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宇航员与氢气球 ...

  •   戈远更加努力地想从“鳞片”里看出点端倪,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几乎都要把“鳞片”放入眼睛里了,就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在戴隐形眼镜。
      “叩咙”,火车进了隧道。
      隧道会阻隔外界的光线,绝不会吸收火车内部的。所以火车内部的照明灯是应该依旧亮着的。但戈远却是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丝毫光亮,似乎有个黑洞,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了。
      感受不到光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包括……他自己。
      一阵强烈的疲乏感朝他袭来。他就像一个人驾着小船,在狂风骤雨的海面上航行。迎面一个十多米高的海浪,朝他袭来。瞬间,海水疯狂地涌进他的眼睛、鼻腔、耳道,重力使他一点一点往下沉。
      戈远睡着了。
      其实更像是昏过去了。
      当他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他发现自己看得见东西了。但是视角好像不太对。
      他现在以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看着一切,不是说心理上,而是……确实就是这样的。包厢内左边是他的床,而他不在床上。他浮在车厢内部的上方,伸伸手就能碰到顶部的灯。
      恩,终于体验了一回宇航员的感觉。戈远面无表情的想。但是随后他又意识到,失重情况下应该是哪儿都能飘,但他好像只能以头顶天花板的姿态浮在上面。
      戈远蹬蹬腿,试着把自己蹬下去,做出了一个类似学龄前儿童第一次踩小三轮的动作,结果他只让自己往前挪了一小段,以头蹭着天花板的方式。他又将手顶在天花板上使力,把自己往下用力一撑。这次起效了,戈远慢慢悠悠地往下降了一段,在离地面还有半米的时候,又慢慢悠悠地升了上去,还在头顶到天花板时,发出了轻微的“咚”的一声。
      这是几个意思?戈远傻眼了。难道他现在密度比空气还小?那要是没有天花板这个屏障,他就跟氢气球似的直接飞上天了?
      戈远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小孩牵着个喜羊羊氢气球的场景,不过那只喜羊羊换成了自己。
      这太魔性了。
      无计可施的戈远打算寻求外界的帮助。
      他看见下铺那哥们正坐床上吸溜着放在小餐桌上的泡面,不时溅出的油花将餐桌上的白布弄出星星点点的黄,跟满天星似的。
      “哥们儿?”戈远喊了一声,希望他能把自己拽下去,至于怎么解释他浮在天花板上,那是后事儿。
      男人似乎没听见,继续“嘶嘶”地吸着泡面。
      “哥们儿?”戈远加大音量又喊了一声。
      无动于衷。
      戈远吸了口气,蹬着挪到男人上方,又用力一撑,缓缓降到男人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嘿!哥们儿!哥们儿!”
      但男人好像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里,戈远在上升的时候都快把脚踹他头上了,他还是毫无反应。
      得,不用想怎么解释了,人压根听不见也看不见自己。
      “靠!”戈远骂了句。
      这可不太美好。难道他要以这种奇怪的姿态一直待在火车里?或者飘出车厢,直接飘到天上?不知会不会飘出大气层冲向全宇宙。
      “喀拉”,戈远的思绪被打断了。门开了。
      戈远多年单独在外的警觉性让他想回头看看是谁进来了,无奈角度太刁钻,他的脖子又不能旋转一百八十度,只好费力地蹬几步转身。
      然后他看见了来人的样子。
      然后呆了。
      这个人无论是从体型、发型、穿着来看,都和自己一模一样,而那张脸,戈远似乎都能看见眼角因为小时候磕在阳台上的那道细小的疤,这个人,分明就是自己!
      不对。如果他是自己,那自己又是谁?
      如果这个人以我的身份存在,那我又该以什么样的形态存活在世界上呢?
      戈远僵在那里,好像一具木乃伊。他甚至停止了呼吸,刚才的想法让他有一阵刺骨的寒意由内而外地涌出,冷得仿佛要让周围附上一层冰霜。
      怎么办?
