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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蓝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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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的看着他,我的青儿,你要瞒我到何时?
叮,一声,簪子掉在地上成为两段,他苦笑的看着我,转而无奈,他低下头思量了片刻,待抬头时已是满脸柔情,他伸出双臂:“将军,带我走!”我转怒为喜,一臂将他捞身上马密密圈在怀中:“青儿,你终于肯认我了!”他反手抱住我,紧贴我的胸前,晃晃脑袋:“佛灯情苦,只为错缘在先,真情在此不再错过!蓝,我们好好过吧!”我大喜过望,仰天长笑:“多谢佛祖——”随即策马飞奔……
初世
我刚出世,爹爹为庆老来得子特请了一位西域奇人给我打造一件饰物,便是那鹤嘴簪。虽然精细至极,爹爹见是件女人家用的饰品,很是不快。那西域奇人告诉爹爹,这是为我日娶娇妻之用,爹爹这才高兴起来。
我在青园第一次见到青儿时便将那支鹤嘴簪赠予他,明知他是男子也阻止不了我对他不尽的爱意。可那鹤嘴簪一到青儿手里,竟会将原本就体弱的他划得遍体鳞伤,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也让我心痛万分,这支破簪子不要也罢。可青儿安抚我:“既然是奇物必有它存在的道理,你看它虽破我皮肉,愈合后却不留任何伤痕,也是难得的宝物。”他妙目一转,续道:“若非是因为我是男儿身,它便与我结怨,怎奈主子喜欢的紧,也只好稍稍加以惩治便罢。若我是女儿家还不知道它在我头上是何等风光呢。”说罢倒在我怀里窃笑,我真是爱煞他的娇憨之态。他将那簪子收在一个锦盒里,转而对我说:“这是你娶妻之用,他日见得嫂子,青儿必当归还。”我哈哈一笑:“哪里有什么嫂子,只怕当真有了嫂子,你定比那簪子厉害多!”将他搂在怀中狠狠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这几日和他见面,总觉他心神不宁:“青儿怎么了?”他不语,轻轻靠在我肩上愁眉半拢。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倔强的人,当日若非与我情意相通,让他屈我之下是万万不能的。我解开他的发髻,为他梳理一头的青丝。重新挽上头巾时我在他耳边低语:“青儿,我们成亲吧!”他在我怀里一震,茫然的看着我。“你这么看着我,难不成要我嫁给你?”我伺机取笑他,他忽然落泪。自我与他在一起从未见他掉过泪,我大惊以为说错了什么。“我爹爹已病入膏肓,要一味百年冰山雪莲入药。”他不是任性的人,要不是到了绝路上,决不会开口求我的。“好,等我回来,我娶你!”“我等你!”
当我从雪山峭壁上抓到那棵雪莲时,系我的绳子被冻断了,我紧紧抓着那棵雪莲坠下山崖,耳边依稀传来青儿的呼唤:“我等你!”……
我的生魂(生魂指并未死去的人的魂魄)在雪山边徘徊,我出不去,那么我还有活的一天,青儿,等我啊!……那堆火终于将我解救,青儿,青儿——(详情请参照偶的《约定》一文)
……我不甘心,为什么就此要入轮回,喝了那孟婆之汤我便与青儿要永世分离,看青儿受尽阎殿酷刑只为能见我一面,完成当初彼此的约定!我要与他约定永世!“青儿,不要喝迷魂汤,我们去求佛祖,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佛勃然大怒,违背投生之理不算,还是逆情孽缘。念在青儿为孤魂引路,让他先去投生,但罚我长跪佛灯。
“等我,青儿,我会来找你!千万别喝那迷魂汤!”“恩,我等你!”
