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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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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戚眼角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还当是自己眼花,定了定神,再往街边看过去,居然真是李熙安。
他快步追了上去,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李熙安并没看到他,所以黄子戚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径自地走进巷子,没了身影。
后面气喘吁吁追上来的书童好不容易在他身边停了下来,问道:“少爷,你怎么突然就走了?那书咱还买吗?”
黄子戚还看着李熙安身影消失的地方,心中颇为遗憾。自从上次得知李熙安中了解元后,回到家中后的他便向身在苏州平时交好的族人和相识的好友打听这位李公子。但结果令他惊讶的很,苏州有名气的书院中并未有人听闻过这个解元的名字。后来,还是他的一位堂兄识得的人多,路子广了些,打听出来说是乡下一个村子上个叫李熙安的学子,十岁便得了秀才,当时着实引起了苏州城里好一阵议论,不过之后便再未有人听过他的消息了,所以众人也就渐渐忘了,觉得不过又是一起伤仲永。
伤仲永么?黄子戚一点都不这般认为。
李熙安得了解元后的反应,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般轻描淡写,状若无事。而且他还记得,乡试前在贡院门口,那个叫元宵的还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催李熙安早些交了卷子出来。
这两人的态度皆随意得很,就像是乡试其实不过是平时先生的一次考较,而解元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少爷……”身旁的书童小声地叫唤。
黄子戚回了神,既然大家都聚在京城,那么就拭目以待吧。他突然觉得有些急切,他想要回去再多看些书。之前几次科举,他都觉得并无绝对把握,所以没有贸然下场。此次开恩科,家中在户部当侍郎的父亲与自己都觉得时机已到,所以他去应试了,然后便遇到了李熙安。虽然对方一看便知是不一般的人物,但他自己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他要好好地再在考场上与对方比一比,只有这样心中才会痛快。
“我们不逛书市了,马上回府。”黄子戚对着书童说,“还有十余天,我回去后边要闭门看书,待我爹问起,你同他说一声便是。”
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看到了什么,但突然打算回去继续温书总是好的,书童满口应下了。
半月后,会试第一场,开考了。
贡院边上的茶楼里热闹非凡,元宵昂着脑袋在人堆里跳来跳去,想挤到前面。
“哎!让一让,让一让!我也要下注!”他在后边艰难地叫着。
站在记注桌后边看热闹的茶楼老板见元宵年纪还小,便好心地出声帮了句:“大伙别挤着人家孩子,给他让一让。”
赌坊派来记注的二当家看着好不容易到了桌前的元宵,问他:“你下注哪位学子啊?”
“是我家公子。”元宵说着,便在下注板上找李熙安的赔率。
这赌坊每次科举都会在茶楼开赌局,所以事事想得也周到,下注板上除了有京城以及各地名声出众的学子外,还有众位乡试的解元,赌客们也可以自己添想下注的名字,当然赔率也各不相同。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元宵才在最底下看到了李熙安的名字,旁边写着得会元赔率:一赔一百二十。
“你家公子是哪位?”二当家问道。
“最底下的那个解元,李熙安。”
二当家听着名字觉得耳生的很,循着面前记注的单子一看,果然还未有人在这位学子身上下过注,不过人家说是自己家的公子,想必也是想下注给些支持的,他这样想着,对元宵说道:“你家公子得了解元,但名声并不显,所以……”
元宵听了这话,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打断道:“得会元的赔率是一赔一百?”
“是这样。”二当家回答道,“中贡士则是一赔十。”
“既是如此,我两样都押。”元宵想也不想地说。
李熙安前几天的时候,特地问了下元宵,两人身上还剩多少银钱。元宵以为李熙安担心钱不够花,便实话实说道,李思成在出门前特意塞给了他两张两千两的银票,现在还没用到呢,所以他们不用担心用度的问题。
没想到李熙安听了以后,想了一会,便说:“太少了。”接着,他又给了元宵两张一千两的银票,然后就吩咐元宵上贡院边的茶楼找赌局下两千两注押自己中贡士,再下四千两自己得会元。
虽然不知道李熙安要那么多银子干嘛,元宵也还是乖乖听话来茶楼了,反正谁也不嫌银子多。
二当家听说两个都押,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哦?那请问要押多少?”
