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传奇》墨线

4、书房教子

　　蚁行的刘縯最终还是挪到了书房门口，喊了声“阿父”，便慢慢掀了帘子入内。
　　刘钦跪坐在案旁，手握竹简，看了刘縯一眼。刘縯忙将手藏在袖子内，用左手压住右手，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起身后两手再次齐眉，再将手放下，行了一个正规的揖礼。
　　刘钦咳嗽了一声，叫他坐下。
　　刘縯连忙跪坐在案旁，膝盖并紧，臀部坐在脚跟上，脚背贴地，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着父亲。
　　这阵子的锤炼看样子很有效啊，刘钦心想，还算有模有样了。以前都是闯进书房，跪坐时也把双腿张开，屁股坐在地上。
　　孩子就是要严加管束，玉不琢不成器。

　　刘钦问：“大郎，你知道高祖的故事吗？”
　　刘縯轻松了，原来父亲是要像祖父一样上故事课啊。
　　“这个当然知道，祖父很早就讲给我听了。高祖当年是泗水亭的亭长，在芒砀山斩白蛇起义，反抗暴秦。在张良、萧何、韩信三杰的帮助之下，历尽七载，创下不世功勋，开辟了我汉朝盛世。”
　　刘钦点点头，“大郎，你又知道我们这一脉传承自何处吗？”
　　“知道，孝景帝启封长沙定王发，发传至春陵节候买，买传至郁林太守外，外传至巨鹿都尉回，回传至父亲。
　　“对，家谱背的很好，祖父教给你的东西要深记。你身为皇家子孙，需谨记高祖创业故事，激励自己创下功业，不能做叫祖先蒙羞的事情。”
　　刘縯得意的点点脑袋。

　　“大郎，我们的先祖长沙定王在十四个兄弟之中最不得父亲孝景帝喜爱，他的生母原是程姬的侍女，因皇帝酒醉伴驾，一夜得子，因此封为唐姬。父亲嫌弃他生母低贱，他十二岁时就远离父母，去了封地长沙国，无故不能离开那里。长沙国在皇子之中的封地是最小、最穷、最偏僻的，下属只有十三个县，而且地属南方，山林之中多毒蛇猛兽，瘴气盛行，地势卑湿，百姓都没有被教化。但是后来景帝却为他增加了三个郡，国土面积增加了两倍，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刘縯摇摇头，不由得同情起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就离开父母的可怜祖先，自己好歹是深受父母喜爱的嫡长子。

　　“我们的先祖智慧过人，懂得抓住机会、用恰当的策略去争取好的待遇，改善处境。
　　长沙王虽然年幼，却并没有因为父亲给予的封地太小，民众只会刀耕火种而气馁。他在封地里努力教化万民，指导他们向关中学习种田。离开长安十四年后，景帝过寿，宣诸侯王进京贺寿，他方能见到父母一面。在贺寿宴会上，他依旧被安排坐在角落，不能引起父皇的重视。当时诸侯王都亲自献上歌舞，表达对于父皇的祝愿。其他皇子跳完之后，长沙王只是抖抖衣袖，低低举手，仿佛被什么捆住了手脚一样跳的束手束脚的跳的非常笨拙，惹得宫里的侍臣都忍不住笑话起他。父皇就问他搞什么名堂。长沙王回答说 “臣国小地狭，不足回旋。”父皇觉得他回答的非常妙，对其高看一眼，趁着酒兴，将武陵、零陵、桂阳三郡增封给他。正所谓：国小难回旋，一舞得三郡。”

　　刘縯的眼睛亮了，刘钦看了点点头，接着说：“大郎，这就是智慧的力量，运用智慧可以改变不利的处境。遇到艰险的环境，能定下心来面对，这是掌控自心的智慧。含蓄但不卑微的表达自己的艰难处境，向父亲请求而不乞求，这是掌控人心的智慧。向父亲呈情的话语简洁传神，让人闻之心折，这是语言的智慧。作为不得宠的儿子十四年后方能一见，就敢于向操纵生杀大权的父皇提出要求，这是胆量的智慧。”
　　刘縯想起自己近来的行为，低下了头。
　　“先祖长沙王还非常孝顺，他在长沙国不断的思念自己的母亲唐姬。每年都命专人专骑将长沙国内产出的大米和土产送到长安给母亲吃，并运送长安的土回来。一年复一年，他用长安之土筑起了一座高台。长沙王每天登台遥望长安，思念母亲。景帝为之感动，允许程姬和唐姬同去长沙养老。后来此台被长沙国人称之为“定王台”，又称“望母台”，长沙国人由此受到教化，事父母极孝。我当年游学时，曾专门登过此台，瞻仰先人光辉。先祖虽然是不受父亲重视的庶子，但聪明孝顺仁厚执着。他的孝行一直为后人传诵。”

　　“刘縯，你听了之后也感动的掉泪了，这就是“孝行”的力量。优秀的行为会不断的感染带动周围的人，□□虽然死去，但百姓依旧会长久挂怀。“睹物思人”便说的是这个缘故。你将在县小学习《孝经》和《论语》。明白礼仪和世间伦理。”

　　刘縯点了点头，刘钦决定下第二剂猛药。

　　“大郎，曾祖父春陵候的封地原本应在长沙国内，可为什么我们的老家却在南阳郡春陵乡呢？”
　　“长沙王为了镇守长沙国，将十五个儿子都分封到国内各地，教化万民。春陵地处偏远，地势卑湿，山林中到处都是瘴气，食邑仅有四百七十六户，人均寿长不足二十岁。你的曾祖父早早就过世了，到叔祖父刘仁已是第三代春陵候，他认为这里不再需要守下去，食邑的居民应该换个更好的地方生活。他不能占其他同宗的封地，就向元帝提出申请，说春陵地势卑湿实在难以生存，他愿意减少食邑的数量，只求能举地迁往南阳。元帝便将蔡阳县的白水乡和上唐乡设为春陵的封国了，改名为春陵乡。正因为有你叔祖父这样的大举，我们一代代才能繁衍的这么好。

　　“叔祖父刘仁作为嫡子长孙，主导本族祭祀，身为家主，并不因为自己的封国狭小而自卑，而能为了整个封国向孝元帝请求得到恩泽，即使削减食邑也不在乎，从而得到了孝元帝的怜惜。他庇佑了我们这些后世子孙和封地的百姓，符合嫡子长孙的身份。”

　　“我大汉律法，嫡支嫡长子方能继承候位，自你祖父起就选择了袭实职，到了你这一代已经没有实职可袭。身为宗室子弟，怎么能够像平民一样生活呢？你身后还有弟弟妹妹需要庇护，你将来会怎么做？”

　　书房里一片沉默。

　　注：孝景帝启封长沙定王发，发传至春陵节候买，买传至郁林太守外，外传至巨鹿都尉回，回传至父亲。
　　意思是景帝刘启封刘发为长沙定王，长沙定王生春陵节候刘买，刘买生郁林太守刘外，刘外生巨鹿都尉刘回，刘回生了刘縯的父亲刘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