伺灯世
佛让我侍奉那盏莲花坐灯,除了每日跪读经书,便是给佛灯添油剔芯,拭搽尘灰。也不知过了多久,佛问:“你可悟?”“不悟!”“你可悔?”“不悔!”“冤孽深重!”佛隐去了。我擦着佛灯问:“你可知情为何物?他可以为我上刀山,下油锅,历锯磨,我不过在此念念经文,伺奉你罢了,只要耐得寂寞就能与他相伴永世!呵,笑我真是寂寞了呢,竟与你这等痴物说话!啊!”那佛灯忽然变得滚烫,我被一滴飞溅的灯油烫到,灯火忽明忽暗,“我怎么忘了,凡是佛身边的日久便有灵性。你呀,定是修炼还不够,被我伺奉,象我这等顽劣之人,只会叫你更头痛。”那灯芯忽然直直的,照得佛堂亮亮的,似乎在挑战我的话。呵呵,这古怪的佛灯怎的和青儿的脾气如此相象。于是每每寂寞难耐,我便对着这盏佛灯诉说我与青儿的种种往事,说他的痴,说他的狂,说他的娇,说他的烈,说他的情深……那灯火随着我的诉说隐隐跳动,我不指望它能真明白,但总解了我好多的寂寞。不知又过了多么漫长的时光,佛忽然出现:“罢了罢了,你这劣根不改的惘徒,投生去吧!”我欣喜若狂,跪谢佛祖。正待离去,望向那盏伴我孤寂的佛灯黯然无光。我最后一次搽拭它,替它剔完油渣剪完灯芯。“佛灯佛灯,今日我离去,他日便不能相见了,你在这边好生修炼,愿你早日名列仙班!”那灯火跳了跳,一滴油滴在佛台上。我叹了口气:“我要去找我的青儿了,你自己保重!”转念一想若青儿得知我日日与灯痴言,定要笑上一番。想到青儿,我的青儿不知现在在何处呢,快快投生与他相会吧。青儿,我来了!
三世
我知那慈眉的婆婆便是那孟婆,她将迷魂汤分给众魂好叫他们把前世忘记。我恨恨泼掉,那孟婆冷笑:“你那青儿早就喝了,你不喝也碰不到他了!”我不信,青儿和我约好斯守永世,怎会轻易喝了它!孟婆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道:“你以为你那青儿等了你几世?再牢不可破的情缘也经不起这光阴锐箭!你还是喝下它,去寻另一份倒也罢了。”我摇摇头,往投生路去了。
第一世,惊觉这次的分离竟过了百余年的光阴,茫茫人海无从寻起,况且转世时容貌也变了,但我坚信只要我们彼此见着,终能相认!可过了整整三十载未见青儿,我想转世重来便去了战场……
第二世,我想起青园,我们初会的地方。若是青儿转世了定会去那里,倒不如我守着。我入了青园当了花匠。可正当战乱,不久又被拉去充军……
第三世,我回到青园,那里早已面目全非了,我将它买下重建,青儿,你在哪里啊——
人世的孤独比那侍奉佛灯难耐百倍,青儿为我枯等百年,实在心痛!为排寂寞,我收养了一名乞儿做义子,待他娶妻生子,我也已度过漫漫五十载。我将那儿取名青儿,以慰我相思之苦。又过得十六载,我已暮暮垂老,那日我躺在床上心知已无多日,可青儿依旧不见踪影,此生怕是见不着了。我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的青园。已时腊月,雪花纷飞,义子在亭子里赏梅。我想起一年也是腊月飞雪的日子,在那亭子里抱着青儿诉说绵绵情意。我望着那漫天雪花说:“青儿,每片雪便是我对你的一份情!”他微微一笑轻指那梅:“若蓝是雪,我便是那梅。”我一震,每一朵傲雪而开,融雪而败!那份意比我的情来的深啊。
“爷爷,今日可好些?”青儿是个很乖的孩子,他是我的孙儿。
“你怎么不随你爹爹赏梅?”
