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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老巷黑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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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的时候已经十点过,太阳明晃晃的有些耀眼,一路上夏树的脸色都非常不好,一脸纸金色,下车时几乎站不稳。张春想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但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其实以他这些年的经验也看得出夏树这状况不是生病那回事,可他也不愿深入猜测,下意识想回避某些他不愿知道的事实。
好不容易将夏树拖回房间,他关好门窗,拉紧窗帘。然后盯着坐在床上的夏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问道:“还需要做什么?”
夏树面无表情地缓缓抬起头来,深深地盯着他喊了声他的名字。
“花儿。”
“那你休息一会儿。”
张春说完从柜子里取了两套衣服,一套扔给夏树,一套自己拿着出了房门。他心神不宁地洗了个热水澡总算精神了一点,他先是给学校打电话请了两天病假。然后无力地往沙发躺下去,脑中一片混乱,不小心踢翻了茶几上的水杯。他心烦意乱地轻骂一声,起身捡起滚到地上的杯子,却一眼定在茶几脚的地板上。
一大滴干涸的血迹无法让人产生好的预感,然而更糟的是血迹不止这一滴,他扒开沙发发现血迹一直延伸到方锦的房间。
他慌忙跳起来冲进房间里,血一直到电脑桌前,桌上还有绷带和消毒水,垃圾桶里是沾了血的棉花。
方锦可能是做什么不小心割到手了。他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却驱不散萦绕的不安。他立即给方锦打电话,可手机里一遍一遍地提示暂时无法接通,他再打到方锦的办公室得到的答案却是方锦今天旷工了,他真的慌起来。在方锦的房间里草草翻了一遍,跟平时一样除了乱还是乱,完全一无所获。
“花儿。”
夏树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张春见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然称不上好,但至少比之前好看许多。他上前去问道:“好点了吗?”
夏树却没回他的话,而是拎着一条红绳往他脖子上套,“戴上,不许再摘下来。”
他低眼看到胸前的玉璧,不禁又想起在鬼列车上强吻了夏树的事不禁心里直抽,心虚地往客厅里走,余光扫过身后的夏树问:“这玉究竟是什么?”
“护身符。”夏树脱口而出。
“我不需要你……”张春忿忿地瞪着眼,他想问的不是这个,更不想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想知道的是夏树到底瞒着他什么。但话没说完夏树突然一把抱住他,冰凉的脸颊贴着他的脖子。
“花儿,都会过去的,属于你的都我都会还给你。”
也许是因为夏树这话显得太过悲伤,张春不自觉抬手反抱住他,认真地回了句:“我会好好保管的。”夏树终于放开他满意地点头。
“方锦可能出事了!”张春突然惊呼一声。
“他不会有事的。”夏树笃定地回答。
张春一脸惊奇地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被什么缠上了?”他几乎能够肯定方锦没跟他说实话,那天晚上去东岭烧纸钱的事方锦肯定也参与了。
“你看这。”夏树突然指向沙发椅背上一条黑色的痕迹。
沙发上有一条手臂粗的烧糊似的痕迹,张春凑近闻了闻,是他很熟悉的味道,前天他还在楼底的废车库里闻过,那是死人的味道。很明显这并不能让他安心,反而更加不安起来。他理了理思绪问夏树:“那方锦现在人在哪里?”
夏树满眼心疼地看着他说:“我有办法找到他。”
“什么办法?”张春惊讶的望着夏树,显然这话并不是夏树安慰他的。
“有个熟人可以帮忙。”夏树轻描淡写地回答。
张春没有继续追问熟人是谁,他明白夏树不愿说的他是问不出来的。只是这个熟人只有晚上才见得到,所以在这之前他还是不放心地打电话问了一遍他知道的方锦的朋友,显然都没得到方锦的行踪,最后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补眠。等夏树叫他的时候他感觉只过了几分钟,却发现外面早已天黑。
由于前车之鉴张春担心夏树会再次晕在车上,于是两人徒步从东城区走到西城区,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他已经脚下打颤感觉自己快要塌方时,终于听到夏树说了句:“到了。”
他欣喜地叹了口气,望向眼前的巷子。在这个城市他已经住了七八年,却突然有种这七八年白住了的感觉。倒不是这巷子有多惊艳,只是布局如此奇异的深街老巷怎么也该是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传闻,可他却完全没有听人说过。
说巷子是因为它太窄,其实是条马路,大概只能容纳一辆大巴通过。两边的人行道上是粗壮的梧桐,每棵都超过三屋楼高,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整条马路的光线,以至昏暗的路灯从树影间投下来的光都显得很诡异。路面干净整洁,除了落叶几乎没有垃圾。
而令张春不能理解的是两边的建筑,看来都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甚至更早时遗留下来的。青砖墙上一片斑驳,很有现在的文艺青年喜欢的韵味。古怪的地方是两边的房屋都不见门窗,就像两边都是房屋的背面似的的,可什么样的建筑会让房屋的背面临街?
