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寒山道》地中有山

1、楚青山

　　城南的关帝庙内有一间破败的草屋，是天上漏水四面漏风，没有香火也没有人来。偶尔路过的人也难得进来歇歇脚。灵水村靠近关帝庙，村中有一个孤儿，父母早亡，没有亲戚。这个孤儿名叫楚青山，平时独自一人过活，偶尔村中的人接济一下，一直长到十岁。这座关帝庙是楚青山唯一爱去的地方，因为村中的孩子很少和他玩，他又寡言少语因此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

　　关帝庙旁边有个土坡，坡上长着一颗白色的梧桐树。只是可惜这棵梧桐树早已枯死，只剩下结实的树干还伫立在坡上。楚青山很爱爬到这棵梧桐树上玩。因为这棵梧桐树长得形似一匹骏马，有“马鞍”和“马镫”，还有两只“马耳朵”可供楚青山拽着。楚青山在这棵梧桐树上玩的不亦乐乎，这棵梧桐树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有一天，天色傍晚，小孤儿楚青山填饱肚子又跑到这棵梧桐树上玩耍。天天渐渐暗淡下去，日落西山漫天云霞，楚青山只觉得西边的云彩特别漂亮。竟恋恋不舍晚了回家的时辰。他也不害怕，只看着天上有许多蝙蝠出来觅食，心中也觉得十分欢喜。

　　远远的，楚青山看见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楚青山立刻从梧桐树上下来躲在树后面。只见那人手中似拿了个“拐杖”，一手捂着胸口，步伐踉踉跄跄几欲摔倒。暮色四合，只能看到个剪影，楚青山见那人走进关帝庙。于是楚青山也不打愣，弯下身形穿过草丛悄悄快速溜走了。

　　第二天，天色大亮。楚青山一直想着昨天看见的那个人，他抬头看看天上明亮硕大的太阳。稳稳心神，打算去探探关帝庙。关帝庙里冷冷清清，只有墙里的老鼠，梁上的鸟儿与它为伴。楚青山围着关帝庙走了一圈，悄悄来到一扇窗口朝里看。他探出半个头，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一身白衣也弄得灰扑扑的。

　　楚青山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人有动静，终于耐不住性子就打算去里面看看他。楚青山悄悄靠近那间破屋，在门口藏着又看了半晌。他看到那人手旁丢了一把剑，楚青山十分好奇，想去拿来看看又不太敢。愣了半天，楚青山紧紧盯着那人，慢慢靠近。手碰到冰凉的剑身时，打了个激灵，心提到嗓子眼了。看到那人仍紧闭着双目，他马上拿起剑就跑。

　　他跑到梧桐树那边的草丛里藏起来，看着关帝庙里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人追出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手里那把沉甸甸的剑摸了摸，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十分漂亮。他又把剑身横过来，想要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楚青山长到十岁，个子长的比同龄人高些，但是身上瘦骨嶙峋也没什么力气。为了拔出那把剑也费了不少劲。拔出来的剑银白耀眼，光芒闪闪。

　　楚青山眯着眼睛看了会，心中十分欢喜的笑了笑。楚青山把玩着那把剑怎么看也看不够，像是得了一件宝贝。过了半晌，他终于想起关帝庙里还躺着一个人呢，但是那个人是死是活他不太清楚。他还是比较怕死人的，这和他夏天到坟头去抓萤火虫不同。躺在棺材里被土埋上的，他总是安心一点。

　　楚青山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去关帝庙里看看。那个人长得不错，死了道可惜了。楚青山扒着床边的石头看了半晌，感觉那人脸上还是活人的颜色，于是心里稍稍安了许多。楚青山离那人越来越近，起初心里的恐惧也消了不少。等到他磨磨蹭蹭终于拿着手戳了戳那人时，太阳已经升到日中了。楚青山觉得腹中饥饿，就丢下那人回家找点东西吃去了。楚青山从家里扒拉出地瓜、土豆和一些生玉米。于是决定多拿些吃的到关帝庙烤着吃，也能看着那人什么时候醒。

　　楚青山在关帝庙里用石头搭了个炉子，拿了草和木头在里面点燃，就把他带来的东西放到里面烧熟。等楚青山填饱肚子，他的整个嘴都是吃东西时弄上的灰了。他打了个饱嗝，跑到河边用破瓦罐装了些水，先是自己喝足了。又悄悄得给躺在地上的那人喂了点。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楚青山越来越不怕那人了。到后来反而有些着急，怕那人真的死了。听人说热水解百毒，他把水烧开给那人喂了点。初秋的天气有些凉，楚青山犹豫着要不要回家。但看看身边的这个人，楚青山叹了口气拿了些草给他盖上，这样也能帮他抵御些寒冷。楚青山又把吃剩下的土豆放在那人身旁，想着要是他能醒过来，也好有些东西吃。