“爷爷,我不知怎么着,每每见到雪花心中就象堵住了,最最见不得那雪中之梅,会莫名的流泪,大概是天生犯冲吧。”
我听得洪钟一声,震得我全身发麻!难不成青儿就是青儿!我记得孟婆的那声冷笑:“你那青儿早就喝了!”我万万没料到,找了一辈子,他居然成了我的孙儿!一阵撕心裂肺,不,不,不————
待我悠悠醒来,已在黄泉路上。我的魂飘飘荡荡,不知归向何处。青儿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他把我忘了,他不再是我的青儿了!恍惚中被拉住:“喂,你这个孤魂,去哪里?这里才是通往奈何桥的方向!”原来是引魂使。他忽然细细看着我:“你是蓝?青儿的蓝?”我一惊:“你怎知?”“呸!我道是何等人物,让前任使者失魂落魄,原来不过是个蠢材,连投生之路都认不得!”我不顾他如何骂我:“你见过青儿?”“他是唯一一任鬼魂使,是受了阎殿三大酷刑才做的引魂使,我怎不知?”他说起青儿时满眼敬佩之色,但转到我这里,便不肖了。我苦笑一声:“他已不认得我了!”“啊?!”半晌,“你莫怪他忘记你,我在这里引魂,少说也见了他七八次,每次见他困苦不堪的往生路去,他总要问我:‘蓝可来了?’可恨你终不来,他必是绝望了,喝了那孟婆子的汤!怪不得这几次来时不见他提起,我以为找到了呢!”我听了心痛不已,人世的孤寂我已尝到,可叹青儿转世七八次也未见我,怎不死心?记得我时痛苦,忘了我却快乐了,我真不知还该不该续这段缘。那引魂使见我茫然痴立,便道:“若你们就此断了,那这些苦本来就不要受,当初就该喝了汤各奔东西!”“可他不记得我了——”我怔怔的说。“说你蠢材还真是,他不记得你,你可记得他?枉费他受尽折磨,此次也该轮到你了!”说完又含糊低语,“其实那孟婆汤也非真有用,来投生之人本是想忘了前世重新来过,孟婆不过是借名罢了!”我大喜过望低头拜谢。他一让:“你先莫谢我,我是敬佩鬼魂使的气节才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你此世若是能让青儿与你相认,也算了却我的一份心意了。你好生去吧!”
今世
此生居然投生在了将军的家里,想必是与我前几世的经历有关。我找到了青园,那里本是私宅,但似乎已成为荒弃的废园,我见了那主人,才得知青园已成了他家的禁忌,他听闻我是将军之子,二话不说便送予我。我又命人翻修了一番,恢复了原貌,得好时机常常在青园驻留。我谨记引魂使说孟婆之汤,并非真能将人记忆全抹杀,否则,喝了迷魂汤的青儿怎还投生青园,怎还望雪而悲,见梅而涕呢?我一直坚信着,此生必能遇到青儿!
是年我二十二岁,正逢春季百花怒放时节,我去了青园赏花……
满眼团花簇锦,各自斗妍,记得两人赏花时的浓情密意,真是满园春色依旧在,不知故人何时归!忽闻断枝清声,打断了我的思忆,我颇为不快:“谁!”我一侧身,便见到了他!
他一脸惊慌之色,却也掩不去那清丽的轮廓,是青儿么?我隐隐有些激动了,难道真的被我等到了?“青儿,青儿——”园外传来呼唤声,他有所动容。“青儿,你叫青儿?”天,真的是我的青儿!我一把抱住他:“终於等到了!你知道吗?我等你整整等了三生!”大概是我的热情吓到他了,他在我怀里使劲挣扎,我怎能就此放手,将他抱得更紧了。孰料他竟张嘴狠咬我的胳膊,我一松就此放了他狂奔,我并不追赶,料想应该是园子的旧主,即便不是也该是熟客的孩子,只在他身后留了一句话:“你跑不掉的,青儿!”
我满心狂喜,找了三世终将他找到了!我只等唤醒他的记忆,与我相认!怎知此次又错过了,父亲派人将我唤回,即日起程去了边关,待见到他,已是五年后了……
刚到边关,就有敌军来犯,父亲命我出关迎敌。有了几世的应敌经验,加上从小熟读兵法,不消几日就将敌军赶出几百里外。皇上大喜加封我为将军,命我久居边关守护国疆,而父亲封为护国大将军。我暗暗叫苦,如此一来要见青儿怕是难了,后悔当初应该强行掠了他去。我只能画了张像,命人好生寻找他的下落,待省亲时再去找他。可恨那南夷并不大肆举兵攻打,却不时侵扰边关,使我脱身不得,只是想到青儿还小,无可能娶妻立业,才稍稍安稳些。青儿啊,我等你三生了,可莫再错过!
