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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抗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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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童恩只觉头重脚轻,强打精神去听涛阁当值。见到宁王,她很没骨气的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而宁王却一派若无其事,淡定自若的处理公务。见他居然没事人一般,她心中又来了气,明明是他行止不端欺负她,她干嘛要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乎,童恩又昂起头,鼻孔朝天的不睬他。宁王见她这副架势却也不恼,脸上依旧是春风般和煦的神色,倒弄得童恩自己没意思起来,悻悻的不再闹别扭。
这些时日皇上卧病在床,因而早朝就都免了,宁王因掌管兵部,此时又奉皇命与大皇子端王、四皇子肃王一同代理朝政,每日里总有堆积如山的奏折公文要会签处理。午后,宁王进宫面圣,童恩便溜回居所蒙头大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已是酉时。
童恩忙起身下地,寻来小丫鬟问道:“王爷可回府了?”
小丫鬟答道:“王爷未时就回府了。”
童恩急道:“啊?你们怎不叫醒我?”完了完了,晚膳都没去伺候,还不得怪她玩忽职守啊。
那小丫鬟抿嘴一笑,道:“姑娘,你别急,景公公方才吩咐过,说王爷让你好好休息,不让叫醒你的。景公公还说……”小丫鬟微微红了脸:“他说王爷已将你的名字入了册子,叫你…….叫你今晚去侍寝呢!”
“什么?”童恩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她没听错吧?册子?侍寝?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抓着小丫头的肩膀用力摇晃:“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怎么可能!”
小丫鬟呵呵笑道:“姑娘,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啊!从前你装着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咱们还以为你当真清高的很,结果没想到你却……如今啊,王爷也不怪你了,还肯要你,你这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以后当了主子,可别忘了咱们几个服侍一场的情分啊。”
童恩浑浑噩噩的回到房中,坐在镜前发呆,忽听院中脚步声传来,景公公的声音在门外道:“万俟姑娘,王爷传你今晚侍寝,快准备一下立刻跟咱们走吧。”
童恩触电般惊起,慌乱的看向门口,复又颓然坐下。宁王这家伙究竟又在耍什么把戏?难道要借此报复她将他视做男宠之仇?
她先前一直当他是断袖,总拿着一种戏谑之心去看待他,反而常常忽略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忘了他拥有着呼风唤雨的权势地位,更有着左右她这个小小姬人命运的能力!短短月余的相处,他时而儒雅和煦,时而清俊如水,面上似乎永远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情,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大乱方寸、失了风度。可他偶尔又会像昨晚那样突然展露妖娆狡黠的一面,今天更是出其不意的将了她一军!这个男人实在令她看不透!
童恩脑中乱麻一团,门外景公公一连声的催促,更加使她心烦气躁,根本无法思考自己究竟对他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不管怎样,她总不能就这样没骨气的稀里糊涂的跟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门,对景公公硬声道:“烦劳景公公代为向王爷禀告,万俟央加无福无德,不敢妄图承恩,请王爷原宥。”
景公公闻言大感惊讶,微眯了眼仔细打量着万俟央加。他经历了大半生风雨,从宫里到王府,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像万俟央加这么先后判若两人的女子倒真是稀奇。难道她是想以退为进,打算吊足了王爷的胃口,再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
景公公摇了摇头,王爷的性子他最清楚,从小早慧,心机深沉,有什么都藏在心里,面上温和,实际戒心极强,对人对事更是吃软不吃硬,这万俟央加若是一意孤行,只怕到头来会鸡飞蛋打啊。“万俟姑娘……”
童恩不待他说下面的话便抢着道:“景公公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辛苦公公了!”
“好罢。”景公公叹息一声,临去前还是留下了一番话:“劝姑娘好自为之,杂家活了一把年纪,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杂家就没见过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王爷想要而得不到的!这次姑娘不识抬举,只愿姑娘以后别把事情越弄越拧……”
这一夜,童恩真的病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脑中思绪万千:她究竟该怎么办?在这样的时空,这样身不由己的尴尬身份,对着那样的一个人……难道真的要接受万俟央加的宿命?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鸟鸣啾啾,韦承沂已经和裴左对拆完一套剑法,来到听涛阁批折子,裴左绪领着几位官员进来回事,景公公和李茗伺候在一旁。一个上午忙忙碌碌匆匆过去,韦承沂搁下笔,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忽然问道:“万俟央加呢?”
景公公和李茗对视一眼,景公公忙道:“听说昨晚病了,迷迷糊糊的烧了一夜。”
“可请大夫看过?”韦承沂微一挑眉。
“回王爷,大夫看过了,说是招了风寒,加之思虑过重,起了一股邪火,这才烧了起来。”景公公小心翼翼的回道。
思虑过重……他不过一时兴起想作弄作弄她,杀杀她的气焰,没想到她平日大大咧咧欢蹦乱跳的,居然心思这么重?为了这事就病倒了!韦承沂起身望向窗外,秋风一起,院子里的叶子渐渐变了颜色,红红黄黄煞是惹眼。他唇角一勾,道:“本王去瞧瞧她,你们不必跟来!”
