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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五章 昭华国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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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二万后”这个称呼,胤泽其实是感到忧伤的。他恨自己没早生四百年。那样他即便依然比尚烟年轻,也不会变成她眼中的幼稚弟弟。无奈的是,他又恰恰符合了所有“二万后”的特点:面瘫且宅,欢愉悲壮肚里揣。表面看着还算稳重,开口本性大露。
得知他一来,尚烟便毕业了,他的座右铭更成了“君生我未生,我生成君已老”。
而如今,尚烟有多美,柔儿脸就有多绿,韶宇的肠子悔得便有多青。但这些颜色,尚烟不关心。她只在乎紫恒。倒是芷姗,既担心姐姐的光芒盖过自己,引得韶宇想入非非,又发自内心为姐姐开心。但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韶宇错更多。
所以,她把韶宇拉到无人处,道:“对和姐姐退婚一事,你可是后悔了?”
韶宇满脑子都是尚烟的倾国之色,被被拆穿心事,烦躁道:“我为何要后悔?”
“不管你后不后悔,你都应该知道,当初坚持退婚的人是你,那么,现在你便不该再说她不是。”
“我说你姐姐不是?”韶宇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是不是脑子有些糊涂了?当初若不是因为你,你对我暗送秋波,对我百般示好,暗搓搓地说你姐姐这不是,那不是,我和她还会退婚?”
“行,我改一下措辞,从今以后,希望我们俩都不要再说她不是了。你能做到吗?”
其实,韶宇也知道芷姗说得有理。但问题是,芷姗以往对他总是百依百顺,现在变得如此强硬,令他很是不悦:“叶芷珊,你以后是要嫁到我们家的。好生想想,对你未来夫君,你该有什么态度。”
“就事论事,何故又牵扯到了我的态度?我态度怎么了?我说错了?你若是如此不懂分辨是非之人,我又为何要嫁你?”
她目光灼灼,咄咄逼人,更令韶宇恼怒。他冷笑道:“你既不想嫁,那也罢了。反正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叶家小姐没了两个孩子。”
芷姗如何也没想到,韶宇会在此事上做文章。当初她小产时,痛得死去活来,天天流血不止,他待她只有无限怜惜、愧疚,更承诺要风风光光娶她入门。不想此刻,他竟能变脸到如此地步。
“你……你……”芷姗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你……你无耻!”
韶宇原是嘴硬,以此还击她那句“我又为何要嫁你”,但看见芷姗如此动怒,他也觉得措辞不妥。他正想软了态度,向芷姗示好,不想听见假山后传来一声轻响。二人均回头望去,见一个男学生逃之夭夭了。
这一天,尚烟回家以后,闹出了个很尴尬的乌龙。
其实,叶光纪的十六个夫人,早已以美貌闻名。有诗人写佛陀耶夏景时,以此句结尾:“二八菡萏失绝色,悔恨谁栽入叶家?”意思是,不知是谁那么缺德,将十六朵美丽的红荷栽在叶刺史的府中,连花都为生在此处感到悔恨,因为它们被十六位夫人的美貌比得黯然失色。
但是,见尚烟提着裙摆进门,随意而放松,她们便似那诗中的十六朵菡萏一样,目光很快从惊讶转为恐惧,跟得知将被诛九族的噩耗一般。
尚烟也发现了,大家的态度不太对,却不知如何开口。一群女人僵持不下良久,直到叶光纪出来。看见尚烟,他这当爹的别提有多欣慰,激动地扶着尚烟的双肩,感动道:“太美了,太美了,越来越像羲和了!”偏偏叶光纪外表还甚是年轻,和尚烟站在一起,简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登对成这样,哪还容得下第三人介入。
夫人们集体心碎了。
尚烟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飞奔到院中,望向池中水。她本以为眼花,后退一些,又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挪了挪身子。水中女子也跟着挪了挪。她举起手,水中女子也跟着举起手。她双手捂着脸,水中女子也跟着捂脸。
尚烟惊道:“哇,这倾国倾城的绝美神女是谁啊?哦,是我。”
“是啊,是啊,倾国倾城啊。”叶光纪跟在她身后,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夫人们再度心碎。平日里,叶光纪在家中总严肃刻板,居高临下,连微笑都极少露出,便是和她们谈情说爱之始,也从未如此殷勤过。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样,她们这帝王一般的夫君,面对这般姿色的神女,也还是没出息的死样子!活似舔狗!
