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魂》紫煞天娇

4、第四章 神医巧相助，劫后有余生

　　百年的岁月，已让我对生与死感到冷漠。每当鲜血溅在我的身上，我都饱尝着杀戮的快感和征服的骄傲。而这次溅在我身上的竟是阿伦的血！唯一一个听得懂我讲话的人的血，唯一一个把我当朋友看待的人的血。而这个人此时此刻正奄奄一息，生命垂危。我却无能为力，因为我只是把剑，一把没有人类情感的剑！

　　突然，一滴湿热的东西滴在了我身上，不是血，是眼泪！是人的眼泪。还有，那一袭白色的身影。

　　我看着她，她似乎在努力抑制住将要流出的泪水，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个爽利似男子的女孩竟也有满腔似水柔情。

　　“小姐，”醉仙翁叹气道：“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他品酒时少了一味龙舌，因为龙舌是没有气味的。阿伦少爷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宁肯自己扛着，也不想让别人伤心难过。”

　　“我早知会这样，可这疯子却不听劝。”她轻轻抱起他，起身欲走。

　　“小姐，你就不怕被剑圣知道？那后果可就严重了。要知道，正邪殊途，势不两立啊。”

　　她咬着玉唇，眼里闪着决绝的光芒，道：“不管了，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能死。”

　　她将阿伦放在雪山神驹的背上，一路朝南驰骋。我们穿出山崖隙口，奔驰在山丘间，转眼来到一片低洼的浅滩。一排黑影挡在我们面前，他们个个身着黑色的盔甲，手持长戟，□□青一色的天山乌电骓。仿佛是一堵墙，一堵密不透风，难以穿越的墙。

　　“月冰澜，快放下你马背上的人，不然我等就不客气了！”黑影之中传来威胁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在千里之外，又如此沉厚清晰。仿佛是从地狱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她没有回答，兀自向前飞速冲去。在烈烈风中，背上的芷芸神剑已铮然出鞘，一道白光劈空升起。前面即使是铜墙铁壁，她也勇往直前。

　　那堵墙似乎在时时移动，封住她的出路。而且那群人配合得的确天衣无缝，每当她找到破绽，突围而出时，两翼的人又包抄过来。譬如率然，击其头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这其中隐含了不少兵法布阵的道理。月冰澜左冲右突，始终在他们的圈子之内。

　　“修罗殿的幽灵十八骑果然厉害。”她道，一面挥剑厮杀。“只不过遇见我，就不那么走运了。”说完随即纵身朝着一个方向突围，不管前方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种化繁为简的方式果真奏效了，十八骑无论怎样变幻，都无法将她困住。她顺势径直冲去，一面撩起地上的水，向后一扫。内力催生的水珠顿时成了千万个暗器，嗖嗖几下，已有四五人落马。

　　后面的依旧穷追不舍，白衣在一群黑影之间艰难辗转。“阿伦，忍着点。我们就快到了。”她咬着牙，似乎在激励自己。手上不停地挥鞭赶马，快似离弦之箭。

　　前方已是悬崖绝壁，无路可走。后方追兵也烟尘滚滚地赶到。她朝后望了一眼，立刻下定了决心，高纵马蹄，向对面山崖凌空一跃。像一颗璀璨雪白的流星，划过半壁长空。那景象如千钧一发，即惊险刺激，又美不可言。马的后蹄刚着地，一大块岩石顿时碎裂。她忙勒起缰绳，继续朝前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到了一个隐秘的山谷中。谷中烟雾缭绕，长年消散不开。穿过一片曲折幽深的枫树林，眼前依稀是一座精致典雅的庄园。大门外两个衣着华丽的仆人正埋头扫着地上的落叶。他们一看到月冰澜，便放下手中的扫帚，跪倒在地道：“小姐回来了。”

　　“恩，我师兄是不是还在睡觉？快叫他起来，就说人命关天，火烧眉毛了。”月冰澜说道，一面将阿伦抱进里屋。

　　这时，一个轻袍缓带的书生坐着一辆轮椅进来了，他的脸上还带着惺忪懒散的睡意，伸了伸懒腰道：“师妹，什么事这么严重，这么早来搅我清梦？”

　　“早？”月冰苦笑道：“是挺早的，夕阳还没落山呢。师兄，我的一个朋友中了剧毒，你快给瞧瞧。”

