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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误会过深 ...

  •   医生逐渐靠近,那男生从眼皮直跳发展成全身颤抖,看起来像痉挛一样。张冰本来想劝几句,别那么激动,怕露馅。不过,这样剧烈的表现似乎更加符合应有的设想。张冰凑到他耳旁说:“你今天吃的饭多吗?能坚持一直抖吗?”
      男生的眼皮翻鼓着,张冰想你想怎么翻就怎么翻,反正自己也看不见。
      没穿白大褂的军医让张冰印象不好,感觉不是专业人士。而事实与张冰料想一样。这个医生估计是走后门入的闲职,满头大汗,憋得一脸通红,时不时看看周围人笑笑。蹲在地上半天不小心发出放屁声。
      顿时,整节车厢炸开锅。直到整顿结束,医生也没弄出个所以然。那男生因紧张开始出汗,皮肤泛红。张冰知道他现在没有演戏,很好奇他到底有多紧张。
      一同前来的王耀虎斜着眼睛看红脸医生。医生支支吾吾,说还需进一步确定病情。
      别说是男生,连张冰听了都觉得冷汗聚顶。天哪,要是真的停车,送去医院,假如有病还好,没有病不就是大罪吗!自己知情却不报,岂不是共犯。
      如同走马灯,张冰想到自己未完的人生,想到只从电视上看过的寿司,想到在初中曾帮助过他的老爷爷。他还想向老爷爷道谢,用一切来报答他。不,不行,我绝不能现在就完蛋,要完蛋也要等到看破红尘。张冰捏紧拳头。
      本来王耀虎觉得不就是感冒发烧,抗抗,反正死不了。但看到躺着的男生开始痉挛的身体,王耀虎害怕了,马上拿出电话去申请延迟。这不件小事,王耀虎要尽快处理。他环视一圈,发现嘴角抽搐的张冰,问:“你跟他熟吗?”
      “还行。”张冰觉得形容恰当。
      “还行?!”王耀虎顾不得考虑太多:“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异常立即报告。”话音与他的背影一同消失在车厢接口处。
      张冰瘫在座位上,气得没用力气踢了那男生。
      “你真了不起,什么都没说,就能让大家都倒霉。要是真捅破了,我们都完了。你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来个医生就怕成那样。你要真怕,说你感觉好多了不就行了。”张冰体会到天时地利人和的究极含义。
      不行。张冰心想:按这样下去迟早会完蛋,谁知道他还会有多么惊人的“天赋”。张冰小声说:“我这就去通知刚才的长官,告诉他,你感觉好多了。你也配合点,装傻就可以了。其他的我兜着,这样好了吧,可千万别再拖我下水了。”
      男生还处于紧张中,不敢动。
      张冰无语:“你要是同意,就闭着眼翻白眼。”
      看到眼皮鼓动,张冰立刻起身,还没走出车厢,便被王耀虎拦住。身材高大的王耀虎拿着手机说:“好好,就在下一站停靠,只去医院看看,很快就能上路。”
      完了,彻底完了。张冰却瞬间像点燃了斗志,不能这么放弃。一不做二不休,张冰决定将这场戏演下去。反正世界还有太多未解之谜,凭借这个“诡异病情”成为目击者登上新闻版面也不算一项坏事。张冰浮想联翩,甚至带着喜悦小声对男生说:“你要演下去,不然我们都完蛋。”
      必须硬碰,反正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再拉别人上船,不小心就会翻船。只能一条舟一片浆横渡海涛。张冰想,反正火车又不通风,一连坐20多小时的火车,晕车在所难免,即便检查正常,也说明不了什么。大不了倒打一耙,说是长官折腾的结果。
      虽然想好了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即便制定可以应对的方案,张冰还是感觉到紧张。
      去吹吹风。车厢连接处总有缝能透风,尤其是厕所。他突然想起,曾有次赶上春运,当时家境即便优越,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一张有座的火车票。个子不高的妈妈曾护着瞠目结舌的他随洪水般的人潮涌到火车上。到家的行程要13个小时,刚上六年级的张冰困得快撑不住身体,不断地向前倾倒。不透风的车厢内,人挤人,张冰像立在一口井中,只有头顶一片光。不过,妈妈始终牵着他的手。
      妈妈抱着他进入厕所,锁上门,温柔地说:“睡吧。”
      “这是厕所,不好闻。”张冰捏着鼻子。
      一身华服的妈妈用昂贵的香水喷洒四周,蹲着,将张冰横抱在怀中说:“睡吧,就一会,不会干扰到其他人。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去。”
      总能回忆起妈妈,当时她有多大的能力蹲许久,就为了给他扮张床。而当时的张冰只顾着享受妈妈的温暖,太多回忆里的不珍惜、不懂事困扰着张冰,撕痛心脏,如用冰锥钻心。
      他流出眼泪,因为低着头,没人在意,直到热水间,看到同样在打水的郁波。张冰慌张地从记忆之中退身,擦干眼泪,装作眼睛里进了东西。
      “这车厢真不干净,还能迷眼。”张冰打趣着。
      不知为何,张冰对郁波有好感。、
      是眼前陌生人的身高吗?虽然他一米八多,可将影子罩住自己;
      是陌生人精致英气的五官吗?确实俊帅,面容像雕刻的胡桃,每一笔都很深。眼睛深陷眼窝,被眉骨留存的阴影盖住眼睑。高挺的鼻梁光滑得让人想摸摸。还有他那干净带小绒毛的脖颈,真想用全身任何一处皮肤蹭两下,测测温度。
      张冰觉得自己真不要脸。而郁波连打的几个哈欠将张冰的幻想破灭。
      原来不是高冷美男子。张冰为觉得失望,反而有点开心。之前递烟的时候,张冰感觉这人非常冷漠,现在才察觉可能只是他有点慢热。
      张冰装作自来熟:“昨天没睡好吗?”
