮，一时间没了动作。
穆沙佩佩坐在放竹角的瞭望台下，他心中焦急，绕着瞭望台踱来踱去。天色渐渐暗下去了，突然，他听见树丛中传来一阵唰唰的响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上跌了下来。
“快吹号角！快吹号角！”那人捂着腹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瞭望台跑去。
“阿廖木？！”穆萨佩佩认出来人，立刻跳下高坡去扶他。
阿廖木推开穆萨佩佩，指着高台上的竹角急道：“晏谷主被抓走了！快吹号角！”
“什么？”穆沙佩佩一惊，连滚带爬地上了高台，抓住竹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呜——”悠长的号角一声一声，响彻云梦泽。
正在林中穿行的朗香一行闻声抬头，而赫哲却二话不说，转身就返。
有人来问朗香：“鬼主，竹角响了，咱们回吗？”
朗香皱眉摸着树上凌乱的刀痕，这是双刀，而且看起来人数众多。阿廖木带着晏兮是怎么逃掉的？
不，不可能都逃回去了。
现在但是无论是谁回去了，谁被抓了，都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回。”朗香呼喝一声：“留一半人，继续在这一带找人，其余人跟我回寨子！”
赫哲一阵风似的冲回寨子，他视线扫过一圈，却没有发现晏兮的影子。
瞭望台上的穆沙佩佩看见他的表情，不敢下去了，缩在上面哆哆嗦嗦地道：“晏、晏谷主没回来。”
赫哲绷着脸，一把抓住阿廖木的领子，阴沉沉地问道：“他人呢！？”
阿廖木被他一把拎了起来，刚刚凝结的伤口瞬间又被崩开。他挣扎一下，却已经没有力气推开赫哲的手，只得无力的半跪在地上，回答道：“他被荒蛮……抓走了。”
“在哪？”赫哲把阿廖木往丛林的方向一推：“带我去。”
阿廖木一个跄踉，扶住瞭望台的柱子，道：“得等朗香回来，你一个人去会死的。”
赫哲刷的一声抽出刀来，架到阿廖木脖子上，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戾气与狠辣。
他沉声说：“带我去，现在。”
“啪——”长鞭破空而出，缠在了赫哲的手腕上，把他持刀的手一把拽开。
“快去找大夫过来！没看见阿廖木受伤了吗！”朗香对身边的属下怒吼一声，又转向赫哲道：“还有你！再让我看到一次你把刀架在我族人的脖子上，我就砍死你！”
赫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抓住鞭子在手上绕过几圈，猛地一扯。朗香反应迅速，立刻把鞭子往回收。但她的力气在赫哲面前竟如蜉蝣撼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竟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赫哲走到她面前，说：“那好，那你带我去。”
朗香的狂躁脾气，竟在这一刻被赫哲全部稳稳地压住了。这个人，根本不像他展现的那样恭顺亲和。透过他的眼神，朗香仿佛窥见一角从未见过的阴暗。在那双眼睛的后面，是鲜血，是白骨，是杀戮，是老练深沉以及剑戟森森的百般心思。
这眼神，像是一头即将成年的凶兽，虽然还不够成熟，但却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颤。
朗香读不懂这人，但规避危险的本能却让她内心不自觉地惧怕起来。
她咬着牙站了起来，对赫哲说：“荒蛮地界，百十号子人，你闯不进去的。想要救人，就要开战。现在没准备妥当，去了就是送死！”
“他们用双刀？”赫哲看了一眼阿廖木身上的伤问：“蛮荒全是使刀的吗？”
“基本上。”朗香回答道：“不够灵活，但是蛮力大。”
赫哲扯了一个乌蛮人身上的箭筒扔给朗香：“让村子里做好警戒。你，跟我去把晏兮带回来。”
见朗香没有动静，赫哲转过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别让我说第三遍。”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荒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