　　“什么人啊？我给人看病有个习惯。武功高强的不看，魔道中人不看，相貌英俊的我也不看。”那书生轻摇羽扇，幽幽道。他文弱的身形难掩一股彪悍之气，可惜年纪轻轻，却要在轮椅上度过。

　　“哪那么多规矩呀？”月冰澜急道：“人说医者父母心，我看你医病倒像图个好玩。师兄，你就不能破一次例吗？你说的三样，他都具备了。难道你就见死不救？”

　　“哦？”他近前来一看，阿伦的脸上泛着诡异的紫气，一张嘴唇已无半点血色。身体因为由内而外的寒气而不停发抖。那书生似乎有些惊讶，忙伸手搭他的手腕，眼里更是出现了震撼的神色，嘴里喃喃：“真不可思议，他居然能活到现在。”

　　“怎么样？他有救吗？”月冰澜关切地问。

　　他叹道：“中了千叶散人的‘噬魂散’，就不要妄想能活下去了。”说完看着阿伦，流露出惋惜和哀叹的神情。

　　听他这话，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月冰澜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师兄，现在是非常时刻，什么方法都应该试一下的。哪能这么快就放弃？”

　　“这——”他皱了皱眉，思索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阿月，你去找些冰来，要干净的。还有湿毛巾，火盆，刀子，我的药箱和整套银针。”

　　只见他熟练地将刀子在火盆上烤了烤，对着阿伦的手腕准确地一割。乌黑的液体顿时流了出来。“阿月，你打通他的任都二脉，朝玉泉、曲池、下关几处穴位给他推拿过血。”月冰澜点点头，运起内功，一股强大的真气在他身上游走。腕上流出的乌血越积越多。“师兄，他这样会不会失血而死？”月冰澜问。他答道：“我只是将他的余毒逼出，并没有要让他的血流干。”

　　过了三柱香的工夫，阿伦的脸色渐缓。书生看了他一眼，把冰用湿毛巾裹住，敷在他的手腕上。取出银针来，仔细地对准他身上的穴位扎去。缓缓道：“我已将大部分的毒逼出。但要他康复，需要几味奇药，只怕中原没有。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你尽管说，我去想办法。”月冰澜道。书生淡然一笑：“你还挺在乎他的嘛。”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她不满道。回头看了一眼阿伦，眼睛里有着复杂交织的情感。书生叹了口气，取出纸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月冰澜。

　　“师兄。”她刚离开，又回头道。

　　“我知道，我会关照他的。你放心。”他说。

　　阿伦这家伙醒来时已是十天之后了，他第一句话竟是：“我饿了。”我欢喜得简直快疯了。这时，有个容貌秀丽的侍女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他便狼吞虎咽起来。那样子惨不忍睹。那侍女见了，不禁咯咯直笑。

　　“笑什么？没见过男人吃饭吗？”阿伦道。“没见过，只有野兽才这么吃。”旁边有人道。阿伦这才抬起头来，那位书生正悠闲地看着一本诗集。嘴角含着深意的笑。

　　“杜月迁？”阿伦惊道，“你怎么在这？”杜月迁道：“你刚从地狱回来，感觉还不错吧。知道是谁救了你吗？”阿伦洒然一笑：“原来你弃武从医了，我从来没对人说过谢谢，但我还是服了你。居然能让我活下去。”“你的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全没了。”杜月迁叹道。

　　阿伦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没了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找我麻烦。岂不快哉？有酒吗，我们喝他几杯。”杜月迁骇然：“你真的不在乎？”阿伦只是微笑不语。

　　“有时候真怀疑你是否属于人类。”杜月迁道：“虽然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但任何人遇见这样，难免会疯掉的。唉，怪不得她那么在乎你。”“她？”阿伦莫名道。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白衣已出现在门口。她清丽脱俗的脸上带着憔悴的神色，玉唇干裂，眼里布满血丝，却掩不住欢喜之情。美丽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阿伦身上。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但却只是干咳了声，说了句：“你没死啊？真是命大。”