      郁波来到这里打水只是想离开吵闹的环境,可以静静。谁知道莫名令他火大的人居然凑过来。自己难道是块大便,怎么这么招苍蝇。郁波侧着脸,与他保持距离,未了想到,那人还能强行聊天。
      脸皮真厚。郁波感到焦躁,尤其是身旁中等身材的这个人靠近的时候,总能勾出记忆中的南野。
      “你参军的时候父母是不是特别舍不得你吧。”张冰看郁波不说话,试着抓共同点:“我父母也特舍不得。”
      这句话没过脑子,张冰说完后开始觉得不舒服,等了许久,看到的还是郁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又问:“请问尊姓大名。”
      张冰察觉到这人就是不想理自己。高冷的人也有放屁的时候,毕竟大家都是凡人嘛。张冰叹着气说:“加入您想等热水,麻烦可以让我先取点水吗。”
      火车钻入隧道,呼呼作响的风掴得张冰耳膜不适。他从郁波身旁走过。郁波感觉到张冰的走动,借着黑暗忍不住看了他几眼,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世界明亮得太快,火车行驶在大川之间。
      那时,张冰已经走开,只给郁波的瞳孔中印下自己挺直的背。
      一样的身高,一样笔直的背。
      这样的背,郁波第一次看到是在凡人巷里。那天,司机被堵在路上。刚上初中的郁波不喜欢等人,所以他觉得自己走回去,小心点不就是了。平常他隐藏得很好,同学每人知道他的家境,所以绝不用担心被绑架等非正常事件。
      只是老师总喜欢关注自己,不只是班主任。这让郁波很纳闷,自己平日里成绩不好,关注自己毛线呀。在这样的关注下,郁波根本就没有可以上课偷吃零食的机会,还必须时刻集中精力听讲,预防被老师突然关照性提问。
      而其他同学对自己不错,但总觉得他们害怕自己。记得有次,郁波在课上偷偷向邻桌同学讨干脆面,只是为了好玩,哪知道那同学把一整包都给了自己,看着自己吃。结果当时英语老师写黑板,在周围同学的关注下,郁波一口口吃下一整包。又干又硬的食物让郁波回家就拉肚子。
      年龄尚小的他觉得父母太愚蠢,只是怕他走路伤身子,就专车接送。那隐瞒消息还有什么意义。
      在班级里,郁波根本没有平等的朋友,倒有一帮小跟班。自己笑,他们跟着笑;自己不笑,他们想方设法逗自己笑。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郁波即使年龄小也知道其中的奥秘。但自己没有朋友,除了跟他们说话,就是跟老师们说话。两者择一,还有选择的必要吗!
      那天没有令人厌烦的轿车和司机,郁波走在路上感觉都快要飞起来。他穿着笔直的小短裤和灰蒙蒙的小黑皮鞋,一蹦一跳。走到凡人巷,郁波听到声响,好气地走进曲折的巷子,看到一个男孩趴在地上。那男孩在哭,表情显示出他很痛,但背却挺得笔直,不管围着他的人再怎么猛踹背,那个部位始终不弯曲,像一块铁。
      一个所有头发朝中间弯曲的痞子说:“钱呢,钱呢,我刚才看到你进游戏机室堵得游戏币呢,掏出来给老子,不然,你自己想想怎么办吧。”
      “把你剁剁,卖包子。”一个头发只有一撮的超矮个男奸笑着。
      郁波看清楚了,那个伏在土地上的是同班同学,南野。
      他居然敢去游戏机室。郁波从心底对他表示出敬佩。
      “我操你妈!”被踢痛的南野咬牙反击:“操你全家,操得你生儿子没□□。”
      一句话加剧暴力。粉尘笼罩着南野,令他咳嗽着,似乎每一下都快将心喷出。
      郁波感觉南野挺了不起的。这人平常在班里就是个学习的好孩子,虽然老师总撮合郁波与优等生接触的机会,但他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人。为了学习可以出卖一切,居然不少人都是班主任的狗腿子,自己说一句话都能引来其他同学的“杀身之祸”。自己不快乐的因素也有这些优等生的“贡献”。
      所以当看到南野躺在地上被打的时候,郁波虽然觉得过分,但也不想帮忙。优等生需要长点记性。
      结果,郁波走出巷子,在外面用还未成熟的尖嗓子大叫:“警察叔叔,里面有好多人在干坏事,快去抓他们。”
      一面以来一些路见不平的青年们,一面吓得里面的社会青年屁滚尿流。
      在平静之后,郁波走到南野身旁,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南野一脸敌意。
      “是我在外面嚎的。”郁波对南野的表情不满。
      “谢谢你。”南野起身,伸了个懒腰,装作没事想要走开,却被郁波一把拉住。
      “怎么,你也要跟我打一架是不。来呀,反正你救了我,所以我要报恩是吧,来打我呀。”
      郁波觉得这人肯定是神经被踢短路了,怎么像条喂不熟的狗。
      “你真想报恩?”郁波挑着眼看他:“带我去游戏机室。”