张春正满腹疑惑,前面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影。他仔细一看发现那并不是什么人影,轻飘飘地荡在树下。夏树拉看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嘴里说了一句:“不要说话。”
虽然他能管住自己不说话,但却管不住自己的视线,往往越是不想看的就越要去看。随着越走越远他渐渐发现了这条街最诡异的地方。别的他不敢吹,但关于见鬼这一项他可以保票绝对见过不下百,但却比不上这短短一条街所看到的,而且形态各异,完全就像一部鬼怪百科。
至此他终于理解到为什么两边的建筑没有门窗了,换作是他,要每天面对这一条街的孤魂野鬼他也不干。
他们走到街道最深处,出现在面前的是巷子里唯一的一扇门,夹在青砖墙壁之间,显得很突兀。
门是对开的,并不大,最多能容两个半人并排进去,下方有道足有半米的门槛,漆黑如同锅底看不出材质。门口两边挂着两盏红灯笼散发出幽暗的光,门上的朱漆退得已经快看不出来。
夏树并没有敲门,而是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白蜡烛点上,然后立到门前正中的位置。
“我们这是来找谁?”张春忍不住好奇。
“黑鬼。”夏树脱口而出的只有两个字。
张春不自觉抱紧手臂,浑身升起一股恶寒,感觉就如同自己是被狮子盯上的羚羊。
“他们不敢靠过来。”夏树这一句说得相当霸气,回头一瞪,果然不远处徘徊的小鬼被吓得缩回去。
看到这幕他心里不由放松了一些,转眼见门突然打开,一个面目干净的年轻人站在门里朝他们礼貌的一笑。他心想不禁想这黑鬼不但不黑,也不是鬼,还是个年轻英俊的大好青年。
“你们找我爷爷?”
青年的声音不抑不扬地响起,浑厚的底气与其斯文的外表略显违和。夏树微点了下头,张春心知猜错。
“进来吧。”青年让出路请他们进门。
进去之后张春首先注意到的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面积不算小,甚至可以说大,院里裁着不少花草,只是光线不足看不太清。整体的格局与这里的传统屋舍大相径庭,倒是很像他老家那边的老院子。他想不通为何这样一个老旧的院子会出现在城市的中间,又在这样一条巷子深处。要知道如今的房价堪比黄金,这要拆了盖栋楼价值不知要翻几百倍。
“无忧,带他们进来。”
东边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略显嘶哑却掩不住威严。
“是。”青年应了一声便领他们进屋。
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老人一只手撑在桌上低头聚精会神地裹着烟叶子,身材矮小削瘦与他的声音完全不同。
自打进了院子张春就有种由外而内的压迫感,尤其是进了这屋子,如同置身深海一般的压力让他难以站直身体。
老人终于抬起头缓缓说了句:“坐吧。”
张春和夏树应声坐下,张春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老人的脸。老人并不黑,但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在左脸颊直接从额头拉到下巴,却不是愈合后的伤痕,而是浓浓的黑色,一不小心就看成是他脸上裂了一条半指宽的缝,显得有些恐怖。
而夏树显然并不介意老人的容貌,坐下就开口说道:“寻人。”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知道规矩,东西呢?”老人不紧不慢地说,目光扫过夏树却落在张春身上。这让张春一瞬间怀疑黑鬼说的东西是他,不禁往后一缩,却见夏树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子扔过去。
老人接到罐子后,对着光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对夏树说:“寻谁,说吧!”
夏树起身将一个纸包放在老人面前的桌上说:“不论生死。”他话刚落,张春就古怪地盯过去,显然对他说的不论生死很不赞同。
老人淡然地点着头就起身往里间进去,张春满是好奇地往里探头,却被已经进门的老人一眼吓回来。屋里一下安静下来,他的念头又绕进这两天发生的事上,他愣愣地看着夏树希望能看出点什么,夏树却一动不动地坐着如果雕塑一般。
“你们没吃饭吧!”
刚才的青年突然进来,手里端着托盘直接往八仙桌过去,张春立即闻到香味,他何止是没吃饭,他是一整天都没吃过饭,不提还好,一说就觉得肚子直叫。
“将就一起吃吧,别客气。”
张春是真不想客气,但嘴上还是说:“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真的不吃?”青年盯着张春,像是知道他饿了一天似的。
张春干笑了一下,坐到桌边端起饭碗说:“我是真一天没吃。”
青年理解地笑了笑看向夏树,张春立即说道:“他挑食,不用管。”即使接到青年投来的疑惑目光,他也没打算解释,几乎从他认识夏树开始,夏树就从来跟他一起吃过饭。他曾经也问过,但问多了也觉得无所谓了。
青年将信将疑地收回视线对张春说:“我叫纪无忧。”说着语气变得有些无奈,“本来不叫这个,爷爷改的。”
说到改名字张春心底深藏的仇恨都冒了起来,他愤愤不平地说:“这名字挺好,总比我的好。”
“还没说你叫什么?”
“张春,春天的春。”
纪无忧微微一抬眼,“张春?”
顿时张春似乎从纪无忧眼中读到了怀疑,他无奈地笑了笑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是叫这个名的。不过有个早死的算命先生给我改了,千万别让我再遇到他!”他越说越是咬牙切齿。
“花儿,不许这么说。”夏树冷不防地插了一句。
张春立即一眼瞪过去说:“你不是认识那个算命的吧?”夏树突然收回视线,不再开口,这反应他越加觉得夏树肯定认识那个算命的,打算找时机问一问他下落。如此一想心情稍轻松一点,和纪无忧随口聊起来。
“你一直住这里?难道没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什么怪事?”纪无忧奇怪地反问。
他转念一想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能看到那些,讪讪地笑了两声扯开话题,一顿饭下来也算是混熟了。
不等收拾干净桌子,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不停吧着烟。纪无忧上去扶了他一把说:“没事吧?”
“一把老骨头,能有什么事。”老人温和地笑了笑,看得出是很疼这孙子的。
“给您留饭了,我先去热热。”说着端着收拾好的碗筷离开。
夏树站起来,老人递过一张字条给他什么也没说,夏树也同样默然地接过来,转头对张春说:“好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