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升华》布满满

5、谢家

　　确切而言，谢家起源于普陀谢氏，是最名正言顺的本家嫡支，靠的就是至今百岁高龄仍健硕有余的老祖宗谢讳。
　　大约为了活得长命些，自在些。
　　很多年前就远离了是非之地，回归故里好好颐养天年。
　　谢讳下面女儿很多，却只有一个儿子。幸亏儿子争气，挑起了担子，才有些他安逸闲适的晚年光景。
　　谢忱，是第四辈的长子嫡孙。
　　谢忱的母亲也是名门之后，当年和谢父看对了眼，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几乎是全天下女人都希望的命数。
　　而余殊此时正逗弄着不满一岁的长孙谢舒，满脸是浓浓的慈爱，小儿媳和小儿子早早归家，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只有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大儿子快三十了还不肯安定。
　　想起谢忱的婚事，余殊就是阵阵的头痛。
　　小儿媳王筱澜本是介绍给谢忱的对象，偏巧谢忱没瞧上，从部队回家探亲的谢惇倒喜欢上了高贵美丽的王筱澜。
　　王筱澜是冲着谢忱去的没错，但见人家没这意思，女孩子家的脸皮不厚，优越的出身更是不会让她低声下气地讨好男人。哪怕谢家是江浙沪圈儿里出名的军阀望族，太爷爷据说是朱德身边的一名副将，位高权重的，如今还活着，在普陀颐养天年，轻易不出山。
　　多少人家巴望着谢家这两位才高八斗，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可当家的余殊眼光挑剔，不是她满意的姑娘，不会给儿子认识的。
　　王筱澜心性傲气没错，但贵在模样标致，说话柔婉，至于性情，极对余殊的脾胃。比起旁人勾心斗角，满心脏污的谋算。余殊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这是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守得住本心就好。
　　大儿子瞧不上，小儿子喜欢也好啊。
　　余殊看得很开，便把重心转移到了谢惇身上。
　　谢惇不同谢忱的举止高贵，清冷温文，部队严苛的磨砺锻炼，令他举手投足尽是干练利落，外表同样不俗，更为坚毅挺拔，一样得女孩子的喜欢。
　　王筱澜偏爱谢忱的处事不惊，喜欢他身上的气质出尘。但能和谢惇看对眼也行，准确而言，谢惇前途更好些，投身行伍，承袭父业。
　　虎父无犬子，身为将门子弟，谢惇能力出众，前些年同沈阳军区的军事演练，和几个相好的尖刀兵，一同直接捣入了三十九军重军区，一捆绳，一把刀，挑翻了所有人，弄得三十九军灰头土脸的。
　　尽管事后上头骂的他们狗血淋头，但心里乐呵哟。
　　做老子的谢铭别提了，盯着那大屏幕脸上紧绷着，心里却笑开了花。
　　二人交往了一年多，就在双方家人的祝福下步入礼堂，年初给谢家添了长孙，余殊对这个小儿子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王筱澜凭着这个孩子，在百日宴上拜见了那位太爷爷，得了老人家的认可，在谢家腰杆挺得更直了。
　　小夫妻两口日子过得挺滋润的，王筱澜懂得惜福，对谢惇无微不至，又讨婆婆的欢心，按理说是人生圆满了。可心底总有一点点的不甘心，非得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将来的大嫂是何方人物。
　　门铃响了，薛妈过去开了门，迎进了风尘仆仆的大少爷，谢忱。
　　两兄弟数月未见，有好一番话说，余殊对这个大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愿意从政不愿意从军，非得搞金融。当初把丈夫气得哟，幸好二儿子听话，顺遂了丈夫的意愿。
　　不过这些年，谢忱做金融倒是做得风生水起，天资卓越，去年编的一个什么模型都在人家银行的年报上发表了，结识了金融界的不少大鳄。
　　这下子，他们夫妻俩也没得好说，两个儿子都不是游手好闲的官二代，比起那些恨铁不成钢的人家，余殊提起俩儿子脸上都是自豪的笑容。
　　要说最不满意的，就是大儿子的对象，至今连影子都没捕捉到。
　　“你自己说，你侄子都会走路了。可你的对象都没个着落？”余殊抱起怀中玉雪可爱的小谢舒，示威般的炫耀。
　　又来了。两兄弟望了一眼。
　　谢惇贼贼笑着：“当初把事情赖了我，叫你轻松了这么些年。如今，可逃不过了。”
　　他和王筱澜交往后，余殊的重点便偏颇了小儿子。后头有了身孕，添了孩子，直到如今，做了祖母的余殊还在兴头上呢。
　　以后，就要多多关照大儿子了。
　　“妈，不是有弟妹和侄子了么。”谢忱无奈地揉着额头。