      郁波可不管南野的目光。毕竟他还没去过游戏机室,那一类的场所别说进去,都不能说出来。
      母亲总对他说,那种地方乌烟瘴气的,对身体不好。
      郁波却觉得妈妈大题小做,明明在家里,父亲与亲戚在客厅讨论遗产时,也总是乌烟瘴气的。他不照样人魔鬼样地坐在那里嘛,也没少吸。
      眼前坐在脚前的男生衣服破烂,但郁波并不在意,觉得他很有魅力。一是他居然能在游戏机室里赢钱;而是他居然能骂脏话。
      一个优等生骂脏话!原来在学校的形象是装的。突然的想法撞击郁波的脑袋,令他感觉懵懵的兴奋感。原来有人跟自己一样假装着,骗着所有人和自己。郁波想起小学时参加长辈们的假面舞会。小小的他与另一个更小个的男孩坐在窗帘下互相讲述所有知道的故事。他们都带着面具,吹着窗缝里的凉风。虽然故事早已忘记,但那种契合的心灵感应让郁波年年不忘。
      时至今日,郁波终于又找了有朋友的感觉。他掏出纸巾,递给愣着的南野。见他许久没有反应,郁波提示道:“这是纸巾,可以擦脸,也可以擦屁股。”
      南野狠狠地瞪他,一把夺过纸巾:“我当然知道。”他走开几米,在那里拍灰。
      “你别过来,我怕弄脏你。”南野不看他,拍了很久,九到郁波觉得这人是不是洁癖。南野抬起头不好意思说话,支支吾吾地吐字:“谢谢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一个大侠的豪情。”郁波突然想表现凛然的气场,拍着胸脯说,还竖起拇指。
      “你幼儿园上了几年。”南野把用好的纸巾换回来。
      郁波收下成团的纸巾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是为了仗义了,他其实希望南野能带他去游戏机室。可是怎么开口才能显得自己英勇,又不失目的。
      南野想走,却觉得欠他一份恩,走不开。
      打璇儿的风裹着塑料袋乎在郁波的腿上。
      “谢谢你,不过我要走了。假如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明天到班你再说吧。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同班同学吧。”南野捋平衬衫要走:“我要回去了。”
      郁波一把拉住南野的手,说:“我想去游戏机室,你是老手吧,带我去。”
      南野像看到异物般打量郁波,说:“你父母会愿意你去吗。我是说,老师很关注你吧。”其实南野曾与几个同学一起被叫去过办公室,被班主任分配任务,照顾郁波的方方面面。当时南野觉得恶心,不止是对郁波,只要是富人,他都觉得恶心。
      都是混蛋。南野深深铭记这个道理。
      不过眼前这个有钱人有点蠢。
      郁波看他没反应,放狠话:“你去过游戏机室,还跟人打过架,虽然是躺在地上被打,但老师不会这么想。要想老师不知道,带我去游戏机室。”
      郁波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对游戏机这么渴望,以前也只是觉得能去有“18岁一下勿进”的地方看起来很时髦。不过,对游戏机室感觉也是那样,郁波对南野的面无表情发毛。平常在家是太阳的郁波,说出的话都是落地成石的,根本不能容忍轻视。
      “你不用威胁我,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要是发生什么事,可与我无关。”南野也吓他,等着看害怕的表情。
      谁知郁波超开心,嘴巴咧开,胸口起伏,喘气声都加大。
      “说定了。”郁波伸出右手小指,示意约定。
      南野无奈地与他签订“契约”。
      这是哪里来的小朋友。

      溢出的热水烫到郁波,将他从记忆里抽回。因为周围有人,他恨不能猛摔杯子来泄愤,感觉身体里的愤怒郁结成块,堵住心窝,憋得无法喘气。他现在就想拉出记忆里的南野,将他暴打一顿。或者留着愤怒,如果能改变当初相遇的巧合,郁波也能释怀。
      可是,他被困在一辆停不下来的铁皮野兽内,只能捏紧拳头。
      他气不过,猛踹厕所门,听到里面的人大骂后,又猛踹几脚。
      郁波想找人打架。谁都可以,只要让他忘了南野,让他觉得参军有意义就好了。
      不过,他更气自己迟疑的决心。至今虽然否认,但郁波知道自己还是喜欢南野的。
      心是不会骗人的,说谎的是记忆。
      郁波知道当南野站在他的面前,紧捏的拳头能挥上去吗。肯定不能,他哪有南野那么绝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误会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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