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冉*

3、这哥儿俩简直不是亲生的

　　整个下午，John都在思考着关于那个神秘男人的事情，他的职业道德能让他在诊断的时候勉强维持着专注，但在病人进来的间隙就全然无能为力了。他无法不让自己的思绪跟着那个男人和sherlock满伦敦跑，有次一个护士进来的时候，恰好撞见John半心半意地在摸着腰间的勃朗宁，于是投给了他一个怪异的眼神，他不得不咳嗽一声装作长期久坐导致腰疼。
　　快到下班的时间，他第一次感到坐立不安起来。
　　也许他该早些回去——考虑到sherlock也会比他回来得更早而他还没来得及将221B的钥匙交给他。一个不高兴的sherlock穿着天蓝色的公学服装抱着膝盖坐在他门口，这个画面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温暖。John史上第一次掐着点用比平时要快两倍的时间脱下工作服，粗粗地折叠好然后打了个招呼回家。
　　有人在等他——这个念头让他的胃里一阵温暖。
　　因为车祸的缘故，载着John的公交在街上堵了二十分钟，让他焦躁得想炸毛。当他上楼的时候，心里有几分已经在期待着一个发着脾气的sherlock，而John会有一火车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想要告诉他和问他。他扣开门，上了阶梯，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
　　但里面并没有一个sherlock。
　　它以前曾经这么空荡过吗？John奇怪地站在门口看着这间他住了几个月的房子。
　　他就那么站了大概三到五秒，直到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也许他并不会再见到那个如此闪耀的男孩儿——这个假设显得如此合理。一次心血来潮的冒险，幸运地得到了某个陌生人妥善的款待。天亮时sherlock甚至没有带走他的钥匙，也没有引来房东的瞩目，这简直可算体贴。
　　但他觉得不习惯。这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考虑到昨晚Sherlock才出现在这里。但也许从最开始那个“Welcome back home，John Watson”开始，他的潜意识就把sherlock当成了这所房子的原住民。美妙的错觉。
　　他走进厨房，对着买回来的蘑菇发了一阵呆，但随即记起今天早上那个少年是怎么样嚣张跋扈地用一段堪称“记忆深刻”的小提琴把他闹醒的。他微笑着摇摇头，去做了两人份的汤。
　　不值得为了省掉一份汤而停止期待一个奇迹。John是节俭，不是吝啬。

