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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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黎羽而言，自己的一生可以分成很多段，但是她自认每一段都头脑异常清醒，甚至自认并不幼稚。
暑假跟凌祈涵从国外度假回来，被黎家叫回了洛城，从洛城回来后，她既紧张又雀跃。
黎羽一直觉得虽然被凌祈涵笼罩在他的羽翼之下，可她并不无知，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直到再次遇到容宇。
再见容宇时，他捧着一杯奶茶咬着吸管站在小店门口愣愣地看着她。他似乎变了些，利落的短发，微笑时有些羞涩，拘谨中露出的阳光笑容又与记忆别无二致。
黎羽没想到会在学校附近遇见他，也不敢相认，踟蹰中他已经上前来，疑惑又惊讶地叫了声，“黎羽？”
黎羽这才回神荡起笑意，“容宇啊！好几年没见了！”她觉得自己热络得有些过头，但心里还是觉得意外惊喜。
微笑的容宇露出记忆中熟悉的虎牙，腼腆地摸了摸头发，“你在这里上学啊？”
“是啊，你呢？你那会转学那么急，现在是回来了吗？”相比过去与人交往的沉默，现在的黎羽已经游刃有余，熟稔热络地跟他叙旧。
“不是，我朋友在这里，找他玩的……你现在怎么样了？”容宇看着她的眼神，既如少年时明亮，又多了些难以言说的迟疑。
黎羽看了看他周围，笑道：“我挺好的，你朋友呢？好久不见我请你吃饭啊。”
“他回去点名了，一会出来。”
黎羽点头，拉着他找了个还算安静的餐厅。
初时都是在说些近况闲聊，黎羽不饿，没怎么动餐，容宇倒是吃了些，闲聊间渐渐不再拘谨，他问道：“你和你那个哥哥怎么样了？”
容宇提起这件事黎羽才想起幼稚的过往，那会在薛岭的怂恿之下，故意跟容宇走得近，不过是想引起凌祈涵的反应，后来这个做法被她自己否决了，但容宇也是知道她心思的，陡然被提起虽不至于羞愧，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尴尬地笑了笑，“哈哈，现在就在一起了呗。”
容宇愕然点头，“那还挺好的。”面上却有些失落。那种失落不是一眼能看出的苦涩，而是难言之隐的迟疑和遗憾。
黎羽偏头看他，“怎么啦？”
容宇笑，两颗虎牙一如少时般明朗，“没有啊，就是觉得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不过你一直都在双城，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又被他保护着，就没想过去外面看看吗？”
黎羽心里一惊，惊的不是容宇的冒犯，而是心事被人说中的紧张。
她故作无谓地眨眨眼睛，“有啊，我放假都有出去玩的。”
容宇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手机突然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头，皱着眉看了看才接起来，“我遇到个朋友，有点事，你们先去，我迟点来找你们。”
他讲话的时候，黎羽咬着西瓜汁的吸管看着他，专注又好奇。
容宇抬头看过来，愣了下，不好意思地跟她笑笑。
“可以让你朋友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嘛。”
“没事，他们男生喝酒去了。”
黎羽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容宇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没关系，你说。”黎羽鼓励道。
容宇这才迟疑地开口：“你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你其实是个孤独的人。”
黎羽笑，“怎么会呀。”
“我不知道你从小生活在温室里怎么理解周围人的人际关系，但你自己其实一直都是孤独的，你没办法维系朋友之间长久的关系，不是你不值得，而是你不会，你可能缺少那部分能力吧？”
黎羽没有表示，只是看着他。
容宇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冒犯，赶紧道歉，“抱歉，这么多年没见，我也不了解你，只是根据以前的印象，而且再次见面，我觉得你还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单纯的……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样可能就是因为你与社会脱节太多。你就当是我自以为是吧，不用太当回事。”他越解释越乱，越乱越语无伦次地慌张。
黎羽应该生气的，多年不见的一个朋友，一见面就隐晦地跟你讨论你是不是“幼稚”“不谙世事”这样的话题，说得直白就是无知。可是，黎羽没有生气，她只有被说中的慌张。
黎羽非常了解自己，她心思深又自信，所以一直无视自己的短板，可她心里明白，这么多年，她与人为善，却依然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她有一些兄长，她不觉得孤独，可被容宇直白地指出来，她既心酸又觉得好笑。
黎羽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忽视脸上的燥热，尴尬地开口道：“其实，你说的有道理吧。”
容宇觉得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口，以后也不见得会再见，便硬着头皮道：“你这样有自己的好处，但我觉得你是个亮眼的女孩，你不需要拘泥在别人的管束之下，我希望你能飞出去，自由自在，走你自己想走的路。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未来，不管挫折也好，平顺也罢，都需要自己去实践，去成长。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自我的人。”
黎羽低头搅拌着西瓜汁的残渣，她听出来了，容宇在暗示凌祈涵，所有的铺垫到最后，她终于明白。
