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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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羽穿过狭窄的街巷，找到那家地下酒吧，昏暗喧闹的场景并没有让她退缩，顶着炸裂的电子音乐，挤过人群走到吧台前。
吧台里只有两三个人，她视线转动，还没来得及询问，已经有服务生前来询问。黎羽又向前走了一步，扬着下巴指向那个忙碌的调酒师。
服务生偏头看了眼，了然笑了下，对那个调酒师打了个响指，并随上戏谑的笑意。想来平时找他的姑娘不会少。
转过头来的调酒师本是一脸笑意，看到黎羽的瞬间愣住，很快又惊喜地过来，“小羽？你怎么来了？”
黎羽没有笑，她的表情有些沉，“五哥哥。”
林述庭探手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告了假，带着黎羽出了酒吧。
两人提了啤酒走到公园长椅上坐下。深夜，刚下过雨的公园零零星星几个人，还有些清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述庭有些惊讶，笑意一如既往，阳光舒坦，将一罐打开的啤酒递给她。
黎羽皱眉抿了一口，咽得极为艰难，“我一直都知道。”
林述庭灌了一大口，偏头看到黎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还喝不了酒啊？记得你第一次喝酒吗？一杯倒还被我们背回去的。”
黎羽将易拉罐放到身侧，转头看向林述庭，表情郑重又愧疚，“五哥哥，我一直都知道你在这里，但是从前我没有勇气来找你，我知道是我害得你沦落异国不能回家，我没有脸面来见你。”
林述庭似乎对这件事极不在意，拳头撑在脸颊一侧，偏头看她，眼角都堆出笑意，“那你现在怎么来了？”
黎羽闭了闭眼，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回去了。”
林述庭本随意的表情僵了下，他愕然坐起身，又灌了一口酒，酒液下肚，微凉。
黎羽没有看他，又自顾说道：“所有的事因我而起，我应该承担责任，不该让你在外面漂泊，干着那些活……”她意有所指。
林述庭干笑了下，“怎么会啊，我觉得调酒师这个职业挺好的，正好出来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比被绑在家里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好。生活嘛，不在乎金钱多少，自己开心就好了。况且，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我对他也有愧，甘愿出来流浪的。”
神色有些悠远，又自嘲地笑了笑，“倒是你，知道我在这里，还不来看我，是不是嫌弃我现在落魄了？”
“怎么会……”黎羽尴尬。
林述庭笑了笑道：“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不怕他了？”
黎羽摇头，神色有些犹豫，也有决然，“虽然是爷爷让我走的，可当初我也没想留下来真心待他。就当是愧疚吧，我想回去看看。”
“想明白了？”
“嗯，已经决定好了。”
突然，身后那盏灯似乎是坏了，闪了两下就完全暗下去，只余不远处的灯光映过来。他在笑，甚至还探手摸了摸她的头，可面容在昏暗的光影下变得斑驳又模糊，就连笑容都像牵强，“可能小羽真的长大了。”尾音拖着长长的叹息。
黎羽重重叹了口气，“可能以前真的太幼稚了，总觉得自己被连番抛弃，不想再像个物件一样被人扔来扔去，所以总想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以为我要的是自由，不稀罕别人的情情爱爱。出来这么久，却觉得心里越来越空，现在才明白那些自我意识都是别无他法的表象，求不得才会自我安慰不稀罕，事实上真正的我就是缺爱，所有的自我洗脑不过是自卑的自欺欺人。”
黎羽挫败地将头埋进手掌，喃喃自语，“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到手的东西，随手就扔了，还那样伤害他。”
林述庭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也许他是爱你的，可那样偏执的方式呢？你还能接受吗？”
黎羽没有抬头，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也许可以吧，我都愿意接受我爱他这个事实了。”
林述庭皱眉，似乎极为不满，“小羽，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将自己从他的牢笼里放出来，你怎么能自己又回去。况且，你有大好的人生，你的人生才要刚刚开始，我实在不愿你为了他砍了自己的翅膀，你是羽，你该在天空翱翔。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两年多没去找你吗？因为，你的生活需要重新开始，我不想让我们过去的一切羁绊住你，你何苦又要走回去。”