元宵略一迟疑,他觉得李熙安叫他押两千中贡士实在是太保守了,还是押得会元来得划算,便打定主意开口道:“一千两押中贡士,五千两押得会元。”
……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静了一瞬。
……
二当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见元宵把六千两银票拍在桌子上之后,才知道这小孩不是说着玩儿的。不过惊讶归惊讶,二当家还是镇定地将银票,查看妥当后,便提笔记下了这两注。这里毕竟是京城,王公贵族大臣们聚居的地方,六千两的数目虽不小,但在见多了权贵并经营着京城最大赌坊的二当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只是……若这位李熙安真得了会元……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还没留下痕迹,就被二当家忽略了。赌坊派人仔细查过出挑的学子,赔率也是精心调整再三后定下的,李熙安在众位学子中并不出挑,更何况此次会试,刑部尚书白大人家的二公子白华清和天下闻名的沈大鸿儒的嫡孙沈慎独也参加了,这两位可都是才华出众到闪眼的人物。在二当家心里,和那两位比起来,从未有什么名气的李熙安自然就显得普通得多。
数日后,会试三场考试结束。
“你倒对我有信心。”李熙安出了考场后就回了宅子,元宵见了他便一五一十地把押注的数目说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押四千在得会元上么?我想着四千和五千两也没大区别。”元宵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熙安的桃花眼一眨,笑了笑,道:“押便押了吧,这次会试我确实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若无意外,会元我看也八九不离十。”
“八九不离十?这都不能打包票啊……”
看着显得有些失望的元宵,李熙安轻拍了一下他的头,略没好气地道:“这哪有十成十确定的,我又没去买通主考官让他给我个会元。所以才叫你去押两千中贡士,这样也稳妥些。谁知道你又是个比我还心大的,还嫌弃押贡士的钱少。”
元宵不服气地撅了撅嘴,道:“哼!反正不过几天功夫,到时候就知道到底是我心太大还是你胆子太小了。”
事实证明,元宵心并没有太大。会试成绩出来后,众人就看到李熙安一下子越过几位名声在外极有分量的考生,成为了新鲜出炉的会元。
赌坊的二当家得知这个消息后的足足有一刻钟时间没说话,但之后他二话没说就吩咐人迅速去准备五十万两银票。二当家确实心疼了好一会五十万两银子,但赌坊的声誉和口碑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赌坊里像这样的赌局开了便几乎不会赔,全京城下注的人从凑热闹的老百姓到一掷千金赌性大的公子哥儿,算下来总数目也是十分可观的。只是这五十万两再加那一万两一给出去,这次赌坊可以算是白忙活了。
元宵看着一叠银票,得意得不得了,他看着李熙安,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怎么样,才不是我心太大呢!”
六千两变成五十一万两这事显然让李熙安高兴得很,他好脾气地哄着元宵:“嗯,你说的对,是我胆子小了。”
被哄了两句就开心了的元宵问:“你突然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自然是用来成亲的。”李熙安答道。
元宵奇怪了:“这个不用吧,前些年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懂,前些年只是置了些产业,和成亲没大的关系。这五十万两,我是用来当聘礼的。”
“哎哟,五十万两当聘礼,你这媳妇儿讨得可真贵。还记得村里的那个小时候老被欺负的三丫么?她得了夫家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就扬眉吐气地出嫁了。”
“她和三丫不一样。”
“再不一样,五十万两也是很贵了。”
李熙安想起那个老是傻笑,但实际上十分鬼灵精的小姑娘,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元宵……你说的没错。她……确实是贵得很。”
——
宝亲王府里,顾晏扶在和宝亲王正品着佳酿说着闲话,傅婉昭在一边乖乖地坐着吃东西,她夹了一块蒸得十分鲜美的鱼肉,慢慢品着。
“对了,不知王爷听说了没有,这次的会元的文章写得极为出彩,批阅卷子的诸位大人都赞不绝口呢!”顾晏扶说起了这次恩科的会试。
宝亲王接口道:“嗯,本王确实略有所闻。据说这位会元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名气并不大。”
“可不是么!但这位会元一下子把白大人家的公子和沈老的孙子都比下去了。”
“听说他是苏州的解元。好像姓李,叫……”宝亲王一下没想起来。
“叫李熙安,听说还未及弱冠。”
“又是少年英才啊……”
这边说着话的两位大人都没注意到,傅婉昭在听到李熙安名字之时有一瞬的停滞,随即,她低了低头,又夹起了一块烩羊肉吃了起来,像是赞美菜肴的美味一般,她的脸上绽放了一个无比真心实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