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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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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晴空万里,月光如白沙,落在园中的青石板上,染上淡淡青色的辉。
宁文岫坐在水榭中,看见那明月映在平镜般的水面,只觉心中好似这月色也一起宁谧了许多。双禾挑灯立在一旁,想起下午的事情,好似还有些委屈:“大小姐,奴婢觉得这祝府的下人今日倒像是故意提起那两位明珠,好似我们生生赶着来似的。”
宁文岫看着水边精心堆砌的湖石假山,好一会儿方答到:“那两位斗大的明珠本就名声在外,如今华光灼灼地住到了这里,想来晋阳城的闺秀们也都知道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虽是凑巧路过,也难免让人生疑。”
“适才顾家的丫鬟给二小姐送手炉来时,还向我们打探大小姐是否尚未婚配。”
“你怎么答的。”
“奴婢赌气,白她两眼算是回答。”
宁文岫转头对双禾微笑道:“这又过了。也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们。现时我们是客,别人是主,好和歹都要依着别人家的章法规矩,不可落人口实、徒惹事端。”
双禾低下头去:“奴婢知错了。”
“错到没有。反正我们也待不了两日。” 宁文岫缓声道,“那些珠啊玉的,留给别家欣赏去吧。你去帮我拿件短帔来,我还想在这里坐坐。”
双禾走后,宁文岫起身四顾无人,方对着水榭外的假山方向,声音不高不低:“尊驾听了许久,可还满意?”
一声轻笑从假山后传出来,有人缓声道:“素闻泰州宁家做生意精明,看来眼光果然是独到得厉害。”语罢,一个瘦削而略显单薄的身影从嶙峋的坡石中走了出来,修身长立在皎洁的月光下。
那是个很美的少年,一个绝顶的美少年。(1)
素衣冉冉,目若朗星。
不过是弱冠的年纪,已经神仪明秀、爽朗清举。
春夜的风似有还无。
那些花影婆娑中,惟他站在净白的月光下,静静看着宁文岫,懒洋洋的笑意浮在他清隽的脸上,好似漫不经心地瞥过一幅画、看过一卷书这般寻常。
宁文岫亦无半分回避之色,直视对方,冷声道:“宁家本是商贾,小女子倘有冒昧之处,也无甚出奇。而尊驾出身名门,竟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
“不知。”对方痛快地回答。
宁文岫顿时语噎。
对方却还要端看她半晌,方才挑眉笑道:“当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在下也还是懂得些个,在下虽是凑巧路过,但也难免让人生疑。”
宁文岫虽然面上神色不变,隐在袖中的五指此时只怕已经扭成了爪钩。
“所以,就此别过吧。”少年人拱手抱拳,转身欲走。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冰冷的声音里仿佛没有任何波澜。
那人回眸一望,笑容好似一杯温软的清酒刚刚送到嘴边:“在下卫仲,正是小姐适才所言两颗灼灼的明珠之一。”
一片树叶飘飘荡荡落到水中,推开浅浅的涟漪,在如银的月色下泛出潋滟的波光。
双禾捧着锦帔回到水榭中,只觉着小姐神色比适才冷淡了许多,又摸到她的手冰凉一片,关切地劝道:“大小姐,北地可不比我们南方,夜露寒凉,还是早些回屋吧。”
宁文岫扶着她的手站起来,似无力气地回答:“好。”
双禾听这声音,急道:“可不是受凉了。”
宁文岫淡淡地看她一眼,只扶着她的手走了。
第二日早晨,顾娘子专程来到宁文岫房中,见她正为妹妹梳发。
宁文岫抬眼看她,神色自若,“大娘子可是有事么。”
顾娘子和蔼开口:“老身听下人来报,大小姐昨夜似是受了冷风,特意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补的。”
“不过是下人们一惊一诧的,劳大娘子费心了。” 宁文岫转身向双禾点头示意,双禾马上从临窗的案上取来一个木色秀美的小长匣,打开来,内里放有一枚细雕花鸟的牙白梳篾。“这两日,我们住在贵府,还有许多地方要叨扰大娘子。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顾娘子欠身道谢,却不伸手,“我家老爷常言少时已与宁老爷相识相知,犹如一家人,大小姐不必客气的。”宁文岫起身从双禾手中拿过木匣,双手奉到顾娘子近前。顾娘子未料到这位大小姐竟能屈尊降贵、将物品亲自呈来,只得赶紧双手接过,弯腰道谢:“大小姐折煞老身了。”
宁文岫回到榻前安然坐下,“不过是南方的小玩意儿,大娘子收着便是了。”语罢,继续为妹妹梳头,双禾又捧出一个紫檀嵌银丝的托盘,上面整齐摆出各色绳带。宁文岫满眼都是温软如水的笑意,细言细语地问妹妹:“珠儿,今天想用什么颜色?”
珠儿歪着头好似认真思索了一番,一开口,嘴边便是深深的笑靥,任谁看在眼里,都是欢喜无比。
“赤橙黄绿青蓝紫,昨日是红绳,今日便该橙色,明日则是黄花。”天真烂漫的容貌,说话却是极认真。顾娘子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道:“二小姐委实乖巧可人。”
宁文岫眼中掩饰不住的宠溺:“大家都惯着她。”
珠儿抬头冲姐姐笑道:“好姐姐,将来等我长到你这样大,我也惯着你。”
众人闻言都笑了。
注:
1,参见古龙《绝代双骄》中对小鱼儿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