　　余殊嗔怪道：“那是你儿子媳妇吗？按理说，先给我生长孙的是你，反倒给弟弟窜了先。你自己说，对得起我吗？”
　　谢忱那个无辜啊。
　　“什么叫对不起你啊，妈。你放心，我会结婚的，真的。”如今有了姜白笙，谢忱眼下是不肯新谈女友的。
　　余殊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结婚，也不用喊我妈了。人家早些的大学毕业，晚些的二十七八，你倒好，过了年三十的人，连个对象都没。”
　　谢惇在旁边搂着老婆，笑得不亦乐乎的。
　　谢忱双手撑在沙发边沿，恶狠狠地盯着谢惇，对母亲很是无奈：“妈，去年不是说好了吗？我三年内一定谈。”
　　母亲眼中的所谓谈恋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而且必须经过她老人家的全方位考评，才能得到承认。
　　余殊戳着他的脑门，笑道：“三年？那等你有孩子，不是还要个三年吗？你也该体会下做父母的心情呀。”
　　“父亲，也很急吗？”谢忱撇撇嘴。
　　余殊嘴角冷笑，扯着温婉的嗓门喊道：“快下来瞧你这好儿子，坏人我做尽了，你倒是落得清闲。儿子还问你急不急他呢。”
　　两兄弟少不得被唬了一跳，谢惇紧张兮兮地瞄了眼楼梯，不安地问：“妈，爸今天怎么回的那么早，已经到家了啊？”谢家家训严苛，规矩分明，对儿子的教导更是森严，一条条的家训都是铁律，轻易挑战不得。
　　而做母亲的余殊心疼儿子不错，但也懂慈母多败儿的道理，很多时候只能在一旁忍痛看着儿子被丈夫打骂。
　　谢惇投了军队对上下等级分得更清楚，平日在部队中见到亲爹也好，亲爷爷也罢，要是喊一声老子，指不定要跑操五十圈。家里见到父亲，和老鼠见了猫一样，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
　　谢忱面色沉静，不咸不淡地拍了拍弟弟的手，示意他别慌。
　　“下午本来是要开什么会的，后来临时取消了，你爸就早回了。”大约是这几天累着了，回来先小睡了小会儿，如今在书房呢。
　　薛妈很快烧了一桌好菜，这时，楼梯上才慢慢走下一个人影。
　　谢铭今年五十来岁，深沉稳重，已过半百的他头发乌黑，身姿挺拔，打扮又休闲。若不是那双鹰隼般敏锐凶狠的眼睛，没人会将他和南京军区参谋长联系在一起。
　　而他对两个儿子大体是满意的，不过表面上不露分毫。
　　谢忱对父亲的感情有些复杂，一个桌子上吃饭，肃然无声，这也是他们从小培养起的规矩。
　　说实话，谢忱对父亲是——
　　打从心底的敬畏和恭敬。
　　一旦父亲开口决定的事，家里除了母亲，没人敢持什么反对意见。倘若哪天父亲都催着自己结婚，自己的好日子便真的到头了。
　　“哥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咱俩在饭桌玩，被罚了一天的饭呢。”谢惇见父亲上楼，高高吊起的心才轻轻放下，回忆起年幼的趣味来。
　　谢忱摩挲着一个小金桔，笑道：“哪能忘记，明明是你先踹我的。”
　　“哼，谁叫你夹了我爱吃的。”谢惇不甘示弱地反驳。
　　两兄弟玩笑着，谢舒爬在沙发上，两只肥嘟嘟的小胳膊朝谢惇伸了过来，要抱抱。
　　谢惇也有月余没瞧见儿子了，忙不迭地抱过来，还不停地朝谢忱示威。
　　“嘿嘿，大哥你什么都比我先。不过我的儿子可给他爹争了一口气。以后你儿女都得喊哥哥哦。”占了哥哥名义的谢舒巴眨着水灵的眸子瞪着谢忱。
　　谢忱懒懒地笑道：“那你干脆再生一个得了，二胎的政策不是放开了么？”
　　“舒儿还未满周岁呢，想这个太早了。”谢惇逗弄着儿子，一边去看王筱澜的神色。
　　王筱澜是家中独女，夫妻双方有一个是独生的，在第一个孩子满六岁后，允许再生一个的。本来交些罚金也没什么，可顾忌名声和前途，谢家是万万不可落人口舌的。
　　王筱澜有了儿子傍身，对二胎兴趣不大。生孩子是促老的最大因素，生一个能老五岁，她之所以肯早早生下谢舒，打得算盘也很精。
　　先生个孩子稳固地位，丈夫身价越涨越高，才二十五就做了少校，上头还有人，日后前途无量。总不能叫别的狐狸精钻了空子。加之早生孩子，以后的十几年可以用来好好保养，反正家中阿姨保姆都有，心操得不多。
　　“家里人多好，你再有一个，母亲又不会管我了。”谢忱浅笑地想着。
　　“你就知道赖我，娶个老婆生个娃有什么不好的。你看舒儿，多可爱。”谢惇笑眯眯地亲了乖儿子一口，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父母以子女为荣，没什么稀奇的。
　　可谢忱不是那种随意找女人生孩子的人，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总得是他看对眼的，否则将来有的烦心。
　　不知怎么地，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清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