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崭新的纪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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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佛罗星球的早晨显得格外阴暗。
天穹上早已破败不堪的臭氧层如同一个个空洞的骷髅，睁着大眼死死盯住这片寸草不生的大地。星际传来的各种强烈辐射扫射着圣佛罗，土地中又一颗新生的小草刚刚拱出嫩绿的头颅便立刻染上了焦黑的霉点。
原本早已躲藏起来的圣佛罗原始居民们都被士兵们从藏身处挖了出来，强硬地带到了执行首付，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从来没有人居住的执行首府出现这么多人。
他们穿着统一样式的黑色军装，带着象征空军的帽子，脚上踏着高帮军靴。每个士兵都硬挺威武，身材高大挺拔，一个个站得笔直，威风凛凛。
他们的帽子正中央和衣服领口及右胸处都有着同样的字母——一个花体大写R。
士兵在凛冽的厉风和让人难受的辐射下，依旧挺直了脊背，一动不动地整齐站立着。
执行首府前的大广场上，有一个人被两个士兵拖着腋下一路拉了过来。
他的脑袋低垂着，黑色的发丝散在胸前，将他的脸颊完全遮挡住，他的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长长的末端垂在地上，从前面看能够看到他两条布满青紫红痕的双腿，以及风干在腿上的血渍。
他的脚似乎断掉了，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耷拉着，脚尖偶尔碰着地面也没有反应。
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殿下，你该走了。”斐拉敲了敲从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的西泽尔。
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
距离行刑还有二十五分钟。
大约过了两分钟，房门从里面打开，已经换好皇族服饰的西泽尔出现在拉菲的面前。
他冰蓝色的眸子似乎染上了疲惫地色彩。
“他身上有衣服吗？”西泽尔问道。
拉菲回答：“您亲自披上的，没有人敢拿开。”
闭了闭眼睛，西泽尔静默地站了半分钟。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会露出其他色彩的眼睛，又一次回到了万里冰封。
只不过，比以前的更加寒冷。
五分钟后，西泽尔到达了大广场。
贵族和爱伯格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穿上了防辐射的服装，在外面套上象征身份的贵族服饰，
见到西泽尔和斐拉，爱伯格率先走了过去，讽刺道：“还真是最高贵的西泽尔殿下，让我们这群人等你这么久倒也心安理得。”
西泽尔的眼睛扫过爱伯格和他身后的那群贵族们，让那群无妄之灾的贵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最后，他的眼睛停留在爱伯格脸上。
“你可以看看今天早上六点半，从帝星摩蓝发过来的信息，我想你看过之后就不会有心情在这里悠闲等候了。”
“帝星怎么了？”爱伯格连忙问道。
西泽尔继续朝着高台走去。
爱伯格先是朝昆顿使了个眼色，昆顿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接着，爱伯格恨得咬牙切齿，高声道：“西泽尔，对于执行奴隶死刑在全帝国播放的许可我已经拿到，军部同意公开的提议，你必须从现在开始全程公开！”
“随你的便。”西泽尔留下冷冷一语。
跪在地上的兰陵听到他们的话，艰难地抬起头来，遥遥看到了西泽尔朝他走来。
卫星已经全部就位，各个角度的录像也已经开始，全帝国的城市都在广场的大屏幕上直播着处决奴隶的一幕。
米杜尔星球的校园广场巨大的电子屏出现了圣佛罗的广场，还有一个披着一件黑色披风的黑瞳青年。
帝国未来的将领将军们停驻了脚步，他们抬起头看向大屏幕，围起一圈又一圈。
帝都纵然刚刚遭受巨大打击，仍然开放各处公共大屏幕，企图给摩蓝星球的居民一些希望和鼓舞。
亚斯星球、萨西拉星球、西波星球……
帝国各个角落，无论偏远还是落后，只要有公众屏幕的地方，都出现了同样的画面。
有的地方还是黑夜，有的地方太阳正在升起，有的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段长离和安琪，带领着所有的反叛者来到地下基地的尽头，调试出拦截到的卫星信号。