　　快到晚间的时候，Sherlock回来了。
　　他换了身墨蓝色的长风衣，剪裁合体的风衣包裹着少年刚发育好的身体。当他从正门走进来的时候，正好与端着汤和饺子从厨房出来的John打了个照面。
　　还没等John说出半个字，Sherlock立刻就转身皱眉打量着John，表情十分严肃：“John你今天去见了谁？”他几乎是在想出答案的瞬间就勃然大怒，John几乎怀疑要不是靴子裹住了他他会跳起来——“噢是他，又是他总是他！我就知道该死的那家伙的鼻子又伸到这里来了，每一个我看上的人他都要来这么一着，这简直愚蠢之极！”他的话题突然毫无征兆地笔直地指向John，目光专注而恳切，“John，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有没有给你开条件？有没有许诺要给你什么东西？”
　　“好吧，好吧，我想我们暂时不急着吃饭。”John无奈地把蘑菇汤放到桌上，拍拍少年的手以示安抚，然后将那个神秘男人来找他的前后讲述了一遍——期间被sherlock打断了若干次。
　　Sherlock与他反复确认了那个男人的话，有些句子他让John复述了两遍以上以确保没有遗漏或者倒错。听完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太敢相信似的确认了一遍：“就只有名片？没有别的？”
　　“还应该有些什么？威胁？是的，不需要他说出口我也知道那是个威胁。不过那对我不起作用。他到底是谁？你跑到我家里是不是他的缘故？”John耸耸肩，顺手往他面前的碗里盛了一勺汤，“蘑菇汤配饺子有点奇怪，将就一下，我只会做这个。好吧，我想，如果你不打算继续说的话，那么我要开始问了。我总得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能帮上忙，是吧小鬼？何况，现在既然我们住到一起，我想我们需要——”他打了个手势，“互相了解。”
　　“——别叫我小鬼！我有名字！Call me Sherlock。”Sherlock有点厌恶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声音闷闷地道，“以及这场谈话毫无必要，我对你知之甚详。”
　　“说说看。”John挑挑眉，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
　　Sherlock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撇撇嘴：“整个下午你在一直走神。你准点下班并且还请了晚上的假，但是因为交通事故堵在了路上，于是你在York St下车步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去买了一点儿蘑菇和速冻饺子。你上楼的时候很焦躁，并且在犹豫要不要做两份汤或是只做你自己的，因为你曾经怀疑我今晚不会过来——顺便说一句这个演绎很合理，我也确实不知道你出于什么考虑最后还是做了两份。而且显然，你还在和你的上司睡。”他说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声音有点小。
　　“全对，”John放下叉子，没有试图阻止他自心底发出的赞叹，“太精彩了Sherlock，这真是惊人——我简直就要开口问你是否有全天候监视我，但那不可能，如果有人监视我我会发现（上午他就发现了）。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观察。这很简单——”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立刻就把嘴闭上了，代之以谨慎地看向John，“你真的这么以为？”
　　“没错，我简直不相信有人能对此保持冷静——见他们的鬼去吧，这太迷人了Sherlock。”John用一个温暖真诚的笑容表达了他的想法，他的眼神也如他使用的言辞一样，是惊讶而快乐的，“从来没有人能够把观察做到这样的地步，我简直要为有一个天才少年屈尊造访这里而感到飘飘然了起来。”
　　“一般他们可不会这样说。”Sherlock嘟囔着，但他无法掩饰住雾绿色的眸子中微微流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
　　“他们一般会怎么说？”
　　“哦，‘你这个魔鬼的儿子，滚开！’像这样。”他精确地模仿着那些人厌恶的语气。
　　John的理智这次跑出去散了个步，没有及时制止住他过去摸摸Sherlock头发的冲动，于是他就那么干了。Sherlock整个人都一僵，接着就在他反复摸着头发的动作里放松下来，一边嫌弃而觉丢脸地抱怨：“‘别生气了，爸爸抱抱’？我不是个小孩子John，我比所有人都聪明。”
　　“噢你是的。”John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哑口无言，“你昨天自己说的，你还未成年。”
　　“看在上帝的份上，那你就该死地继续摸吧。”Sherlock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并没有躲开，于是John也就放任自己继续将手在他柔软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会儿，“好了，聪明的男孩，介不介意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很简单。”Sherlock这次没有针对John有意使用的哄孩子的词语做出反应，他几乎是毫不犹豫，语速快得就像他在脑子里有一份稿子而他只需要照念即可，“你从圣巴赛洛缪医院过来有直达线路，但很不幸——今天伦敦博物馆附近发生一起恶性枪击案苏格兰场把这一段路都封禁了，所以尽管你很焦急但也只能搭乘公交。如果考虑到今天的路况，车程大约在20-30分钟。厨房的微波炉功率足够大，做汤的话能够在十分钟内达到你要的稠度，但我到达门口的时候汤才刚刚好。你任职的医院在5：30下班，而现在指针正指向6：27，你不大可能在购物上花掉那么久，介于你似乎急着回家。所以你是在路上耽误了超过15分钟——最有可能是在MARYLEBONE出了点儿什么状况，那里前几天才发生了一起车祸并且导致路面受了点损伤。你在那里下了车，然后沿着贝克街走回来。袋子里的餐厅广告和头发上的行道树叶碎片可以佐证这一点……等等，John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突然停下自己的滔滔不绝，狐疑地看着John，John只好有点尴尬地承认：“呃，没错，我没想到你对这一块的路况这么熟悉，这简直就像是——”Sherlock不怎么认真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对John绝望了：“哈罗公学是在伦敦西北角没错，离巴兹很远而且也没有分校在那里并且我也不住在那里及在那边上过小学——再说一次：你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停止折磨你可笑的小脑袋。好吧，我知道一般人没法儿理解，但是在这里，”他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我的头脑里有一整张伦敦街道地图而且会根据新闻和所见每日更新路况——就像苹果APP一样，你可以这么理解。好的现在让我们继续谈谈这个——你上楼的时候心情焦躁，指甲刮到了墙纸，现在你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碎胶。你的食指指甲比今早出门时缺了一小块，只是墙纸并不至于让你的指甲产生这样的磨损，而我注意到你一旦开始紧张就会习惯性地将手握起来，噢，就像你昨天进门时那样，本能反应很难伪装。你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有相当多的接触——那只能说明你在走神的时候无意识地抠它。至于你考虑做汤的事情，那是因为桌面上掉了过多的蘑菇碎屑，它们的颗粒远远大过那些正常的灰尘之类，明显是被刮擦下来的，你把它们放进去又拿出来了不止两次。而你和你的上司睡，那就更简单——最近流感肆虐，每个医院都排着患者的长龙，临床门诊医生都需要轮流坐急诊。你今晚有夜班，日历上的红圈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如果你要请假提前走，除非你和上司的交情已经好到她可以为你去把另一个怨声载道的正在睡觉的医生叫起来，当然，脸颊边残留的口红印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Amazing！！！”John不自觉的惊呼出声，他被折服了，“这些全都是你从一秒钟的观察里看出来的？”
　　“Not really。”Sherlock高傲地轻哼了一声，指出，“你言过其实了John，从昨晚开始我就在观察你了。相当多的数据。”
　　“但我同样观察你，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只是看，大多数人都这样。”Sherlock拿起汤匙喝汤，似乎不屑于继续讨论这个，但John没有看漏他眼底的一抹愉快，“还有——”他淡淡地道，带着一点属于少年人的骄傲，“我当然会回来，我说过的。”
　　John觉得他的心脏正被最后一句话温柔地地挠动着，他不自觉地放轻语调，也拿起汤匙：“嗯……好吧，为我的怀疑道歉。所以最后两个问题：那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谁，以及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
　　“他是我哥哥。”Sherlock泄气地吞了一大口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且基于某些他不知道的原因，他的兄弟似乎对John非常的欣赏，以至于给他留下了一个24小时可连线的号码，这让他也十分不解。
　　“你哥哥……nice。”John觉得一个疯狂的大笑正在从他的脸上扩展开来。这太妙了，不能更妙了，这个世界变得有趣起来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只能说不是被人赶出家门，也不是出于被迫，和地下交易更没有什么关系——那侮辱我的智商。”Sherlock一脸被冒犯的表情，用他能做出的最严厉的眼神认真地谴责着，“我非常安全，而你应该更有创意一点John！这个世界已经太多无趣的事情了，如果你也变成其中一个那简直是世界末日。”
　　John发现自己正在笑着，一个真正的、舒心的大笑。
　　他不介意，是的，他一点都不介意。

　　他们甚至都没有正式认识过，他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但除了他现在想要亲吻这个少年的冲动以外，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介意。
　　当然了，这种冲动只能是错觉，还能是什么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