      似乎中了魔障,戈远默默移到行李架边,他记得之前那个女人重得要死的箱子还在上面。
      怎么办?除了弄死他,还能怎么办。如果只能有一个,那个人必须是我,没有谁能取代我的存在。
      突然,戈远感到一道目光刺向他,那是一种如同尖锐的匕首刺向你的感受。
      戈远顺着目光看过去。
      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看着他。带着讥讽的笑。
      之前吃泡面的男人已经不在了,餐桌上还留着那碗泡面,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想象你是个普通人,此刻正站在地面上。”那个人开口了,声音都和戈远没有任何差别,但就是这熟悉的声音,将戈远瞬间拉回理智。
      那个人刚才的讥笑完全不存在了,现在的表情淡然得就好像在对朋友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他的话似乎有指引力,戈远想都没想就照做了。
      他想象自己此刻站在地面上,就像过去二十几年一直做的那样。
      就好比一个刚刚骨裂痊愈的病人,能立马像原来那样走路吗?显然不能。于是戈远“嘭”地掉在了地上。他甚至看见那个人在自己掉到地上的时候后退了一小步,而自己距离那个人大概有半米,绝对不会发生掉到他身上这种狗血的事,那个人似乎是为了……避开自己扬起的灰尘?
      呵呵。戈远冷笑两声。洁癖怪。
      强忍住屁股痛得想让自己嗷嗷叫两声的冲动,戈远故作镇定地站起身,假装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灰尘,站定,抬眼。
      戈远面无表情。那个人面无表情。
      看了一会,戈远发现这么自己盯着自己其实是件很怪异的事,于是他开口道:“你是?”
      那个人似笑非笑,仿佛在嘲笑戈远的明知故问:“你啊。”
      “你是我,那我是谁?”
      “这就不管我的事了。反正不是我。”
      戈远的怒气值瞬间达到了一个新高点,然后爆破怒气条喷发了。“你他妈抢了老子的身体,让我跟鬼似的飘着,结果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你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有本事就自己抢回去啊。”那个人似乎丝毫没有被戈远的怒气影响,反而笑意更深了,在他眼里,此时的戈远就跟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因为被主人取走了食物而在生气地各种蹦跶。
      “……畜生!”戈远被这人的厚脸皮震到了,恨恨地骂了句。但对着和自己一样的脸骂畜生,心境是很微妙的,戈远感受到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于是他骂完了只好一脸郁闷的看着那人。
      “我不叫畜生,”男人玩心大起,“我叫戈远。”
      ……
      戈远不讲话。因为跟神经病讲话自己也会变成神经病。
      “祁子旸。”男人换了个口气道。
      “你的名字?”终于讲了句人话。戈远腹诽。
      “恩。”
      祁子旸坐到刚刚吃泡面的男人的床上,拍拍身边空余的床铺,“来谈谈?”
      戈远瞬间有种父亲和儿子谈人生的即视感,但现实又逼得他不得不从眼前这个男人了解些他所不知道也不理解的东西,却又不想和他距离太近,只好一脸膈应地坐在对面。
      “怎么才能从我的身体里出去?”戈远刚坐下就问道。
      “看你。”
      “什么?”
      “你要是想进来就能进来。”
      要真是那样,别说是我的身体,你连地球都该滚出去了。戈远心说。
      “那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你恰好拿到‘猫咪的爪子’。”
      猫咪的爪子?猫咪的爪子!
      戈远记得是在看猫咪的爪子时,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醒来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开始翻找身上的每一个口袋,甚至想把自己裤子掀开看看会不会把它夹在内裤边缘。他站起来蹦跶了两下,然后趴在地上企图找到那片黑色小东西的踪迹。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做这样一个动作是很可笑的,就像一只大型犬在鼻子贴着地在搜寻着什么,即使戈远现在只是一个类似魂魄的东西。
      “别找了,”祁子旸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现在你就是‘猫咪的爪子’。”
      戈远木然地抬起头,身体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如同入室盗窃的小偷被主人抓了现行那样无措,却多了份呆滞。
      “神经病。”戈远骂了句,然后很快恢复到之前寻找的姿态。
      “接受现实吧。”祁子旸的话里听不出感情。
      “接受现实?你让我怎么接受?这能叫现实?!”戈远突然发了狂般,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祁子旸的衣领,“老子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就从一个人变成个东西了,别人看不见摸不着我,跟我讲不了话,你跟我说这叫现实?接受?接受个屁接受!”
      戈远随手抓起餐桌上的小花瓶,往祁子旸头上砸去,“这身体是我戈远的,只能是我戈远的,谁要跟我抢,我……”
      忽然他顿住了。手脱力般松了下来,花瓶撞在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祁子旸就着戈远拉着他衣领的动作,轻轻环住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宇航员与氢气球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