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重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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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零……”
“零……”
“能听到我的话么？”
“能听到我的话么？”
“能听到我的话么？”
“你怎样了？”
“你怎样了？”
“你怎样了？”
……
从噩梦中惊醒，我抹了满头的汗。梦里我像一块海绵，在幽暗的海底没完没了地沉，一直沉，一直沉。呼吸困难，离开闷热的床或许会好一点，可我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
因为，我在另一个梦里。
梦中梦。
离开不死城已经大半个月了，这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仍在持续，御妖说这是我记忆缺失以外的另一个后遗症。
就像现在，密封的房间像一个巨大的气泡，窗外是流动的水，布满了数不清看不清游动的虚影。我捂紧双耳，仍能听见门外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嬉笑声，打闹声……总是似有似无地飘来一点。
噩梦不尽相同，却必定会有这个房间，像是知道我内心深处惧怕什么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围困其中。
其实寒洛基本上不来这座房子，之所以是基本，是因为我从未在这里见过他，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存在于这里，他来过，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我就是知道他来过，仅凭那微弱的属于他的气息。就像是为了确认圈养的金丝雀是否还在笼里，他在角落观察着我，而我看不见他。
头痛欲裂，想要伸手去够桌上的水，却冷不防摸到一个关节，冰冷异常，我吓得尖叫，窗外的虚影越发兴奋地往窗台上撞。
娃娃，红衣红裙的人偶娃娃，一蓝一黑两只眼睛对着我诡异地笑。记忆残片拼凑出她那张狰狞的脸，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很痛苦，是吗？”
空灵又魅惑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听见了，不是么？”
我抬头，正对上她明黄色的眼睛，竖瞳，探照灯一般注视着你，觉得突兀，却又无法移不开视线。
“出去！”梦里的空间从未出现过活的东西，女孩的出现让我强烈不适。
“嘿，零。”她俯下腰，逆光在她背上渡上一道优美的光弧。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她爬过来，像极了频死的猫。
“不要过来！”我一个劲往后缩，贴上墙的刹那浑身一冷。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笑起来，说不清是怜悯还是鄙夷。
床猛地一沉，脚踝被抓住。
她大半截身体攀到床上，点上我的唇，“嘿，你……要死了。”
胸口一疾，我猛地睁开双眼，正好对上金毛一双凤目，吓得不轻。璃诺掩嘴笑了笑，从窗台一跃而下，融进日光里。
金毛的手很自然地抚过我额前的刘海，“发噩梦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一个劲地把他往上推，现在最让我不适的是他这张靠得太近的脸。
刚要起来，就被金毛按住了双肩，男生不会控制力度，这一下便牵扯到我胸前的伤口，我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金毛慌乱起来，“我弄痛你了吗？”
“没事，金毛你不用总照顾我的。”
他立在沙发一旁，有点尴尬，最终还是妥协了，“我出去买点饮料，你要什么？”
我摇头，最终还是在他勉强的笑容里报上：“红茶，微温少糖。”
暗红色的大门合上，我嘴角的笑也随即凝住。
不死城中所经历的一切，明明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但回想，还是会觉得这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送走古早后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记忆的影像像隔着一层薄膜，充斥着断断续续的碎片，想要追寻，却无从下手。
关于镜面世界的后续，是御妖告诉我的，我无半点印象，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和寒洛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
不是基于记忆，而是源自自身的感觉，记忆会撒谎，但，身体永远不会。
就像现在，寒洛就在我身后两米开外的地方，我仍能深深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以及，隐藏在内浓重的危险气息。
迷离的光与影，究竟孰为虚，孰为实？
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看不见，就真的看不见了吗？合上耳朵，告诉自己听不见，就真的听不见了吗？人呐，自始至终能改变的，不过是自己吧。而我缺失的那一部分虚空，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我不记得？
用力握紧双手，却莫名地感到冷。
暗哑的钟声敲过五遍，我用最快的速度从沙发翻下来，提着鞋子跑向窗台，一只腿刚跨过去，一道冷冷的声线就从身后袭来。
“你去哪里？”
愣了愣，我把鞋子往外一抛，另一只腿也跨过去，一跃而下。
虽说到地面仅仅一米，但对于浑身缠了纱布的我来说这冲击可不少，落地一刹那震得我胸口闷痛，不得不蹲在草丛里呲牙。
铃声响起，学生们都从教室里陆续涌出，我把校服拉好，遮盖住绷带后，悄悄混进人群。
没有目的地，只是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流动，经过小巷，经过书店，经过电子商城，最终停在斑马线旁的一角，看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
提着公文包夹着电话匆匆跑过的，依偎在伴侣身上步伐跳跃的，拉着大包小包眸色暗哑的，被赶时间的打工族撞翻菜篮子的……
这些人，真的都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么？在这个城市步行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真的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么？时间在流淌，不停往前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我径自出神，余光却忽地瞥见十米开外一辆黑色小车疾驰而来，司机的脸色无比惊恐，汽车失控了！而此时斑马线绿灯，一群小孩正一个跟着一个过马路。
如果我拥有御妖或者金毛那样强大的异能，说不定还能改写即将发生的一幕，可事实是，我没有。
连提醒都来不及，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车冲向那些惊恐的面庞。
不要啊……
无力感自脚下传来，我呆立在原地，想要呼喊，却阵阵眩晕。
求求你，不要……
碰撞的一刹我眼前一黑，被捂住了眼。
“别看。”那人如是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小孩的哭声不绝于耳，有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下来，我颤了颤，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恐惧？悲伤？抑或别的什么情绪，但其实此刻的我并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具身体的主人，你为什么要哭？
那人牵上我的手，声音空灵飘渺，“闭上双眼，跟我走。”
我试着迈了一步，感觉萦绕的吵闹声在渐渐远离。
“不用害怕，跟我走。”
手臂一紧，一道力把我硬生生扯了回去，睁眼便见一辆黑色的小车擦着我的鼻尖驶过，我吓得僵在原地。
“蠢死了，下次要注意看路哦。”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低喃，我转身，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只白色的长袖，那人便不见了。
“看路啊，不要命么。”
旁边大叔的嚷嚷把我拉回到现实，我这时才惊觉自己站在斑马线中心，红灯转绿灯，一群小孩正一个跟着一个过马路，脸上洋溢着笑容。
他们不是……
后背猛地一寒，我转身，一个近乎于虚无的男子正盯着我看，随风消散。
头皮阵阵发麻，为什么？我分辨不清现实和虚幻？
抬眸，连景象都扭曲旋转起来，好吵，为什么都围在我耳边说话？为什么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景象？我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痛……
“看路啊，瞎了么！”
刚从地上爬起，又被撞到一旁，耳边的吵杂声重金属般越演越烈，在我脑里轰鸣。头痛欲裂……
“零……”那人轻拍我的肩，俯身在我耳边清晰吐出那一个字眼。
是八重，他走近的一瞬萦绕在我耳侧的杂音全都消失了，我几乎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擒住他的双手，“八重，我……”泪水又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我，说不清是同情还是自嘲，苦笑了一下，“我告诉你，全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重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