转眼过了五年,终于可以回家省亲了。拜得已退居朝野的父亲,原本打算询问旧主,怎知他现已做了尚书,官高二品,将那青园也收了回去,我这在外的三品将军怕是不在他眼里了。一错再错,捶胸蹬足,悔不当初。难道此生又要白白浪费了么?我茫然了。
在朝中,有人推举了自己的儿子做了我的参军,我浑浑噩噩便应了下来,待清醒后,才发觉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那高官之子,必是那纨绔子弟定是极难调教,一气之下送至边关。边关守国非同儿戏,稍有差池就会命丧九泉,到时我如何交代,但放任他顽烈不加调教,又怪我照顾不周,这事极难处置(我将那儿硬定成这般模样,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三日后,我见了青儿(详情请见《青儿篇》)!他竟然记得了我!?他求我带上娘亲同去,我便知他在尚书府并不好。见他急急想回家的样子,我不由生疑,但青儿向来孝顺,也就放过了他。随即传来尚书夫人病亡的消息,可叹青儿的受了如此打击。一路行军我静守在他身边,让他慢慢恢复,我知道青儿性烈最受不得别人同情的眼光。
等到了营地,看着他一脸的悲戚还未消除,我再也忍不住了:“青儿,别再难过了,你今世的娘亲如此善良,下世必定得好报。”“好报?”他喃喃,“若真有好报,怎不在今世报了?”我大起疑心:“青儿,你不是记得了么?”“我,我——并非……”我以为他说他并非全记得了,当下安慰他:“青儿,我知你为我受尽苦楚,不记得也罢,我每日细细说与你听,久了自然记得了。”
于是我每日揽他在怀,诉说往日俱细风景。他起先有些不自在,可日久了我感到他一直是不安的,非常不安。我以为是娘亲刚过世的阴影还未尽除,记忆还未全恢复,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安了,当另一个青儿站在我面前唤着:“蓝!”我惊觉他始终都没有这样叫过我。“蓝!蓝!”恍如如隔世的呼唤。我望向身后一脸苦涩但又早有准备的他,又望向深情对视的小王爷,不知如何是好。最初就认定的青儿竟然不是其人!?我迷惑了。
多日来与我相伴的青儿虽说一直犹犹豫豫,可他就如我当日初识的青儿一般不肯轻易放开心怀,我从头至尾都未怀疑过他不是青儿;可眼前的小王爷那眼中透露的情意非同一般,我又非绝世英豪,又非聪慧异常,若不是青儿难圆其词。
然,身后的青儿退却了,我的天平终于倾斜了。我追了上去:“对不起,是我一味的认为你是青儿,自那次在青园见到你,便以为你就是……”
“是我不对,明知道自己不是还依然缠著你,你的青儿会原谅你的吧!”他真不是青儿,我有些失望。失望?真正的青儿已经出现了,我竟然感到失望?