尚烟本想一考上无量太学,便接着使用映月炼心膏,不想成年后昭华神力自然觉醒,容貌也自然恢复了。又见叶光纪一脸老父亲的沧桑貌,她小心道:“我更像娘,爹爹会不会有点失落?爹爹还是希望我像你的吧?”
叶光纪摆手道:“不失望,不失望!跟你娘完全一样,爹才开心啊。不要像爹,爹生得难看。”
众姨娘差点集体晕倒。
至此,这场乌龙才宣告结束。
一位姨娘道:“天啊,原来这才是我们烟儿原本的模样。当真是国色天香,仪态万方。”
夏氏轻轻抚摸孩子的头,笑道:“可不是吗?我从前便见过烟儿的样子,也不知是谁惹出来的幺蛾子,把我们烟儿害惨了。那用心险恶之人,永远也别想得逞。”美目轻轻一扫,瞥向雁晴氏,又姿态傲慢地转过来。
一整晚,雁晴氏都万般惶恐。不仅是因为尚烟变美了,还因为芷姗告诉她了一个噩耗:芷姗与韶宇的谈话被人偷听,丑事闹得无量私学人尽皆知。因此,叶光纪设宴替尚烟庆祝,雁晴氏也魂游天外。
“我闺女实在太有出息了。”叶光纪拍拍尚烟的肩,感慨道,“所以,烟儿,爹已经想好了,日后不让你嫁人了。”
尚烟怔了怔,本想问“为何”,但在众姨娘面前问这问题,显得自己多愁嫁似的,于是笑道:“爹爹真是深谋远虑,已经想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了。我这满脑子还只有无量太学呢。”她接得巧妙,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叶光纪摆手道:“爹以后要招个入赘女婿,让他‘嫁’到咱们叶家来。如此,烟儿也可以永远待在家里,不必嫁出去,受人欺侮了。不知烟儿意下如何?”
在场所有夫人,都安静了有那么一个瞬间,且不约而同看了一眼雁晴氏和雪年。
原来,这才是叶光纪不愿意立正室的原因。若立了雁晴氏为正室,嫡长子便是叶雪年。将来,家业也自然要传给雪年。而家中若无正室,尚烟又和入赘女婿成亲,那“嫡长子”便成了尚烟,尚烟的孩子自然也成了嫡长孙。而且,女儿继承家业,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她的孩子,一定是她的,不可能是别人的。儿子的便不一样了。哪个男人能拍胸脯保证,老婆的孩子一定且肯定是自己的?
夫人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主儿,只呆滞了片刻,便风向大转,开始恭贺尚烟:
“夫君这主意好啊。烟儿是咱们家最优秀的孩子,我们个个儿都舍不得她嫁掉。”
“烟儿已经这样美了,若咱们家讨个入赘女婿,俊朗些的,生出来的孩子,真不知会生成什么样。”
“烟儿,还不快快谢谢你爹爹,你爹爹是真疼你。”
雪年第一个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我不同意。我们家又不是无子,为何要入赘女婿?这成何体统?!人家会如何说三道四?于叶家、于姐姐清誉,都不好!”