　　“好人不长命，祸害贻千年。你没听说过？”阿伦笑道。月冰澜将一个囊袋交给杜月迁道：“你要的几味药全在这了。没想到这么辛苦，却救了个祸害。”说罢又瞪了阿伦一眼：“喂，你的诊金可别想免了。还有，这里不喜欢白吃白住的人，所以你伤势好转之后要帮助整理园子，打捞寂月潭里的枫叶。如果被我发现有一片残叶，哼，我决不轻饶你！”

　　“我现在知道女人原来是不好惹的。”杜月迁笑道。

　　杜月迁每日精心配药，加上小月内功真气的协助，阿伦的伤势逐渐好转。而他不得不为无忧谷打杂，每天坐着条小舟打捞树叶。一向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干起杂活来，竟也毫不含糊，有板有眼的。

　　“阿伦。”我说：“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也是对我的一种考验嘛。”我无奈道：“要是人人都向你这么想得开就好了。”

　　捞叶子是件极其考验人耐心和细心的事儿，有时候烦琐得叫人厌恶。刚清理完的水面不久以后又有许多叶子落在上面，不得不重新打捞一遍。这时，突然许多枫叶从天而降，就像下雨似的。阿伦抬头一看，只见树枝上横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两条腿不安分地来回晃荡，小手抓着树枝使劲地摇，似乎要将整棵树的叶子都摇下来。

　　“喂，小鬼。”阿伦喊道：“下来！小心摔着了。”那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怔怔瞧着他。令人惊奇的是，她一双碧蓝色的眸子，竟深不见底，仿佛隐藏了很多很多。但却可以一眼穿透你，洞察你心中的丝毫悸动。阿伦也有些诧异，问道：“你家住这儿吗？快回去吧，不然父母会担心的。”她依然没有说话，忽而将手一挥，一颗石子飞星般朝他击来。阿伦轻轻一接，竟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传说中的羽化石。羽化大仙修炼用的神石，却被她当玩具扔。

　　阿伦嗖地将羽化石弹出，打在树干上。啪的一声，那女孩坐不稳摔了下来。正好被他轻轻接住。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阿伦。那眼神仿佛经历了千年的等待，落寞得尘埃不染，包含着无限欣然，却又怨毒非凡。

　　阿伦更加惊讶，但他还是粲然笑道：“我送你回去吧，你这贪玩的小鬼。”你和我都明白，圣迦罗的笑，无疑是世上最美最美的。而这令人绝望而迷恋的笑，此时此刻正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女孩一阵战栗，突然翻身一跃，跳进水里，再也没露出头来。

　　阿伦大惊，欲下水就她。这时岸上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呼唤：“公子，吃饭了。”他回头一看，那小女孩居然就站在她身后！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衣裳，还有，偷偷朝他扮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跑开。

　　“好奇怪的丫头呀。”我说。而阿伦却一脸迷茫，喃喃道：“我好象在哪见过她？”

　　无忧谷的夜永远是宁静的，因为这里的人都早早入睡。真是众人皆睡我独醒啊。漆黑的夜幕，点点星辰，璀璨的萤火虫，恐怕无人有这等福气欣赏了。

　　“老钟，好久不见啦。你一向可好？”一只长着翅膀金光闪闪的小家伙笑眯眯看着我道 ：“怎么，不认识了？”我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闪：“啊，原来是采梦仙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我知道，他专门采集别人的梦，卖给那些想知道别人秘密的人。

　　“我本来就住这里呀。”他依然笑嘻嘻的。我说：“嘿，老伙计，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帮我偷一个人的梦。”

　　“谁？”

　　“月冰谰。”

　　“那可使不得！”他扑扇着翅膀倒退了几下，又围着我转了圈，道：“你知道，我住在人家家里，又怎能这么缺德呢。毕竟窥探别人的秘密是有罪的。”

　　“少来，你这小样儿。从前缺德事干的还少么？要不要我在那个人面前数一数啊。”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他毕竟是怕“那个人”的。只有我能用灵犀咒与“那个人”直接交流。终于，他勉强点了点头：“我尽量吧。”

　　“不是尽量。”我说：“是一定。”

　　之所以要看小月的梦，也是“那个人”给我的使命。我想知道小月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她”。

　　第二天晚上，采梦仙交给我一本像书一样的梦皮，一页页翻给我看。那里有小月做过的所有的梦。而这些梦详细地记录着她以前经历过的事情。梦很多，我只好一页一页耐心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