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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问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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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之际,满目寂寥,童恩踩着一地枯叶,听着脚下咔擦咔擦的爽脆声音,仿佛想借此为心中的烦闷找一个宣泄的途径。
病好后,她依旧回听涛阁伺候,宁王果真再未为难她,仿佛之前的侍寝风波从未发生过。对俊逸不凡宁王,从前她只是花痴般去欣赏,似乎只当他是个赏心悦目的偶像,有些明的暗的暧昧之情倒也从未认真计较。而如今,经历了那场侍寝风波之后,她方认真审视自己对他的感情时,才发现,她与他之间隐约有了某种亦真亦幻的情丝萦绕。从那以后,不知不觉间,她心心念念的满脑子都是宁王——虽然上次头脑一热向他表达了心意,他却未曾回应。即便他回应了又会如何?难道要做他的侍妾?与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来自现代世界的灵魂,怎能接受那样扭曲和不公平的关系!
然而无论怎样,碰到情爱难题,就算曾经一派潇洒随性如她,也终是渐渐生出一缕愁思,便越来越无法再如从前那般面对着他还没心没肺的开怀自若。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人前依旧嘻皮笑脸,还照样敢跟宁王和裴左绪开玩笑,宁王他们也都由着她,她俨然成了听涛阁里同裴左绪一样“身份超然”的人物,只在无人之时暗自体味心中的忧思。
入秋之后,宁王的公务似乎越来越繁重,每日里接见的文武大臣和门客多不胜数,似乎朝中出了什么大事,连平素嬉皮笑脸的裴总管都面色凝重,下人们个个小心翼翼,一股山雨欲来的氛围包裹着整个王府。
宁王整日与心腹们密谈至深夜,人散后还埋头书案看折子,有时甚至整宿不眠不休,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再加上最近天干火燥,还犯了咳疾。童恩看在眼中心里焦急,担心他的身体,想出言劝他好生休息调养,但总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不出口,怕宁王觉得自己太过刻意讨好。
好在宁王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般防范她,饮食方面也默许她经手伺候,她便每日炖了许多润肺祛火的滋养汤水,他倒总是很给面子的喝上几口。
王府后园栽了几棵银杏树,这一日,童恩想去采摘一些银杏给宁王熬银杏粥,便提着小篮子独自往后园走去。到了那几颗银杏树下,童恩找来一根长木杆,正费力的去击打树枝,忽然一个面生的小厮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在她身后说道:“姑娘,让小的帮你吧。”
童恩稍稍一惊,扭头看去,并未见过此人。王府奴仆众多,童恩自然并不全都认得,见他好心相帮,便微笑道:“那就多谢你了。”说着将木杆交给他。
那小厮手脚倒颇为利落,三两下便帮童恩打了满地白果,童恩欢喜道:“够了够了,多谢你。”她边蹲下身去捡,边问他:“你在哪里当差?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未答话,也蹲下来帮童恩一起捡,凑到童恩身边时忽然压低声音道:“姑娘不记得小的了?主上有令,宁王阴谋勾结曼陀,极有可能是打算密谋篡位,主上要姑娘将宁王手中的一份曼陀皇帝写给他的信函和一份兵部人马调动的折子抄下来,明个儿姑娘只需把东西藏在这树下落叶里,自会有人来取。”说完不动声色的站起来,身子一晃飞跑而去。
童恩大惊,起身追了两步,那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她心跳如擂鼓,脑中一团乱麻:宁王要篡位?那人说的主上究竟是谁?最重要的问题是——万俟央加竟然是被人安排在宁王身边的奸细?
搞啥飞机啊?穿越就穿越呗,咋还搞出无间道了?这地方也太让人不省心了啊!
管他呢,反正真正的万俟央加已经呜呼了,她才不要蹚这莫名其妙的浑水!万俟央加背后的主子只能认倒霉了。
想到这里,她拎起篮子快步往回走,可渐渐地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慢……不对呀!万俟央加明明是曼陀皇帝送给宁王的,可刚才那人却清清楚楚的说“宁王勾结曼陀”!那么他口中的“主上”一定不是曼陀皇帝!而且这人能安排人手在宁王府里来去自如的传递机密信息,岂不是对韦承沂大帅哥很不利!说不定很有可能会危害到他的人身安全啊!