“你,去哪里?” “将军,你忘了,我是你的参将啊,我还有我的参将营可去,将军请回吧!”那份牵强的笑容让我心痛。啊,我心一缩,难道我变心了?不,不,我是爱青儿的,一直爱着的——
青儿是皇上的子侄,是王爷的身份,此次他说动皇上前来视察,其实是打探到我的下落追随而来。只凭这份心意,我已感动。无意中说起前景往事,他常常先我提及,细枝末节分分不差,但正因如此,我才渐渐起疑。他似乎总在极力证明他就是青儿,为什么?我既然已经与他相认,又何必再处处暗示?我知我不该生疑,毕竟这前世的总总,只有我和青儿最清楚,可我禁不住自己的心,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动摇了。在同施青仅有的几次见面,我都几乎想问他你究竟是谁,为何性情与青儿如此相象,可怎么能问出口?青儿每日对我缠缠绵绵似乎想将几世的情一起倾泻给我,而我却在对如此痴情的他起疑,事情愈来纷乱。正好又有战事发生,我借机将所有精力放在应敌上,也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敌军节节退败,可到了最后一关时,敌军闭关锁门,任怎生辱骂都不吭声。原本想一举打下,可这关防守甚是牢固,我一时也无计可施。第三天上,施青主动请命,要求出身诱敌。我拒绝了,这次敌军一定有所策略,冒然行事怕有性命之忧,虽然我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施青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我怎能放心?就在犹豫之际,青儿动用了他的身份压住了我,我只能用增加兵力来保护他,我下了命令(我又怎知这道命令几乎让我们又错过)!青儿用怨愤的口吻说了一句,让施青加快了脚步离去。我知道他在妒忌,那天我把他送我的锦衣披在了施青的身上,我苦笑,什么时候青儿变得如此计较起来,那天晚上他生了很大的气,但一会儿又独自悲伤起来,我想有可能这几世的轮回改了他不少性情,想及他为我受的这么多苦,我又歉意重重,将他细细哄了一夜。
当我见到施青重伤的身体,几乎魂飞魄散。不,青儿,青儿,你要活下来!我顾及不得一边的青儿,抱着施青的身子狂呼。我,我还是背叛了你,对不起,我爱上了施青,此生我爱上了别人,青儿对不住!我用歉意的眼神望向青儿,见他脸色刷白木立在旁。我悔恨交加,既然有了青儿,又何必再去招惹他人,我是个罪人,怨不得佛祖说我惘徒!不待我怨恨自己,发觉施青的身躯渐渐冷了起来,不要!——此时又有战报到,我必须上阵指挥。不知何时青儿静静走来:“蓝,你将他交给我,我在宫中学得些医术,等你回来,我必给你一个活的施青。”我低头看着施青逐渐青白的脸,当即站起身:“青儿,多谢,我……”“蓝,你不必多言,我都知道,我们等你凯旋!”我回头望了一眼青儿,出了营帐。
施青破了他们的城门,使我挥军直入,那个会使强弩的首领被他的部下砍下了脑袋作为投降的献礼,一切都结束了。我将所有事宜交予副将,直奔参军营帐。
我见施青依旧直直的躺在床上,不由大悲:“青儿!”我还是改不了口。“蓝,他已无大碍,咳,只等他醒来养伤,便可。”青儿似乎被我吵醒,卧在床几上张着红眼迷糊的看着我。我怜惜他守了大半天:“青儿,你回去歇歇,这儿有我。”青儿缓缓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走到门口,忽转身:“蓝,你不要我了?”望着他盈盈双目和那遇风即倒的身子,我怎忍心说一个“不”字?还未开口,听得他苦笑一声:“我又何苦相逼!我走了。”他身形一晃,退出帐外,余下一阵咳声,这情是我永世欠了他的了。
我仔细端详施青,将他的手紧紧握住,“青儿,我依旧骗不了自己,我喜欢的是你呀!”施青与我相伴的情景总和我前世的记忆重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着事情蹊跷?瞟到包扎伤口的绷带还透着隐隐血迹,我刹那间想起了那支鹤嘴簪,若有那簪子,我便可以得知真相了,可这世上又从何去找那支簪子呢?唉——
我在施青身边整整守了三天,他终于醒了,我也放下心,青儿说由他来照顾着,我便回去休息了。接着副将报告还有战俘未处理,我就命人将战俘首领带上帐。我看那些战俘具是强行拉充的南方百姓,也就放他们一条生路,那战俘首领想必也是当地业主,为感谢我不杀之恩送我件宝物。
一见那锦盒便知是我所想之物,经了几世已流转到南地了。那人说此物若在将军夫人头上,必定流光异彩,且能让夫人永保容颜(真让青儿料到了)。若在男子手里会如何?我问。那人一怔回道,并无异常,此物是支女子所用的簪子,男子最多用来挽髻并无增色也无驻颜。多谢,我且替夫人先谢了。
回到堂后,我将那支鹤嘴簪取出,果然,经历了百年的磨难还如当日一般,必是那些得主小心爱护了。如今簪子在手,只等我将它亮出,真相即可大白……我犹豫了,若青儿就是青儿,施青就是施青,我该如何对待,青儿与我有几世的情缘,施青与我今世结缘,一个我辜负不得,一个我不得辜负;但若施青是青儿,这王爷的青儿对我也情意深浓,他还救了施青一命,若我戳穿真相,他定然颜面无存。左右为难叫我如何是好?我断是狠不下心叫我舍去一个,但若不舍,对青儿、对施青都是莫大的委屈,罢罢,终是要负了一个的了。我反反复复,待做了决定,已是多日。
我带着簪子去了青儿的帐内,心中很是不安,他并不在,侍者说去了参将营,我暗中嘘气,今日可免了,终不忍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但终要伤一个)。刚得转身,见青儿撩帐入内,见我已候着,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今日怎的有空来见我了?”侍者都下去了,只留得我们两个。他随即又黯然了,“哦,你是想来打听施青的么?”“他怎么了?”话刚出口,就恼怒自己怎生沉不住气,连忙补过:“闻得他好些了,这几日都是你在照顾他。我今日可是特意来看你的!”心中暗道:“惭愧!”