韦承沂走进万俟央加居住的小院,两个小丫鬟见了先是一惊,连忙红着脸福身见礼,他一摆手命她们都下去,径自走到万俟央加屋门前,轻轻敲了两声没见里面有动静,便推门进去。
只见万俟央加躺在床上,雪白的小脸烧的通红,阖着双眼,不知是睡是醒。韦承沂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童恩感觉到有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宁王俊美深邃的星眸。她下意识的就红了脸,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他那样戏弄自己,怎么一见到他心就会跳的这么快?真是花痴到家了!她忙平复下自己的心绪,撑起身子想要起来:“王爷!”既然身在人家的地盘,想要生存下去,就得遵守人家的游戏规则不是,这该有的礼不能废。
韦承沂按下她的肩膀:“躺着吧。”他伸臂将手背放在她额上轻轻一探,发觉她果然烫的厉害,心中不免自责,看来这次是自己玩过了,她再如何,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这段日子起起落落怕也着实吓到她了。于是,他温言问道:“怎么烧成这样!大夫怎么说?可喝了药?”
他的动作是如此自然,童恩几乎要以为他真的已经把她当做他的女人了,刚刚缓和下来的心跳又急速起来。当真是没办法!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无波:“我就是受了点风寒,没大碍,喝了药出一身汗就好了!”
韦承沂坐直身子,微叹口气:“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童恩明白他话中所指,可应该做解释的人难道不是他吗?忽然就说要她,却到此刻都不说清他对她究竟是何心意,只顾一个劲儿的逼她,仿佛是她捡了天大的恩惠却不知珍惜。童恩心中忽觉万般委屈窝火,牛脾气一冲上来,便赌气道:“王爷说笑了,奴婢只是个姬人,能有什么想法?王爷高高在上,自然是想怎样便怎样,哪里用得着去理会奴婢心里究竟怎么想!”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韦承沂轻拧眉头,他真的有些看不透这女人了。
童恩拼命摇头,愤愤道:“这不是我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被理解、被尊重、被珍惜、被包容,她想要的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爱,既不是单方面的祈求和另一方的施舍,更不是被当做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
韦承沂深深的望着万俟央加,她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微微颤动,雪白的俏脸因发烧和羞愤而泛出可爱的红色,他鬼使神差般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目光中满是怜惜。
这样一个温柔亲昵的动作,忽然令童恩方才的别扭怨气统统消散殆尽,穿越以来的种种委屈不安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尖。她努力忍住泪水,哑着嗓子道:“王爷,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其实我……我是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为什么会在宁王府?我究竟应该怎样做……我心里其实很迷茫……”
“我信你。”韦承沂看着万俟央加,柔声道:“我也愿意相信你不是在耍什么欲擒故纵的伎俩……央加,别再让我失望。”
童恩抬眼看向他,他话中的郑重和柔情令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轻启,却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韦承沂平静道:“你是我舅舅曼陀皇帝为庆贺我封王而送来的礼物,我本对你与别个不同些,却不想出了上次的事……你究竟是不是被陷害了,我会命人彻查。昨个儿的事儿别放在心上,我一时兴起随口玩笑罢了。”说完这番话,他居然还体贴的帮她掖了掖被角,做完这个动作连他自己都不由的恍惚了一下——他堂堂宁王何时帮别人做过这种事?不自禁的在心中苦笑:他本不是轻浮之人,这几日却总是不自觉的对她做出些亲密之举,心底深处,对她从前的行径也真的不再介怀了,想不到这个丫头居然有这等魅力。
他站起身道:“好好养着吧,这几天就不用去书房伺候了,有什么需要就让小丫头去找景公公。”说完向外走去。
童恩脸上残留着韦承沂掌心的温度,心里隐隐泛出一股甜丝丝的感觉。她猛地坐起身,冲着宁王的背影叫道:“王爷!”
韦承沂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眼中流动着的是融融暖意:“怎么了?”
童恩心头一热,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两人便这样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门边,不远不近的望着对方。
良久,童恩似乎鼓足勇气,忽道:“我性子直,本也没那么多女儿家的娇羞,今天索性把话说开了——坦白讲,我对王爷确生了爱慕之心,若能相恋自然欢喜,但若王爷仅把我视作玩物,我是万万不能从的。”
“傻子!”韦承沂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童恩脱力般躺下,痴痴望着帐顶,滚烫的热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她并不是一个爱哭之人,至少她觉得以自己坚强活泼的性格绝不是一个动不动就掉泪的林妹妹。穿越到宁王府的这两个多月里,无论与刘嬷嬷斗法、与承汐公主斗勇、还是与李茗斗智,忙碌时也好、无聊时也罢,她其实一直是紧紧的绷着一根弦,不许自己想太多,强迫自己没心没肺得过且过的生活——这样便不会去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孤独。在完全未知的世界里,记忆全无的她,面对陌生的一切,看不见前路,更找不到归途,天知道其实她有多害怕多寂寞,多么渴望温暖的关爱,多么渴望轻柔的呵护!今日宁王居然来看望病中的她,不以王爷身份逼她,还愿意信任她,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令她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