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梦江南之五）》叶枫

33、第 33 章

　　赵羽一见白玉堂拦下了石家兄弟，第一反映是想上前帮忙，忽见有人在施放暗器偷袭白玉堂和群雄，还有出言挑拨的，猛然醒悟到定是幕后之人想混水摸血、渔翁得利。赵羽一直跟在赵靖身边，兵书战法也看得不少了，眼下的情形若是变成一片混战，后果难料。转眼见王双伦还立在中间，赵羽想起方才是此人和白玉堂论理的，必然是个为首者，只有先抓了他，才好压住群雄，想到此，拔剑直指王双伦。
　　赵羽出手，往往占尽了便宜，她大都是尽力施展，很少留有余地，血魔功的内力又是最为霸道的，练一年就相当于其他内功苦练三、四年的成果。更重要的是她看上去年幼，又是个女孩，一般人总不会想到她的武功有多高，精明如白玉堂，也曾经因轻视而失了先机被她制住，石家兄弟更是一招就丢了成名兵刃。

　　王双伦在悬崖之上已见过赵羽出手，虽看出她武功不错，但听石家兄弟言及未曾防备，也知他们有好色的毛病，想必是有意留情却被那女孩利用。如今见赵羽对自己出手，他自持身分，不愿和一个女孩为难，提着一对铁轮，只运起一半功力，迎向赵羽的剑。

　　赵羽看出了王双伦之意，暗自好笑，心里道，我先废了你那对破轮子，看你还有什么招。赵羽无聊之时，曾四处收集天下的好剑和一些剑谱、暗器等物，她手中的剑薄而软，是用千年暖玉制成，玉本是至硬易碎之物，千年暖玉却异常柔韧，比之一般的宝剑，轻而薄，且更加不易折断。赵羽的剑根本不是刺向王双伦的，她用内力灌于剑身，一招极为普通的“横扫千军”斩向王双伦的两个铁轮。

　　一声巨响，震得在场所有的人耳中嗡嗡作响，王双伦手中的那对铁轮，竟被赵羽的剑硬生生削去半只，王双伦也被震退几步，他尚未从惊愕中恢复过来，赵羽左袖中的银丝已然卷出，缠向王双伦。王双伦一见不妙，弃了双轮伸手去捞银丝，不想那银丝已裹住他的腰，赵羽运力一收，将他拉了过来。王双伦也应变极快，借势一掌向赵羽击来，掌还未近身，咽喉之上已变剑顶住，再要近前，只怕就会一剑穿喉，王双伦只得停下身形。

　　白玉堂和西峰堡的三人缠斗在一起，心里却记挂着赵羽这边，怕她出手不知轻重，若是在白柳庄伤了人，自己无所谓，就怕这笔帐会落到柳青身上。更担心她体内的毒，万一发作有什么不测，先不说朝庭追究起来，今日在此之人一个也脱不了干系，就心里而言，也不舍让赵羽有什么意外。

　　赵羽制住了王双伦，白玉堂怕她下死手，手中剑气大盛，幻化出千万道剑影，逼住那三人，想要抽身去赵羽那边。智化闪身到了白玉堂身侧，正好挡住他的去路，白玉堂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智化微一摇头，示意白玉堂少安毋躁。

　　“住手。”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声，用足了内力，整个大厅里所有的人双耳都被这声音一震。赵羽冷冷地道：“再不住手，我先杀了此人。”

　　柳青和田一鞭先停了手，石月生忙着照看其兄的伤势，也无心再战，王双伦又被制住，群雄中也有人本就没有出手，另有一些想要动手的，又被柳青的几个徒弟看住，一时之间，群雄大都住了手。只有西峰堡那三人，恍若未闻，白玉堂刚一撤剑，他们又攻了上来。智化一见长身拦住道：“三位如此作为，是想害人吗？”

　　田一鞭和王双伦相交甚厚，见此情景，也上来阻止他们，赵羽盯西峰堡的三人道：“三位要是再出手，本姑娘可以保证，这位王大侠便是死人一个。”

　　那三人中为首的一个道：“哦？这与我们何干？”

　　赵羽笑笑道：“本姑娘不想伤人，但不能任由你们用群起围攻我白大哥，所以只要你们再出手，我要帮白大哥，王大侠只好自认倒霉了，要是王大侠有任何损伤，可就是你们三个害的了。”