他莞尔一笑:“真的?他这几日好了许多,只须用你的补品不消半月便可下床。那我这几日,咳,可有酬劳?”
“有啊,近日有人送我件宝物……”我边说边细细查看他的颜色。
“哦?怎生宝法?我自小在皇宫长大,宝物我可见多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声。
“怎么你受寒了?可见了医?”最近总闻得他的咳声。
“不碍事,我可不就是医么?只是有点不服水土罢了。你且说那宝物。”
我忧虑的望着他,他似乎说的太轻巧了些。他见我不信,拔出配剑想挥舞一番,谁知一个趔趄就要倒地,我眼明手快将他抱住:“青儿?!怎么了?”
“我自小就有这个病,想必是水土不服加上些许劳累吧。你扶我到床上躺一躺歇息一下就好。”
“那你先睡吧,等晚上我再来看你。”
“不,不,你多陪我说说话,我听着便是。你续说那是什宝物?”
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青儿果然还是喜欢腻着我:“这本是送给将军夫人的东西,我没有夫人就将他送给你吧!”我见青儿满脸喜色,料想他待会儿见着了,定是要嗔怪一番的。我笑嘻嘻将那簪子现在他面前,怎料他伸手拿了端看起来,我的心咯噔一下停住了——他不是青儿!
他盈盈一笑递我:“我看不过是做工精细些,年代久远些罢了。不过既是蓝送我的,我自然要戴起来,蓝,你替我戴上吧。”
我无言,轻轻替他挽了个发髻将簪子插上了。“蓝,你说你最爱梳理我的发丝,今日怎不梳理了?”我当下心里有些了然,每次他提起前世之事都要加上“你说”二字,“你说你最爱腊梅”,“你说你爱听我理文“,“你说你为我去摘雪莲”……我何曾亲口对青儿说过,这些亲昵的话语确是我心中之言,可我与青儿互通情意,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知道心意了,又何须烦劳口舌。只是这些话他又从何听得,我与佛灯诉说时并无他人在场啊?
“蓝,蓝?”
“啊,我见你有些疲惫了,不梳也罢,你歇歇吧,我且明日再来。”我伸手扶扶那发簪,心中暗叹一声:“你终不是青儿,这份恩情只等来日再报了!”
他痴痴望着我:“蓝,你待我这般,也不枉我今日转世了!”
我心一酸,他也对我如此痴情,不论缘故他的这份情不比青儿浅啊,只是我识得青儿在先,无论如何我是要负你的了!