叶光纪道:“我在问你姐姐的意思,轮不到你同不同意。坐下。”
雪年只得咬牙切齿地坐下。
尚烟也全然没料到,爹爹竟会留了这一手。但她不能太霸道,免得引起姨娘们的妒意。于是,她故作尴尬道:“爹爹,我好歹是女儿家,这事您便不能私底下跟我说吗?这话您当着众姨娘问出来,要烟儿如何回答呀。”
她如此一答,气氛缓和,众人又笑了起来。
饭后,雁晴氏把芷姗带到房内,沉声道:“今天你爹在席间所言,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芷姗平静道,“爹爹想把家业留给姐姐。”
“若你和共工韶宇那事传到你爹耳里,我、你、你弟弟,便彻底完了。你可意识到,此事甚是严峻了?”
“我是完了,弟弟不至于完了吧。爹只是让姐姐继承家业,又不是不认雪年这儿子了。”
“女儿,你爹糊涂,难不成你也糊涂了?”雁晴氏震惊道,“你姐去继承家业?是我疯了,还是你们都疯了?”
“姐姐本便是我们家唯一的正室之后,又比弟弟强多了,怎的不能继承家业?”
“你这死丫头!真是疯了!”雁晴氏狠狠推了芷姗脑门一下,“罢了,先不提这家业之事,先说说你的事。关于你和韶宇的传闻,娘已想好了一箭双雕之策。”
“娘有办法了?”芷姗惊喜道。
“很简单。”雁晴氏得意洋洋道,“共工韶宇说的是,‘叶家小姐没了两个孩子’,并未说是哪个小姐。”
芷姗笑容僵硬在脸上。
果真是“一箭双雕”。此一计,既让自己得救,又毁了尚烟的名誉,还显得尚烟很蠢,并无继承家业之睿智聪慧,可大大降低尚烟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我还道是什么好方法。”芷姗苦笑道,“对不住,这种坑害姐姐的事,我不会再做了。娘还是另寻良策吧。”
“你啊你,你真的是被你姐姐带坏了!!”雁晴氏尖叫出声,又怕隔墙有耳,转头对瑜婶道,“瑜婶,你去把所有门都关上。”
“是,夫人。”
瑜婶关了门,雁晴氏又压低声音道:“姗儿啊,你不要傻了。你还真以为能和叶尚烟当好姐妹?不可能,永远不可能的!这么多年,因为她娘的死,她一直对我们有恨,只是藏得深,你看不出罢了!你可千万不要被她蒙骗了啊!”
芷姗静静听完,道:“做人要无愧于心。倘或她真的因娘恨我,那也是一报还一报,我认了。”
“你……”雁晴氏气得双眼发黑,以指尖按压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行,那你直接和韶宇成亲吧。”
“我不嫁。”芷姗断然道。
“什么?!”
“共工韶宇实非良配。”芷姗淡淡道,“能分手解决的事,没必要闹到和离。”
“你为他流了两个孩子,不嫁他,你还能嫁谁?!你不会以为,你爹是佛陀耶刺史,便有人会愿意娶残花败柳吧?”
这话说得着实很重,芷姗听了,心中也是怒气渐生。但她没表露出来,只轻轻笑了一声,道:“没人娶,我不嫁总成?”
雁晴氏暴怒,恨不得扇她俩耳光,但她忍住了。她虽待人曲意逢迎,却比任何人都有主意。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让瑜婶将柔儿带到府中,给了柔儿一大笔钱,让柔儿帮忙,散播尚烟为韶宇怀孕两次的谣言。
柔儿素来讨厌尚烟,收了钱帮闺蜜,自是更加乐意帮忙。然而,她才从雁晴氏房门前走出,便看见尚烟站在门外,手中抱着一个卷轴,漠然看着自己。
“你先别走。”尚烟大声了一些,“雁晴氏,你给我出来。”
雁晴氏急冲冲地走出来:“叶尚烟,你叫我什么?!”
尚烟将手中的卷轴举起来,只对着雁晴氏一人抖了抖。画卷展开。
雁晴氏眼睛陡然睁大,脸色煞白。
“这画,你希望被多少人看到?”尚烟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