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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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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才到她肩膀的小孩,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程瑶予:“实不相瞒,林姑娘的病,并非无药可医。”
“有什么方法?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这是苗疆五毒教的蛇毒,”沈寒回头,神情凝重地看着程瑶予,“我本想等你走后,一个人带她前往苗疆,寻得解药。只是担心路途遥远,怕她的病情恶化。”
“我愿意去苗疆寻得解药。”程瑶予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寒说道:“你可想好了,此行路途遥远,所到之处皆是穷山恶水,所见之人皆是江湖宵小,且不说苗疆人喜怒无常,光是那些蛇蝎之类的就令人心生畏惧,你定要万事小心,切莫着了妖魔鬼怪之道。”
“可是,如何去苗疆?”
“你先去长安驿站,那里有我的一个师弟,名叫韩笙,我写封信,你到了之后将信交予他,他便会带你去苗疆。”说完,沈寒走进了屋内。
程瑶予起身没说话,去了另一个房间。只见林以辞双眉紧锁,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一只手露在被子的外面,一道深深的伤痕刻在白皙的皮肤上,周围竖着几根利针,微微颤动,像是在抵抗紫黑色淤青的蔓延。
忽地,一双玉手将针收了起来,又立即沉入一旁的水桶中,谁知水桶中清可见底的水,渐渐地变得污浊,还发出阵阵恶臭。
程瑶予大骇,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委实没见过如此惊人的事情。
“此毒我只可抑制,不可根除,如今林姑娘危在旦夕,取得解药刻不容缓,”沈寒一反以往淡漠的常态,言行举止尽显焦急之态,“十天……最多十天,倘若十天之内无法求得解药,后果便不堪设想。”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牖,所到之处,都让慵懒的浮尘显了形,围绕在沈寒的身边,一眼望去,显得她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只要轻轻触碰,就会幻化消失一般。
程瑶予看着沈寒专心给林以辞施以针法,如此专注的神情,程瑶予竟想起了给沈寒写信的哥哥。哥哥也是如此,无奈,痛苦,又包涵着一种程瑶予自己看不出来的情感。
“林姑娘对于沈姑娘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刚要下去的针陡然挺住了。沈寒看着林以辞睡梦中的脸,一些往事的碎影如潮水般涌入了自己空空荡荡的心里,一时半会,竟忘了回答。
“就像哥哥对沈姑娘一样吗?”
一句突然冒出来的疑问,让沈寒如啻雷击。
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林以辞对自己的感情,一直以来,都以为是一种朋友之间的仰慕,直到林以辞越来越直白,而沈寒却惊慌失措,不得不有意疏远她,离开她。但是,这样的事情,竟是被一个小孩看出来了。
程瑶予见沈寒缄默不言,又继续说道:“沈姑娘是哥哥很重要的朋友,林姑娘也是沈姑娘很重要的朋友,师父说人在江湖,一定要重情重义,此行我一定拿到解药,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终究是小孩,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沈寒心里舒了一口气,又抬手用衣袖帮林以辞擦去额间的汗水。
林以辞眉头仍然紧锁,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着,朱唇一张一合小声呢喃着,程瑶予隔着太远,听不大清,但见林以辞还有意识,也就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苗疆,我去找谁要解药呢?”
“韩笙师弟与五毒教的一名弟子素有交情,若是顺利,说明缘由,应当会交予解药,只是……”沈寒紧了紧手。
“只是什么?”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一滴一滴的水珠随着屋檐落下,汇成了水帘。
沈寒看向屋外,天空阴沉沉的,晦明变化,也不过是俯仰之间。
“只怕是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沈寒原本平淡的眼眸中,散过一丝愤怒,“苗疆人虽然喜怒无常,但也安安分分,与世无争,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一个陌生人下毒手。”
“沈姑娘的意思是,林姑娘和五毒教的人有过节?”
“你初入江湖,有所不知,”沈寒顿了顿,“如今江湖一分为二,一个是恶人谷,一个是浩气盟。自古正邪不两立,林姑娘是浩气盟的人,如今只身一人前来找我,身单力薄,可能是恶人谷的五毒弟子趁人之危,加害于她。”
程瑶予听后,眉毛倒竖,捏紧了拳头:“此行我一定将凶手捉来,让她给林姑娘道歉!”
“到了苗疆,那可是五毒教的地盘,你不要乱来。”沈寒从袖中拿出一封白色的信,递给程瑶予。
瑶予双手接过信,与沈寒的指尖轻轻擦过。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竟像是漏掉了一拍,耳根一热,不敢抬头直视沈寒的双眼,双手又紧张得出了汗。
信封本就是普通的信封,在程瑶予眼中却是犹如白皙无暇的美玉,捧在手中,生怕弄坏了。
“等雨停了再出发吧,”沈寒没有太过注意程瑶予的动作,“我会和你哥哥说明缘由。五毒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一个江湖后辈,况且韩笙师弟武功高强,定会护你周全。”
没过多久雨便停了,院前的水洼大大小小,星罗棋布,倒映着湛蓝晴空。
门“吱呀”一声,惊走了在屋檐上小憩的飞鸟。
万花谷依旧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模样,沈寒的心却再不像闲云野鹤那般轻松。程瑶予走后,沈寒便做在林以辞身边,眼睛一刻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林以辞渐渐转醒,又或者是从未睡下,一直小声呢喃着什么。沈寒只当是她的梦呓,伸手替她紧了紧被子。刚要抽手离开的时候,林以辞却突然伸手抓住,双目却未曾睁开,口中说着什么。
沈寒愣愣地俯下身子,缓缓靠近她,近得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闻到她身上的清香,看到她耳朵前面散落的一两根鬓发,听到她轻声的呼唤。
而那一声声呼唤,全是自己的名字。
沈寒愣住了,一股酸酸的感觉直涌心头,仿佛那一刻心里决定了什么。
长安街道上车马驰骤,一片繁华。程瑶予牵着马,一路上左顾右盼,脖子伸得老长。
“在下程瑶予,”程瑶予给面前的男子行了一个礼,“敢为阁下可是韩笙公子?”