当下退出时也不去施青那里了,我已知小王爷非真青儿若我现在与青儿相认,叫他怎生是好?再耐得几日让他自己明了吧。此日起,他就未曾起过床。
“什么?施参军整日游猎?还未痊愈就如此放纵,命他……”“蓝,你且让他散散心吧,咳咳,他刚复原几分就叫他商议军机,咳咳咳……”小王爷愈咳愈烈,我忙扶着他的背:“好,好,好,我不唤他了,你歇着吧。”眼见日益消沉的容体,我偷偷问了军医,他道王爷已无生机,只是在硬撑罢了,王爷还命他不可告诉他人。我大惊,日日细心照料可他依旧虚弱了下去。
“蓝,你不曾唤我青儿了,为什么?”啊,我以为能瞒住他,可叹他是何等心细之人,我怎么说?他见我无语,长叹一声:“我以为这天会来的晚些,我是小看你了,咳,你终于还是知道了……”当下神色黯然但也镇定。“青——”自我知道他并非青儿,这“儿”字是怎么也吐不出了。“你不用勉强,若我是青儿,咳,你这一声定叫得情深。咳,既然你已知道我非青儿,我也咳,不愿再多留。咳咳,我本打算,打算过些日子,就回宫……如今这身子……是越发不行了,我若再拖延,也拖累你们,我已命他们收拾去了……”最后几句细如蚊吟。“你不用再说,我,我,是我负了你……”我悲从心生,一切皆因缘而起因缘而灭,我对不住他,然也还不起他。他将头转过里:“我还想见上施青一面,你将他找来罢。”
入了参军营,未料施青不在,我等到日近黄昏才见他骑着马的身影,可能伤还没愈他的手一直扶着胸口,想起当日情景心中怒气丛生,好不容易将你救回竟如此不好好爱惜!他下马朝此处走来,我转身坐上靠椅。他见我后一怔,随即若无其事的安礼节参拜了我。“施参军好兴致啊,这伤怕是早好了吧!”“多谢将军,早已好了七八分,将军和小王爷的救命之恩属下还未曾还抱,还请将军恕罪!不知将军找属下有何事吩咐?难道又有急报?”“施青!别以为有小王爷护著你就恣意妄为!”他逾越了他身为参将该说的话了,我又恼又喜,恼他不爱惜身子,喜他话里微有醋意。“小王爷命你去见他,他不日要回京了。”我刚说完他就急急跑了。我望着他,心想也不知他到底记不记得前世,我也不愿强求,若能让他放开心,重新来过我也愿意,青儿抓住了你就不想放手了!
小王爷回京了,我日日找青儿会谈战事,看他小心谨慎的防备我似乎我要把他吃掉。我不开口,只想让他认清自己的心,我不急既然把你找到了,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
省亲了回京城,刚到府上,就有宦官候着了,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也顾不得施青体弱还未下车,我早早提了缰绳飞奔王府,一来我想单独同小王爷会上一面,还有些事我须得弄明白,二来施青一路受了风寒,骑不得马,怕是赶的急了伤要复发。
房内灯影憧憧,满眼都是佛灯。佛灯?!我明白了,这是何苦,你在佛祖面前修炼千年,被我全毁了。佛灯啊佛灯,我与你终究还是无缘啊。“是蓝么?”他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问。“小王爷,蓝在。”“你知道了么?你无须自责,是我自己动了孽情,若要受罚也是应该的。只求你记得我这里还有一份情在,我已知足。那施青便是青儿他早已记起前情往事,是我哀求他才瞒你至今,他对你情深至此,是我万万不及!你我缘尽至此,你走吧!”自始至终他都未睁眼看我。
出府时正遇青儿,我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里。“快进去,王爷已经久候了!”
我在王府门外听得一片悲戚,他归去了。佛灯,我欠你太多!
见青儿迷迷蒙蒙不知去向哪里,我轻驾马儿跟在他身后。我见他从怀中拿出那簪子,已见血了,想必是伤在怀里了,我忍不住了,青儿,你到底要瞒我到何时?……
而今青儿终重归我怀抱,多谢佛祖宽恕,多谢佛灯相救!青儿在我怀中忽道:“蓝,我俩亦本是佛灯!”我一惊,看青儿浅笑隐隐才知他诓我:“你呀——”
我在蓝怀里失笑,我不但记起了往事,还记起了我们的原身,我们原本就是一盏并蒂佛灯,被仙人失手裂成两半坠入人间。蓝他不记得了,也罢,我们终还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