　　此刻大厅里已安静下来，赵羽这一招，弄得所有人都不敢轻意再动，“涌江大侠”也是弟子众多，势力遍布大江南北，万一王双伦真有个损伤，谁先动手等于谁杀了他，这个仇，没人愿意结。而且即使别有用心想出手的，先不说能不能胜得过白玉堂，旁人也会阻拦。

　　智化暗道，这小公主厉害，看她那样，多半是对五弟有好感，才如此作为。先前智化暗示白玉堂不要阻止赵羽，由她出面挫一挫那班大侠们的威风，最为合适，即便是做得过了，也算不到白玉堂身上，却正好可以压制群雄，让他们不好乱来。这也是他对自己兄弟的一点私心，赵羽毕竟是公主，又是个女孩，就算有什么不妥，群雄将来也不好找她理论。此刻，正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想到此，智化越众而出喝道：“众位，请听在下一言。”

　　智化不仅武功出众，他的智谋在当今武林中可称得上是翘楚，人缘又好，此次为水月庄之事虽出力不多，但始终与群雄一起追击凶手，眼下限入僵局，众人都在想他定有好的解决之道。

　　智化朗声道：“大家都是为水月庄水老庄主而来，水月庄满门被屠，我等身为武林同道，为无辜被害的人向凶手讨个公道，是理所当然事，想必白大侠也会体谅众人的一番心意。不过白大侠现在开封府任职，做事自然都要按照朝庭的法度，那辽人在我大宋国土上杀人，理应由我大宋律例来处置，白大侠要将他和证人带回开封受审，也并无不妥之处。只是那辽人还伤了这里好几位兄弟，就这样让白大侠带了回去，似乎也说不过去。以在下愚见，水月庄的事，现由白大侠出面让官府料理，我等也不便过多插手，但伤我等兄弟之事，还是要有个交待的，不知众位以为如何？”

　　群雄大都认为智化说得在理，也知他必有后话，田一鞭心虑王双伦还在赵羽手中，忙接着道：“智大侠说得有理，不知有何解决之道？”

　　智化不慌不忙地道：“还请这位姑娘先放了王大侠，大家才好说话。”

　　赵羽看向白玉堂，见他微一点头，便将剑收了回来，左手一抽，银丝倒飞回到袖中。田一鞭见王双伦面色不佳，担忧地问道：“王兄，你没事吧。”岂知王双伦正为失了这么大一个面子而心里懊恼不已，田一鞭问，又不好不答，只得勉强点点头。

　　智化接着道：“在下有个主意，这辽人杀了我们五位兄弟，不如就此比试五场，如白大侠羸了，要带走人犯，我等也无异议，若是输了，还请将人交出，大家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这辽人武功高强，白大侠也需拿出些本事来给大伙瞧瞧，否则我等怎么放心将他交与你？”

　　智化话音刚落，众人就一片赞同之声，只柳青暗自不爽，他早知“黑妖狐”和白玉堂相交不浅，怎么今日说话行事，却不向着五弟。

　　白玉堂沉声道：“这样最好，不过如何比试，何人来比，还请明言。”

　　智化笑笑道：“我等选出五人，白大侠这里要一力承担了，请柳庄主和其余大伙作证，比武之时，有其他人插手者，便算他输了。至于比试什么，就由双方自行商定，无论刀剑、拳脚、暗器、轻功，一概使得，是否点到为止还是性命相博，也由得双方。等论出输赢有了结果，若还是有人想反悔的话，大伙都不会放过他去。”这番话，说得在场所有的人都提不出异议，五场比试，白玉堂一人独挡，只要输一场就必须交人，群雄似乎是占尽了便宜。

　　只有柳青暗道：“好你个黑妖狐，真是一面打墙两面光，两边都不得罪，还绕过了我去，却让五弟独自承担，我柳青岂是贪图安逸怕事之人。”正想说话，却见白玉堂示意他不用多管，柳青也只得跟着应下了。

　　智化心里早有了算计，群雄中，本领最出色的不过就是王双伦、石家兄弟、田一鞭这几个，王双伦的铁轮刚被赵羽破了，就算现换兵刃，武功必定大打折扣；石家兄弟方才已与五弟交过手了，应该不是他的对手；田一鞭的长鞭，是其弟子的，多半不会趁手；自己再自荐算上一场，比划一下，这已经过了四场了，最多再比一场，谅来五弟的功夫，不会输于此处任何人。不让柳青出手，正好可以让他至身事外，以免白玉堂离去后，有人找他出气，何况如此也能保存实力，万一有谁反悔，再由柳青等人出手，也可说得过去。