　　冷纷雪只觉得庆幸，纵使自己喜爱男子，但也不肯轻易辜负了自己。当初看程泊军一表人才十分有英雄气概，当时的自己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细看那人面相中隐隐有一股戾气，怕是个金玉其外之人，所以自己一直没有真正对他放心。

　　程泊军追求冷纷雪只不过是想要得到寒山派的武功秘籍，多年来对冷纷雪大献殷勤，想着冷纷雪一定会是自己囊中之物。没想到几年来他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全然没有对自己死心塌地过。程泊军的耐心渐渐耗尽，豺狼本性露出来，逼迫冷纷雪给他武功秘籍。冷纷雪轻蔑一笑，拼死杀出重重包围，即使死了也不会把师傅的心血留给这样的人。

　　楚青山见过村头二叔家给牛止血的草药，这还是当初一个游方郎中留下的法子，给牛止血十分有效。只不过不知道适不适合给人用，死马当做活马医，先救人要紧。第二天天一亮，楚青山就上山采草药给那人止血。

　　当楚青山抱着一大堆草药跑到破庙的时候，那人已经醒了。那人看着楚青山手中的草药说：“小兄弟虽然来得晚了些，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这份心意了。”

　　闯荡江湖的人受伤生病都是小事，身上也总是带着疗伤的药物。冷纷雪早给自己吃了一堆丹药，这才熬过来。要靠着楚青山的白开水和这么晚才想起来的止血草药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楚青山坐在离冷纷雪两步远的地方看他，想着这人真厉害，身上那么多伤居然还能活过来笑话自己。冷纷雪瞥了一眼散落在身边的生地瓜等吃食，只感觉自己有点饿啊。他闭眼休息了一会，笑着对楚青山说：“小兄弟，能不能帮我熬碗地瓜粥，我腹中有些饥饿。”

　　楚青山哦了一声，连忙搭起一个石灶架上陶器煮粥。冷纷雪看着这孩子手脚伶俐的干活，无声的笑了笑。楚青山扶着冷纷雪慢慢起身，把吹凉的地瓜粥慢慢喂给他。冷纷雪道过谢，躺在地上慢慢睡过去。

　　楚青山看着躺在地上的冷纷雪，心里想着总归地上有些凉，他身上又有伤，这破庙也不是能住人的地儿，不如把他带回家。虽然家里也很简陋，但总比这里好多了。楚青山有些发愁，怎么把他带回家呢？

　　等冷纷雪又醒过来的时候，楚青山拿了个小棍在地上胡乱的画着，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再抬头时清了清嗓子，期期艾艾的说：“那个，你要不要到我家里去住啊。”他摸了摸脑袋继续说：“这里不是住人的地儿，我家里也没人，你······”

　　冷纷雪听懂了楚青山的话，看着浑身不自在的楚青山说：“好，那麻烦小兄弟了。等到天黑了咱们再回去，我这样不方便让人瞧见。你放心，我还是能走些路的。”

　　楚青山看到冷纷雪对自己笑，心下稍安。只等着天黑扶这个人回去。冷纷雪看这孩子老实，就想和他说说话：“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楚青山回答道：“我姓楚，名字叫青山，青色的大山的意思。”

　　冷纷雪笑了笑说：“好名字。”楚青山看冷纷雪也是个好相处的，就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冷纷雪，纷纷扬扬的下雪天。”冷纷雪说。楚青山喃喃道雪，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女气。又听冷纷雪说：“我师父遇见我的时候，就是在一个下雪天，于是我的名字就叫冷纷雪。”

　　楚青山看着冷纷雪带笑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当时的情景，脱口而出说：“你也是孤儿？”冷纷雪愣了愣说：“算是吧。”楚青山只觉得和冷纷雪的感情又近了点，往他那里挪了挪说：“我爹娘死得早······你别难过······咱们都一样。”

　　冷纷雪看着这个孩子，只觉得心下有些酸，笑了笑说：“会好的。”

　　等到天色黑透，楚青山灭了破庙里的火，扶着冷纷雪慢慢走回家。村里的人夜里很少出门，只有偶尔的狗叫声惊人心神。冷纷雪勉强走着，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楚青山身上，楚青山咬着牙奋力撑着，也不吭声。冷纷雪喘口气问道：“沉不沉？”

　　楚青山说：“不沉，没事。慢慢走，一会就到家了。”冷纷雪心下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