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星人的入侵》凉雾

8、第 8 章

　　那洞修在一处山脚下，年久失修的两扇铁栏杆锈迹斑斑，破败地歪倒在一旁，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此洞也不知有多深，只能见门口一小段路面，再往内看便似一张怪兽的大口，黑沉沉的一片。此时正是夏天，不知怎么里头却有一股阴风，非但把我们来时出的那一身汗都吹没了，反而又添了些凉浸浸的寒意。
　　一众小孩之前吵着探险吵得热闹，此刻一见这阵仗却又些怯了，站了半晌有人吞了口口水，想打退堂鼓：“我，我们真的要进去啊？”
　　“那当然，来都来了。”大概是觉得这话气势上显得不够勇敢，带头的那个又横我们一眼，补充一句：“胆小的、害怕的，可以趁早回去。”
　　向海洋眼珠子一转，凑过来悄悄问道：“可可，你怕不怕？”
　　我嘴唇一抿，知道这家伙又想拉我做挡箭牌了。
　　这家伙向来如此，想吃什么零食时要是说他想吃多半是不能如愿的，但若冠以我的名头，干爹干妈却是一定满足。所以久而久之他凡事便要拉上我一道，此刻我要是说怕他铁定理直气壮地退出：是弟弟怕可不是他怕，他只不过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于他英勇的形象一点影响也没有，反而大大增辉添彩。
　　可惜我想进去想得要命，于是我淡定地……摇了摇头。
　　“……”向海洋眼光闪烁一下，只好嘴硬地说一句：“我，我也不怕。”
　　那带头的顿时大悦，指点着我们说：“看，人家幼儿园的都不怕！”
　　幼儿园？
　　谁？
　　我？
　　看看此处只有我最矮最小，看来确实是说我无疑。向海洋哈哈大笑，我不由得气结：“我二年级了！”
　　没人理我。带头的拍着手，指挥他们快点排成一行，我也只好暂时把这事放一边，嘟起嘴巴过去。
　　大家很快就排成竖行进入了洞口，几个大的分别在队伍头尾，我们这些小点的在中间。刚那个带头的一马当先，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雪亮的灯光晃动着一照，我已大致看清了洞中的地势。
　　这洞约有一个半成人那么高，顶上不知如何，路面反正十分粗糙，就是一般的黄泥土路，走在上面有些起伏咯脚。
　　“好了，现在大家一个牵一个，我们看看这洞通向哪里。”
　　大家纷纷应着，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越往里走越是凉快，时不时前头就有一股风吹过来。拐了个弯之后周围的黑色渐渐变得浓厚，四周原本还能看出一点的轮廓也消失不见，除了灯光照映处，其他地方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小孩子们互相把手捉得死紧。我右手和向海洋握在一起，只觉他手心汗津津的一片潮湿，估计心里害怕。故意动动手指，果然马上被他抓得更紧。
　　“要不，我们唱个歌吧。”
　　“好啊好啊，唱个什么歌？”
　　大家就热烈讨论起来，故意把气氛炒得闹哄哄的借以壮胆，向海洋嚷一嗓子：“少先队队歌！”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声中忽然有人啊了一声，众人心一提，却原来是他不小心踩进了一处水洼，大家复又松了口气，埋怨了两句继续往前走。
　　洞里的湿气越来越重，可能是洞壁沁下来的山水，地面开始变得泥泞不堪。众人抱怨连连，突然前头那人脚步一顿，队伍一下子停下来。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那带头的顿了一下，迟疑着道：“你，你们看这是个什么……？”
　　顺着他灯光看过去，只见前方靠墙处有一团十分陈旧破败的东西，看这身形，看这姿势，好象是个……“死人啊！！！”尖叫声中也不用谁带头了，小孩子们叽哇哇地哭叫着转身就跑，我这具身体身矮力弱，混乱中被前方的人一冲，啊一声就倒在地上，还被踩了好几脚。
　　等我忍着疼爬起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跑得远了，手机不知是摔坏了还是被带走了，周围一点亮都没有，一团漆黑。
　　“……向海洋。”我轻轻叫一声，却没有听到回应。
　　我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僵住。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哦不对，还有一个死人。
　　我本来就不依靠视觉，没有视觉，黑暗光明有何分别？至于死人，地球人于我而言犹如他们视蚂蚁，我会怕一只蚂蚁？还是死掉的那种？
　　只不过这情形难免让我想起我一个人在太空里飘流的那段经历，当队友全部消亡之后，茫茫宇宙只剩下了我一个。地球人是群居生物，我们卜星人又何尝不是？所以那段时间我真是……快要疯了，要不是我一直在作自我调节又很幸运地到达了地球，搞不好我真的会控制不住地冲出宇航舱选择自我消亡。
　　不，停住！
　　我命令自己不可再多作联想。一定是跟地球人混久了的缘故，我这么冷静的人，怎么能这样放任自己的负面情绪。眼前这机会难得，没有那群碍手碍脚的小鬼，正方便我侦查此处。
　　刚才一片混乱中摔得头昏脑涨，我也分不清哪边是进来的方向了，我迅速让情绪沉淀下来，感知了一下左右两边，两边都没有固体障碍物，显示通行无阻，我迟疑了一下，决定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
　　然而才迈出去两步，就听到远处响起一个抖抖索索的声音。
　　“可，可可……可可！”
　　我有些吃惊地回头，虽然这声音抖得都调子都变了，但我还是从这熟悉的称呼中听出了来人是谁。向海洋……明明那么害怕，居然敢再进来找我？
　　“可可，你在不在？！”他声音又近了一些，仍然抖得厉害，象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但是，但是……
　　在他第三次叫我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出声回应。
　　“……我在这儿。”

　　那真是一个混乱的下午。
　　跑回去的几个孩子连哭带说，大人们都惊动了，后来还出动了警察，附近的人都顶着日头围在那防空洞门口看热闹，然而很快就证明那并不是死人——只是一卷不知何年何月被丢在里头的烂棉被而已。
　　大人们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终于也想起发作我们，去探险的小孩被拎回去后差不多都挨了一顿打，除了我和向海洋。
　　我之所以幸免是因为‘受了惊吓’，所以大人们不但不打，反而要好言好语地来哄我让我别害怕（天地良心！谁怕了？！）；而向海洋虽然有‘带着弟弟乱跑，没有看好他’的罪名，但事后他敢于进去找我所以也功过相抵。
　　当晚，妈妈抚慰我很久，确定我并没有受到什么心理伤害才离开，而她前脚一走，向海洋后脚就又从窗外翻进来了。
　　“可可。”他悄声叫着，爬上我的床。“你怕不怕，我来陪你睡。”
　　……我觉得是你比较怕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