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录·小小》胡言_

3、弯刀

　　“尊师可知尔今日之行！？”参小小强撑着底气朗声大喝，努力稳住气息才使声音中没有带着颤抖。投降等死可不是她的作风，先发制人争取一线生机。

　　眼前的是浴血而不生异态仍保持着正常人形，可知他不是妖。
　　虽衣帽染血但还能看出其样式讲究，并非独自依着邪魔外道修行多囊中羞涩的山野之人所择，可知他有门派。
　　一人行凶没有同门共享血池，所选之处又如此偏远，多半不愿他人知晓他做了此般事，可知他的所属门派多半不认可此般行径，并非师从，邪道门派。
　　看身形应还是年轻之人，赌他是正派门下瞒着师门作恶的弟子有极大的胜算。

　　果然那人停了步子，沉默地看着参小小，脚下的血荡着波纹。

　　那眼神中有寒意，参小小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吓的想退，却感到身后水苏的颤抖。
　　不能退，退便是怕了，便是弱者，她还要保护水苏，不能是弱者。一个弱者说什么都骇不着沐血的恶鬼。

　　他不进，参小小不退，他不开口，参小小便保持沉默。僵持比交手好了一万倍，只要他说话，参小小便能尽力找到他的软肋，说不定就能捡回小命。不移动，不言语，就有生机。

　　“逃啊！”水苏拽着参小小转身便跑。

　　糟了！果然下一瞬参小小的咽喉便被人卡住，血衣男子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悬在了半空中，这时她才看清，那远看一体的血色面目竟是戴着面具的，红色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血染红了他的下半张脸，浑然一体。

　　喉咙好疼，参小小挣扎着，已无法呼吸，血涌到脸上流不走，涨的难受，看不清眼前的画面了……真要命丧于此了么？参小小奋力蹬了两下腿，爹娘哥哥都还没再见到，怎么能死在这？！
　　不能死！不能死！参小小求生的欲望爆发，眼前的景象又变的清晰，脊椎之末似有炭火在灼烧，似乎有什么要从身体中绽出。

　　“放开我！”参小小用力掰着血衣人的手指，盯着他的眼睛嘶声说道。

　　血衣人当真顺着她的要求手上一松，几乎将她放下。忽又皱眉，自己怎么听了她的？看着参小小瞳色渐渐趋向浅棕且面色愈发痛苦，恍然大悟，像是得了少见的玩具，勾着嘴角吐出了第一句话：“今天可真是有意思了。”指上又使了劲儿。
　　疼痛、窒息交织着灼热，参小小痛苦地紧紧闭着眼睛。

　　这声音是有人在打斗，这是习武之人赤手相斗皮肉相搏的声音，参小小想睁开眼，却忽的被扔到了地上。灼热之感消失，她睁开眼时只看到水苏直挺挺站着，单手僵硬的向前伸着，似乎刚撒出去什么，一脸紧张的模样，双眼也闭着不敢看发生了什么。

　　“水苏？”参小小刚捡回了小命就担心起水苏，虽已自身难保，但还是怕那个呆呆的姑娘受伤。
　　“呀！”水苏睁眼看见那个血衣人仰面倒在地上，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参小小惶惑四望却并无救兵，方才明明有打斗声。
　　水苏拉起倒在地上的她，撒腿就往村外跑，不答她的问题，只说：“快些，拖不了多久的。”

　　脚步踉踉跄跄，参小小一头雾水，才迷迷糊糊随着水苏跑了两步，就又四顾想确定是否真的无相救之人，结果却看到那血衣人正站起来。心中一紧，想加快脚步，仍在发软的双腿却不听使唤，方才那人只一瞬便能移动至她身前锁了她的喉，此刻要追上她们再轻松不过了。

　　参小小放开水苏的手：“水苏，快逃！”两人一起就都逃不掉。她转身直面正快速移动而来的血衣人，心中默言，吾命休矣。作势向右边跑去，等着下一刻令人绝望的窒息和疼痛。
　　这便是自己受不得的机缘吗？
　　水苏与自己之中要牺牲一个的话，自然是牺牲自己，虽失了性命便无缘仙山，但苟且送他人性命，更是没有修行的资格。

　　“铮——”利器出鞘的声音。
　　参小小闻声大骇，难道不是要掐死我，是要活生生肢解我么！惊恐回头却恰见蕴着金色光辉的弯刀从眼前划过，血衣人手离她的喉只有两寸，戴着金属护腕的小臂生生被弯刀削去了一层皮肉，护腕被切去了上半部分，“咣当”一声掉在了石板路上。