八点五十分。
爱伯格站在了高台上，站在了兰陵身边，他对着镜头指着兰陵高声道：“各个低贱的、企图用可笑的手段反抗帝国权威的奴隶们，他，盖亚星球的原始奴隶，这个不自量力目空一切的下贱人种，即将被帝国皇族亲自执行死刑！他将被一枪爆头，永远消失在宇宙之中！试图挑战权威的傻瓜们，白痴们，他就是你们的好榜样，他就是你们的未来！”
兰陵的嘴角凑出一个奇怪的笑。
西泽尔冷漠地看着爱伯格在上面煽情，然后他的视线全部留给兰陵。
说着，爱伯格抓起了兰陵的长发，将他的脸露在镜头前，他狂妄地笑着，道：“看啊，这就是奴隶们的英雄，领袖！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物，垃圾，下贱货！”
他捏着兰陵的下巴，大声道：“求饶啊，你这个将死的行尸走肉！求饶啊，求饶啊！”
兰陵呵呵低声笑了起来，突然他猛地浑身一施力气，从爱伯格的手中挣脱，并且成功将爱伯格撞倒在地上，随即压了上去，张口便用锋利的牙齿毫不留情地撕咬住爱伯格的喉咙。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全帝国都看到爱伯格的颈部的大动脉被咬破，血液喷涌而出，反应慢了几秒钟的士兵冲了上去，将兰陵和爱伯格分开。
兰陵的口中还吐出一块皮肉，满嘴鲜血。
爱伯格被抬了下去。
西泽尔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动作。
“杀了他，杀了他！”广场上的贵族们看到血腥的现场，都忍不住惊骇地叫了起来。
其他通过屏幕看到的人们，也都沉浸在被这个奴隶疯狂的举动吓傻的阶段中。
米杜尔军校的大广场上，也发出了惊呼的声音，有人忍不住高声道：“太厉害了，这个奴隶叫什么名字？简直是疯子！”
“他叫兰陵，打败了帝国舰队三次，是一个原始奴隶！”
“今天早上打破帝国最高防护阿依诺的自由者联盟号就是他带领的舰队，简直太炫酷了！”
广场顿时沸腾了，学生们还相当单纯，他们有着对英雄最纯粹最原始的敬佩和崇拜。
老师们将学生的言论听得清清楚楚，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出去整所军校都要受到惩罚，便立刻开始镇压：“闭嘴，闭嘴！”
学生惊呼的浪潮生生不息。
老师想要再用更加激烈的手法。
此时，看上去永远温和的米杜尔军校校长走到老师中间，望着高高的屏幕，道：“尊重不分敌我，兰陵可以教会他们很多。”
老师们面面相觑，都不再开口说话。
八点五十六分。
兰陵在高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他那双已经只有一半连着腿的脚，硬生生地撑起沉重的身躯，站了起来。
他站在了全宇宙面前。
有人想要阻止，被西泽尔一个眼神给阻住了。
摄影人员尽职尽责，给了兰陵一个全身的大大特写。
黑发垂在身前，已经粘连成一缕一缕的，兰陵苍白的脸上，黑色的眸子直直望向前端。
他透过黑压压的人群，看向高高的天空，他记忆中的天空不该是空洞而灰败的，上面应该有白色的云朵，有飞翔的小鸟，还应该有太阳。
他的目光一瞬迷蒙，突然又变得坚定。
他对着镜头，缓缓举起了右手，然后握成拳头，只将右手食指直立起来，捅向苍天。
“被唤作奴隶的人们，你们甘心忍受贵族们的欺压吗？你们甘心匍匐在他们脚下，舔舐他们的脚尖吗？你们甘心，你们的子孙后代永远肮脏而无尊严地活着吗？”
他用嘶哑的嗓音，爆发出来自灵魂的吼声。
“关闭，快关闭！”
有的贵族尖叫着，催促着西泽尔执行刑罚。
“八点五十八，还有两分钟。”西泽尔冷淡回答。
摄影师准备关闭设备，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扎人的视线从侧方袭来，朝那边一看，正对上西泽尔冰蓝色的双眼。
他的手猛地一抖，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西泽尔的眼睛深邃地看着兰陵。
“谁该忍受屈辱？谁该生而为奴？我千千万万被当做玩物亵玩践踏的同胞们，我那些被贫穷、病痛、残疾、短寿、屈辱、痛苦、折磨包围着的同胞们，你们甘愿这样活着吗？”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没有光明的未来。
八点五十九分。
广场已经沸腾了。
被强迫着来观看执行的圣佛罗星球的原始奴隶们，都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怒吼，他们开始挣扎，开始暴动，开始对身边的士兵们进行袭击。
帝都的人面上露出惊恐，刚刚被炮弹袭击过的脆弱心脏再一次受到了刺激，发出尖叫声。
“他们要反了，要反了啊！”
“我不要看了，这群该死的奴隶，杀了他们！”
皇宫中，帝王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面目狰狞地问道：“是谁让放这些的？”