不行!不行!她不能对此置之不理,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那个神秘的主上既然能把曼陀国君送给宁王的女人用作自己的眼线,还洞悉了宁王和曼陀的动向,想必肯定是曼陀或南晋的某个大人物——她如果不听从他们的命令,恐怕后果可想而知。可若要她去出卖宁王,她更是一万个不肯!
没想到去一趟后园竟遇见这样一桩“祸事”,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够衰啊!眼下也只能先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了。
童恩本就纠结的心这下更加的忐忑郁结、愁丝万缕。回到小厨房,她熬了一小锅银杏甜粥,盛到瓷盅里,配好两个空碗和汤匙,一起放在食盒中,心事重重的提着走,到听涛阁时,天已经擦黑了。
听涛阁里,官员和门客都已散了,一楼空空荡荡,二楼书房里还未掌灯,宁王默默的靠坐在交椅里闭目沉思。李茗和景公公都不在,想是都被宁王差遣出去了。
童恩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又去点燃灯烛。
感受到光亮,韦承沂缓缓睁开眼,看到万俟央加忙碌的身影。
童恩见他睁眼,轻声道:“王爷,我熬了银杏粥,润肺祛痰,您好歹用些。”
看着她满脸的关切,宁王笑着点了点头。
童恩忙将瓷盅端到宁王的面前:“王爷,请用吧,我放了冰糖,这会儿不冷不热正适口。”
韦承沂拿起汤匙吃了一口,果然滑爽甜糯,很是受用。便将一盅粥用尽,童恩上前收拾,他忽然不由自主的按住了她的手。
冰凉的触感让童恩一颤,怎么他的手竟如此冷!
韦承沂看着她,不乏温柔的道:“央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爷!”童恩迎视着他,朦胧的情愫在目光中流转,她心中小鹿乱撞:“王爷这些日子劳累太过,还是歇歇吧!”
“好吧,我上楼睡会儿。”宁王疲惫的吩咐道。
童恩忙侧身让路,韦承沂起身缓缓舒展几下双腿筋骨,喃喃道:“坐了一整天,着实是累了!”
童恩跟在他身后上到三楼寝间,服侍他脱去外衣,为他盖好被子,转身刚要走,忽然左手腕被他拉住,童恩一惊,回头却见韦承沂满脸疲惫的望着她:“留下陪我坐一会儿。”
童恩的心柔柔的一紧,忽然觉得,朝堂之上呼风唤雨意气风发的宁王殿下,此刻也只是一个疲惫寂寞、渴望被关爱的普通男人罢了。见到他这样的一面,她好想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好想去捂热他冰凉的双手。向来思行合一的童恩当即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在他床边坐下,极为自然的反手将他的大手握住,轻轻揉搓帮他取暖,柔声道:“王爷安心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您。”
韦承沂微一挑眉,感受到那双柔滑的素手传来的热量,似乎渐渐熨帖至心上,他定定的看着万俟央加,忽道:“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很美!”
童恩手里一顿,心跳加速,脸上登时红了,平日里的巧舌如簧,此刻却如锯了嘴的葫芦,只低头瞧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她心底无奈的骂自己没用:外强中干!没事的时候好像多主动多热情,一动真格儿的就蔫儿了。
良久,童恩抬眼一看,韦承沂已经渐渐沉入梦乡。他实在是太累了吧。
忽而又想起方才在后园那个神秘人所说的话,低头细细看着他的俊颜,心中思绪万千:这个温文儒雅的美男真的想要谋朝篡位?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野心?可自古政治斗争权力角逐之战当中,哪里分得清谁对谁错、孰正孰邪?她不愿出卖他,可也不愿因一己之私去害别人性命,不如先查出万俟央加真正的主子是谁,再视情形决定应否要告知宁王吧。
童恩本就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心意已决,当下顿感通体舒畅。她小心的松开握着韦承沂的双手,大胆的俯身在他眉心印上轻而又轻的一吻,吻完又掩嘴偷笑,对于偷香美男王爷,心中暗自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