只见眼前的男子一身书生打扮,萧萧肃肃,卓卓朗朗,一头长发披在身后。
“正是。”韩笙托腮打量眼前这个小丫头。
“沈寒前辈拖我将信给你。”说着,从怀中拿出信,递给韩笙。
韩笙看完信的内容之后,一脸讶异:“师姐要我带你去五毒?”
“是为了拿解药,救一位朋友。”程瑶予说得诚诚恳恳。
“师姐这辈子从未有求于我,”韩笙扯了扯嘴角,“如今她竟然写信让我帮她,可见这位朋友,不简单啊。”
程瑶予抬头看了看韩笙:“沈寒前辈重情重义。”
“只怕不是普通的情义,”韩笙看向不知话里有话的程瑶予,自觉所言过多,“也罢,时日不多,现在就出发。”
韩笙转身出门,而程瑶予还站在原地琢磨刚才的对话。
天色渐暗,程瑶予和韩笙一路快马加鞭,未曾停歇过片刻,光是换马就换了三匹。
“马上就要到成都了,晚上在那住一晚,明天就能到五毒。”韩笙看着一脸疲惫的程瑶予,安慰道。
程瑶予知道自己一定尽显疲沓,咬了咬牙,紧紧拽着缰绳。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前方的广都镇却隐隐约约闪着灯光。同样是繁华的都市,和长安街上大同小异。
此时程瑶予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疲惫,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一旁的韩笙看得眼都直了,感叹年轻真好,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
第二天,韩笙敲了敲门:“小丫头,起床了。”
半天没动静,韩笙索性直接推门而入,床上却是空无一人,连被子都是整整齐齐的,不禁怀疑道:“这丫头昨日没有睡?”
“韩前辈。”
韩笙回头,只见程瑶予站在门外。
“你昨天睡了没?该不会是偷偷出去玩了一整晚吧?”
“睡了。”
“那被子怎么像是没动过似的。”
“我叠过了,”程瑶予看着一脸讶异的韩笙,“师父说,凡事都要自己做好,不可拖拖拉拉。”
韩笙托腮:天策府教出来的孩子吗。
“接下来是山路,不能再骑马了。”
“这树林……怎么阴森森的。”程瑶予缩在韩笙的身后。
“你怕了?”韩笙打趣道。
“没有。”程瑶予挺着腰,跟在韩笙后面。
树影斑驳,随风摇曳,周围的落叶窸窸窣窣,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响。程瑶予惊得回头,看见的除了树叶,还是树叶。
“怎么了?”韩笙察觉程瑶予的异样,转身问道。
程瑶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韩笙伸手拍拍程瑶予的肩膀,刚要说安慰的话,却对上她惊恐的双眼。
“蛇……是蛇!”程瑶予浑身战栗,手颤抖地指向韩笙背后。
韩笙迅速回头,只见被落叶铺满的地底下,冒出一条比人还要高大的黑影。
“这不是蛇,是蟒!”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地面开始松动,渐渐显露出骇人的鳞片。
“抓紧我!”程瑶予闻后紧紧抓住韩笙的手臂。只见韩笙一跃而起,带着程瑶予落到附近一棵树上。
程瑶予放眼望去,脚下的巨蟒缓缓蠕动,身上的树叶一片接着一片落下,原形渐渐显露出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
程瑶予只觉脊背阵阵凉意,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快到我背上来。”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程瑶予趴在韩笙的背上,怔忪间,想起了儿时的哥哥也是这么背着她。
“它还在后面吗?”
一句话叫醒了还在回忆中的程瑶予。程瑶予回头望去,已没了巨蟒的影子。
“它不见了。”程瑶予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生怕看漏了什么。
“那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下吧。”韩笙松了口气。
“可是……”程瑶予局促不安,“我能感觉到,它就在周围。”
“巨蟒来无影,去无踪,它只是想让我们抱头鼠窜,消耗体力,待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再来个瓮中捉鳖。我们先稍作歇息,再从长计议。”
“它这么聪明?”
“只怕不是它聪明,”韩笙紧锁着眉头,“怕是它的主人聪明。”
“它的主人?”
“普通的蟒不可能如此巨大,这巨蟒必定是由五毒弟子驯养。只是不知,这位五毒弟子为何指使巨蟒攻击我们。”
周围寂静无声,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和韩笙的气息。
程瑶予不寒而栗,抱着膝盖。韩笙见状,伸手擦了擦她眼角:“别怕,我在呢。”
程瑶予推开韩笙的手:“我在告别沈寒前辈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一定锲而不舍,寻得解药交予她。可是刚才,我突然好恨自己懦弱无能,我……”
“你还小,你很努力了。”
“这只是旁人为我寻找的借口,”程瑶予说道,“天策府没有小孩,只有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