　　此外，智化还有向着自己兄弟之处，水月庄之事，已然是江湖人尽皆知，白玉堂若是能连赢五场，传了出去，定会得到比以往更好的赞誉，声名远扬。柳青哪里会有智化这样的花花肠子，到是白玉堂，一听就明了智化之意，心里暗暗感激他想得周道。

　　见所有的人都没有异议，智化又道：“我等现在就推举五人代表大家来比试，白大侠也可稍作准备。”

　　白玉堂道：“好，你们慢慢商议，一柱香之后，我们在前院见。”说完便示意赵羽跟他离去。

　　回到云霞阁厢房之中，白玉堂面沉似水，若赵羽是个小子，白玉堂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将她暴打一顿，他实在不知道，该拿着丫头如何是好，怎么说都不肯听话。

　　赵羽此刻的脸色也是极差，本则内息就很乱，方才一时忍不住气，强行出手，现在身上痛得难受，不由得□□了一声。白玉堂冷哼道：“现在知道难受了？与人交手之时，倒是干脆利落啊。”

　　见赵羽抿着嘴，脸色越发苍白，汗自额上沁出，似乎都有些站不住了，白玉堂心有不忍，将她扶到床上，无奈地道：“你这丫头，真是比五爷我还倔，再要枉动真气，连小命都会送掉，你死也就罢了，让王爷怎么办？要这么不听话，别怪五爷不守信用，把你的事都说与王爷知道。”

　　赵羽委屈地低语道：“白大哥，不是小羽逞强，那干自称侠义的江湖人，实在欺人太甚，怎可如此折辱你，为朝庭效力，怎么就成了走狗了？在朝做个好官，自然与国与民都有利，在江湖上，若是坏事做尽，一样会祸国殃民的。”

　　白玉堂释然一笑道：“既然当日入了公门，自然就想到有这么一节，何况，不过是几句难听的话罢了，倒是你展大哥，这样的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

　　想到当日初会展昭之际，自己也是冷嘲热讽不断，那猫儿却从不在言语上过多计较，总那么从从容容，淡定自若。而那时的自己，最不忿的就是南侠展昭本也是个热血男儿，不在武林中笑傲江湖、快意恩仇，却投靠官府，卑躬屈膝，实在有辱侠义之名。不曾体会到展昭为护这一片青天，自甘束缚，面对江湖中人的恶言相向，朝堂之上的尔闾我诈，心底深藏着的不甘与无奈，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动摇过信心，对展昭而言，如果自己只是沧海中的一滴清泉，也要尽其所能，冲淡这世间的丑恶。

　　很久以后，白玉堂才深深理解展昭当时的决择，同样是行侠仗义，猫儿选的是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白玉堂欣赏展昭的坚强与执着，喜爱他的沉静温和，将侠之大义在这混浊不堪的官场之中演绎得慷慨激昂，这样的人，怎能不令自己动心动情。为了这份相知相惜之情，白玉堂步其后尘，也入了开封府，猫儿，你一心守护着那片青天，就让我来好好守护你。

　　赵羽有些不屑地道：“那些江湖人，说别人时正气凛然，行起事来，却不光明磊落，说什么江湖事江湖决，这么多人与你一个比武，哪里还有一点公平可言。”

　　白玉堂静静地问道：“小羽，信不信你白大哥？”

　　赵羽毫不迟疑地道：“当然相信。”

　　白玉堂傲然地一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让你白大哥来解决，答应我绝对不要再出手可好？”

　　————————————————————————————————————

　　白玉堂回到前院之际，群雄已选出人手，果如智化所料，五场比试以田一鞭为首，余下依次为西峰堡三英、石家双雄、智化和王双伦。诸人中，眼下当以这几人的武功为最高，白玉堂名动江湖，比起田一鞭和王双伦，还只能算是后生晚辈，石家双雄和西峰堡三英虽声名不及白玉堂，但也想籍着这一战，完胜对手，好扬名立腕。

　　见群雄已决定了人手，白玉堂也不再多言，心里自知，这五场比试，除却智化的那场，余下都是硬仗，尤其要一人独斗五场，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上，都需要比对手付出更多，每一场必须把握时机，速战速决，保存实力。

　　柳青早叫人将大厅内的座椅移到院中，请群雄坐着观战，暗里却吩咐几个徒弟各自准备，若是白玉堂有什么闪失，他也不会顾忌比武规则、武林道义之类的虚名，大不了今后不涉足江湖，就算是拼掉半世挣下的这份家业，也要保得五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