　　再划过的便是离参小小极近的弯刀主人的侧颜。剑眉英气却配着双桃花眼，鼻梁直挺嘴唇略薄，下巴线条利落，整张脸不过分硬气又不生女态，表情十分专注，眼中透出坚定，在弯刀所散发阳光色调的光亮下，煞是好看。参小小眼角还挂着泪，却已经是看呆了。
　　没等参小小说话，那人飞身便追血衣人，高束的马尾随着他的转身一甩。明明没被他飞起的头发碰到，参小小却觉得脸上被那发尾触的发烫，热气又窜到胸口，心头像是被羽毛拂过。
　　这人似是在哪里见过？好熟悉。

　　再仰头可见那两人浮于空中，相对而立。
　　血衣人被弯刀主人削伤了小臂，血顺着微微抖动的指尖不断下落，滴入下方的血池，啧啧，与那些村民团圆了。

　　弯刀主人低头看那血池，眼角微微抽动，那残肢混杂的场面当真令人作呕，抬头看那浑身浸染了鲜血的人，可算是见到披着人皮的畜生了。弯刀向前抬至胸前，却不出招，金色光辉耀的人眼发昏。
　　“有趣，当真有趣。”血衣人勾着嘴角语中却带着怒意，左手捏剑诀，右手忽做爪状，一黑色长剑从血池中跃到他的手中，不似弯刀一样发光，只绕着黑雾，“倒要看看今晚都能遇到哪些货色。”

　　话音未落便已闪至弯刀主人面前，语调轻佻：“太慢了。”
　　弯刀主人却不惊慌，弯刀一横挡出劈来的黑剑，反手一挑借力将血衣人向右一引，弯刀金光大涨自下向上一挥，直击血衣人胸腹。
　　“呲啦——”血衣人腹部衣服被划破，急忙向后飞退数步，拉开了距离。

　　“铛！铛！铛！”弯刀主人哪容得他退，疾向前连出三刀，被勉强一一挡下，感到血衣人似力有不足，这般畜生，还能容得他活？杀招出手却挥了个空。

　　血衣人从空中直坠而下，这才躲开了弯刀，距地一丈处欲施腾空之术却无法调动内息，恰落进血池之中，激起几层血浪。

　　弯刀主人见血衣人欲逃出战局，自是不肯放过，从空中踏步而下，风吹起他的外袍。参小小忘了自己距血池不远，仰头痴痴看着正落下的那人。

　　“啊！”参小小手臂被施力一拽，落入一人怀中，浓浓的血腥味和潮湿的粘腻感，是那血衣人。
　　血衣人扣住参小小的脖颈，看着三丈开外的弯刀主人，语气悠闲：“天虞山可许无辜百姓死于本门弟子手下？”
　　弯刀主人静立不语，谁知那畜生还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啊~怕你听不懂。”血衣人紧了紧自己的手指，“我是说，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扯断她的喉咙。”

　　参小小一边努力保持呼吸一边心中大骂自己犯蠢，怎么能就站在原地看他们打呢？怎么就能看呆了呢？怎么会不知道危险？怎么就没跑远些，去找水苏不好么？

　　“其实我本舍不得杀你。”血衣人一手扣着她喉咙一手抚着她的脸颊，凑到她耳边说着，“你算是少见之物啊，该带回去好好研究会儿，可惜遇着那拿弯刀的，不得已的时候我就只能带着你的喉咙走了，别怪我。”
　　参小小此夜一次次到生死边缘，这次已不怕了，却被那话恶心的厉害，狠狠挣扎了两下。

　　“嘘——别动，一不小……”血衣人话没说完后肩就被刺了一剑，背上剧痛手上一松，那拿弯刀的还在三丈外，不知是何人伤了自己。

　　血衣人转身一看，是个手执绿纹长剑的少年。参小小乘机逃开，他也顾不上。
　　参小小才跑了两步弯刀主人便飞身上前环住她的腰，飞身将她抱离危险处。

　　血衣人将黑雾长剑一握，做攻击之势，那少年忙以剑护身。
　　却不料血衣人以此空挡扭身便逃：“改日再会！”

　　少年来不及反应，弯刀主人也无法摔了被他抱着的参小小飞身去追那血衣人，只好看着他绕着黑雾的背影快速消失。

　　弯刀主人低头看着才死里逃生便开始盯着自己发呆的参小小，问了句——
　　“姑娘，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