米杜尔军校的广场整个沸腾了，他们欢呼着，叛逆着，大喊着兰陵的名字。
“兰陵！兰陵！”
“天啊，我简直要爱上他了！”
“我也是，我爱他！”
“旁边那是谁？西泽尔殿下！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西泽尔殿下！”
“啊，西泽尔殿下！西泽尔殿下万岁！”
“放了他，放了他！我们请命！”
“我们请命！”
广场上是起伏的浪潮。
已经回到校长室的米杜尔军校校长面色肃穆而尊敬地端起旁边长桌上的酒杯，朝兰陵遥遥一举。
“敬你，我的孩子。”
地下室中的人们，都摘下了头上的帽子，他们将右手伸出，掌心向里放在心脏的位置。
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还残留着一路奔波的土灰色印记。
段长离手中飞出一把手术刀，连根没入坚硬的石壁中。
安琪抚上了耳垂上的那只银色耳钉，绝色的容颜露出坚定不移地表情。
夜灵虚跪在地上，双手在胸前合十，抬起头来用灵动的金碧色眼睛安静地看着兰陵的身影。
兰陵遥望着天穹，大声呼喊道：“站起来吧，奴隶们，哪怕手无寸铁，哪怕没有武器！用你们的双手，用你们的牙齿，去杀了他们，去咬破他们的喉咙！反抗吧！崛起吧！”
“为了生存！”
兰陵的呼喊声，让所有人为之癫狂。
家庭奴隶怔怔地看着，有些眼角流出了泪水，有的垂下了头颅，有些握紧了拳头，推开身旁的主人……
“为了自由！”
原始奴隶们在咆哮狂吼，他们压抑多年的屈辱被人提拉出来，唤醒了灵魂深处的不屈与叛逆。
“为了尊严！”
圣佛罗星球的执行首府广场上，冲突已经达到制高点，地上被鲜血染红，还散落着不知道是谁的残肢。
十、九、八、七……
兰陵在最后，低下了高抬的头颅，扭转过去看着一直静立在一旁凝视着他的西泽尔，轻轻笑了，笑容如同最灿烂的一抹阳光，似乎能够驱逐世间所有黑暗。
他轻声道：“为了爱情。”
他用漆黑的眼眸无声询问者西泽尔。
三、二……
“不会。”
西泽尔在最后一秒钟开口。
他读懂的他的眼睛。
他读懂了他的心。
兰陵的眼睛变得很温暖，连眼尾都染上了笑纹。
一。
一道金色的光闪过，笔直地穿过兰陵的额头。
兰陵睁着眼睛向后倒去。
他没有受到任何痛苦。
灰败的天空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他将永远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
“你可以停止直播了。”斐拉站在摄录人员身旁，看着他们关闭了直播设备。
涣散的黑色瞳孔中，灰色消失了，冰蓝的色彩取而代之，映在了其中。
西泽尔弯下腰，在兵荒马乱的暴动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兰陵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他将唇瓣贴在兰陵还温热着的嘴唇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低絮语着：“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将领。”
他伸出右手，覆上了兰陵的眼睛。
他一手环住兰陵的肩头，另一只手从他的腿弯出伸过去，抱着兰陵在台上站起，他黑色的披风还穿在兰陵的身上，他将他的身子，更加紧密地贴向自己的胸膛。
风在呜咽着，徘徊在圣佛罗不忍离去。
西泽尔抱着兰陵，朝着东方走去。
他的身躯高大挺拔，金白的发如同最耀眼的光辉。
为了生存，为了自由，为了尊严，为了爱情。
背后，一抹光晕在层层黑压压的云中崭露头角。
恒星的表面周期性爆发，喷射出带有高能量质子和电子的巨大电子云，在罕见彩色的圣佛罗星球产生了璀璨的极光。
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它也许是黑暗的，也许是光明的。
也许是暴虐的，也许是仁慈的。
也许是永久的，也许是短暂的。
也许是期待的，也许是抗拒的。
也许，它不会太好，但注定不会比从前更差。
在米杜尔军校的绝密档案中，记载着由校长亲手写下的一段话——
“兰陵，盖亚星球遗民，第三银河帝国原始奴隶。
他生于三零三零年五月六日，死于三零五二年八月十八日。
他是自由者联盟的首领，他带领着落后的原始奴隶三次战胜帝国王牌军飞鹰舰队，打破三千年来未被打破过的阿依诺终极防护，他的同伴从铜墙铁壁中挟持并杀害了皇族。
他最后的演说，亦如他的名字，被帝国所有人牢记，耳熟能详。
奴隶反抗战争自此拉开序幕，帝国进入史上最为混乱的时期。
兰陵，他开启了一个新的纪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崭新的纪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