沉默令容宇有些紧张，猛喝了两口柠檬水，才敢抬头看黎羽，她在笑，笑容有些坦然，乌黑的眼珠却像是看透了他所有的心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
容宇被她看得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忍着不适良久才假意自然地摇头，“没有。”
他站起身，尴尬地偏过头去，“你当我胡说八道吧，不要生气就好，我就是话多了点，你不要在意。”
黎羽没有站起来，她抬头看着他，追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转学？”
容宇没有看她，沉默了一会才转过头来，又坐下去，“你要听？”
黎羽点头，“对。”
容宇走后，黎羽连联系方式也没有留，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了良久，上来的牛排变得冰凉，酱汁凝结成一层，她依然坐在那里，一口也没有动。
当事情抽丝剥茧地拨开，她才明白容宇的难言之隐，他可能无意，但也有无奈。
即使不愿意承认，她也必须面对一个问题，她就是一朵缺乏社会阅历的温室花朵，即使她有再多的心思，即使她将每个人的心思都摸得通透，她依然缺失了十几年的社会阅历，她努力变得和别人不同，可外人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的“单纯”。她明白自己对外的沉默，不是高冷，而是藏拙。
凌祈涵从国外出差回来时已是深夜。
接机的助理在趁着行车时间跟他汇报近期的工作，直到将所有的事情处理结束，汽车已经进入凌宅。他一边脱下外套递给身后的管事，一边示意张逸继续汇报黎羽的事。
“小姐最近都在学校上课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今天见了容宇。”张逸咬着牙，迟疑着开口。
凌祈涵挽袖口的动作一顿，“容宇？他回来做什么？”
“好像只是跟朋友约着玩。”
“他俩怎么会见面？”凌祈涵沉着眸子，整个人气压都下降了几分，脚步未停，继续向书房走去。
“应该是巧合。”
凌祈涵冰冷的眸子一下变得锐利，径直扫向张逸，吓得他话头都抖了起来。言外之意就是，他需要准确的信息，“应该”这个词不该出现在给他的汇报里。
“两个人说了什么？”
“餐厅太小，不敢跟的太近，跟着的人没敢离得太近，所以……”
凌祈涵的袖口终于挽好，径自向书房走去，脸上表情没有一丝迟疑，“谁跟的可以解雇了。”
张逸点头，“是。容宇先走，后来小羽小姐又在餐厅坐了很久，怕是说了什么。”
“嗯。”脚步未变的凌祈涵一双漆黑的眸子在黑夜里逐渐沉入深渊。
张逸走后，凌祈涵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划开又迟疑着放了回去，时间已经凌晨，她应该是睡了。
捏了捏疲累的眉心，难得佝偻下背，瘫坐在楠木椅上。
黎羽没有提容宇的事，凌祈涵也装作不知道，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凌祈涵将一沓资料扔到黎羽面前。
那是她准备出国的手续。
那时黎羽正调试琴音，将很久不曾练习的小提琴拿出来准备活动活动手指。看到那一沓资料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又很快恢复平静，放下琴，翻了翻资料。
“你调查我？”她抬头，眸色平静，表情却有些愠怒。
凌祈涵的眉头郁结着浓重的戾气，紧握的手背青筋暴起，隐忍着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气，忽视内心不适的疼痛，沉着声音道：“重点是，你不解释一下？”
黎羽本来以为自己会慌张无措，可是这会却异常平静，好像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反而并没有那么可怕。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道：“我爸妈想让我出国留学，在国外能多长见识，学更多的东西，就跟你当初出国一样。”
凌祈涵耐着性子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黎羽摇头，“你不会同意的，我也没办法。”
“呵，你还知道我不会同意？知道你还这样做？”凌祈涵终于怒极反笑，压抑的声音暴露他在爆发的边缘。
黎羽明白，终究会有这一天，可她还是有些怕。她不想惹怒她，虽然明白他的固执和独断，但如果能平和的劝说他，她也要试一试。所以她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小哥哥，我出国只是学习，没多久就回来了，你不用这么抗拒。”她轻声安抚。
“不行。”在她的安抚下，凌祈涵到底平和了些，可脸上的决绝并没有少一分。
“小哥哥……就算我从小没生活在黎家，可到底是黎家一份子，有责任承担家庭的责任，不学好怎么行……”
黎羽假期被叫回洛城时，黎家苦口婆心跟她说了利弊，希望她能学有所成，正好黎真要出国发展事业，他俩一起正好有个照应。
她对黎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她对人生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做一个一事无成依赖他人度日的花瓶，不管是黎家的事业也好，她自己未来创业也罢，她需要的是掌控，而不是受人摆布，所以黎家的提议，她会心动，也会因为对凌祈涵太了解而为难。
黎羽深知，自己一生都在想方设法拥有自己的人生，逃离命运的枷锁。她逃离了黎家，却没办法逃离凌祈涵。她不是怨凌祈涵，可他对她的掌控即使习以为常也常常喘不过气来。一如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他的眼皮底下，她无时无刻不在假意不知。人生第一次的叛逆以她认输求饶告终，她明白，自己还没有起飞的能力。所以，这次的留学是她的机会。
黎羽没有后悔过曾经寄人篱下时对凌祈涵的讨好，可她也会时常苦恼，人生处处摆脱不掉的牢笼。命运只会跟她开玩笑，她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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