黎羽抬起头，笑起来，那个笑跟以往一样，弯着眼睛，很是愉快，“五哥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当初也是你愿意将我从牢笼里放出来。其实，你不知道，我之所以当初要走，是因为我的养母，她的事让我觉得我是个普通人，有人爱我有人不爱我，所以不该一直活在偏执里，我应该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想摆脱小哥哥。可是当我真的摆脱他了，我才觉得天真。我是黎家的包袱，就是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凌家也当我是个外人，事情来临，第一就是将我赶出去，弥补愧疚的余地都不给我，扫地出门的感受没有多好。还有凌秦霄……他不说了，总之，我觉得自己太天真，真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了，到头来依然没有人在意我，而唯一一心对我的凌祈涵，被我亲手推走了。”本来以为已经坦然的一件事，到最后又变得有些难受。
林述庭的表情变得错愕，痛心，“小羽，怎么会……其实大家都是爱你的，只是老七对凌家来说到底不一样，你不该那样想。”
黎羽自我安慰地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在意的人，都不是我啊……”
林述庭张嘴想说：“我啊，我在意你。”却又觉得苍白无力，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安慰道：“不会的，你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在意。”
“我也自我安慰我过的多好，家里有钱，学业有成，想干什么都可以，可能对普通人来说，我真的是矫情了。出来之前我也会觉得自己矫情的，我可以接受我父母为了黎襄将她送出去，也不来看我，不关心我，我可以接受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我都可以接受，因为回到家里，你们待我多好？可是不能比，比到最后被赶出去的人是我，被厌恶的是我，没有人在意的是我。我以为出来会好的，可出来后我发现当自己要一个人去面对和处理所有的事情时，才觉得有多孤单，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你看，连血浓于水的亲情都比不过日久生情的感情，我还能信任什么呢？”
“我不觉得自己是个独立的人，可能只是一个讨好别人换取青睐的人，所以我的努力并不是自我的努力，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一个一无所有又缺爱的人，所以我的心越来越空，我把那一块丢了，我想要去找回来。”
“你说我应该翱翔天际，假如我是那样的人，他困着我，我还会出来，假如我不是那样的人，那又何必劝我。所以，我回去了，你不该替我感到惋惜。”
黎羽是第一次坦诚地跟别人谈论自己的事，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的一瞬，没有觉得不堪，反而觉得轻松，好像心口堵了一辈子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她抹了抹微湿的眼角，笑了笑，“成年人不该自怨自艾，要什么只管努力就好，结果再论，想明白了，我也不用在异国他乡这样纠结迷茫。”
沉默良久的凌祈涵将一罐啤酒灌进肚子，捏着易拉罐“哐哐”作响，像泄愤一般远远地掷了出去，“好，你想明白了，就回去吧。”
黎羽看向他，“五哥哥，我要去面对因我而起的事，就不该你再流浪，所以，你也回去吧，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林述庭自嘲地笑，不远处的路灯映到他眼睛，像一簇火苗，“刺伤他是我自己做的，出来也是我自己的意思，跟你没有关系，我还不想回去。”
黎羽皱眉无奈，只能叹气，“是我对不起你……”
林述庭笑出声，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说的，成年做事怎么怪别人呢？”抬手看看手表，又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这一带晚上比较乱，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好。”
送黎羽到楼下，看着她摆手走远，林述庭脸上是笑，眼底却很苦涩，忍不住又叫住她。
黎羽转身，脸上是无辜又好奇的笑。
林述庭自嘲地勾唇笑了笑，只道：“好好休息。”她不知道也好。
他其实想说，你不回去，我陪你行不行？
可是他明白，有的事迟了就是迟了，他明白自己的时候，凌祈涵已经紧紧将她抓在手里，没有丝毫插手的机会。他有机会的时候，却苦于成全而不能相见。他想说，你不必愧疚，凌祈涵的眼睛是我故意的。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开口。
林述庭当初不是真的想伤害凌祈涵的眼睛，只是他深知必须伤害到凌祈涵，凌老才会插手，黎羽才有机会离开，可是没想到会一个失误毁了他的眼睛。他愿意将自己放逐，可最终所有的事又回到了原点，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变得没有意义。
黎羽甜甜地笑着跟他摇手，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林述庭苦涩地笑了笑，急促地在身上摸了摸，除了一个快用光的打火机，连烟叶都没有。又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看天，叹口气，挫败地摇摇头又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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