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星人的入侵》凉雾

4、第 4 章

　　春节似乎是地球上一个十分盛大的节日，前前后后庆祝了十多天，每天都在好吃好喝走走玩玩……值得一记的是初一那天全家去了一个叫慈恩寺的地方，遇着一个比较特别的地球人。
　　这个地球人的法号叫洪元。对，是法号，不是名字，我也不知这二者有什么不同，总之就是这个地球人的代号啦。
　　这位老禅师，据说乃是一代奇僧。
　　他在襁褓时就被丢在寺庙门口，是庙里的老和尚把他捡回去养大的，后来自是理所当然也就职成了和尚。
　　□□时破四旧，□□们砸了寺庙勒令僧人全部还俗，和尚们没办法，大部分都还俗成家了，唯有这洪元佛心坚定，独居在一个破房子里还照样供奉了一座观音像，每日念经礼佛修行如常，后来□□结束，他就又搬回了庙中。
　　慈恩寺在他主持下一路发展壮大，如今已成本地一大盛景，而洪元本人也是年近百岁的老僧了。他乐天知命，平易近人，早早便将门中事务交由弟子，自己退居幕后，每日念经扫地，碰到前来烧香的有缘人便说笑闲聊几句，仿若寺中吉祥物一般……
　　——以上这些，全由奶奶嘴里听来，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懂。不过自打进入这慈恩寺我就有些惊疑不定，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竟有许多地球人在此顶礼膜拜。奇怪，他们不是地球上的最高级生物吗？为何还要对着一些‘巨人’虔诚的求告？难道之前我们的理解是错误的，这些‘巨人’才是地球的主宰？！可它们完全没有生命体征，是个死物啊！
　　带着这种怀疑我被抱入洪元的静室，趁奶奶与他寒喧的工夫，我尽可能地将身体躲入妈妈怀中，悄悄地观察他。
　　说实话，除了外貌更老一点，我看不出这个地球人与爷爷他们有什么不同。不过万一是我看走眼了呢，毕竟我见过的地球人也就这么几个，对他们的认识还是挺片面的。
　　“……喏，就是他。”在我默默打量的当儿奶奶已经迅速结束寒喧进入正题，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抱到那老和尚跟前，直接同他打了一个照面。

　　四目相投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地球人的眼睛据说不单单只是视觉器官，还代表着‘心灵的窗户’。此前我从未亲身领会过这句话的含义，而此刻，我懂了。
　　这老和尚的眼里……充满了大智慧。我忽然想起了我们卜星上的智者，虽然他们没有这种‘心灵的窗户’，但同样是经历过无数世事有着睿智的思想。这老头，应该就是地球上智者一般的存在吧。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也在低头凝视我，我不知道他在我眼里看出了什么，忽然脱口说：“这孩子的眼睛——”
　　“怎么？”奶奶忙趋一趋身，紧张地追问。
　　老和尚顿了顿，若有所思。
　　“——象有三千世界。”
　　？
　　妈妈和奶奶面面相觑，我也没听懂。
　　三千世界？我来地球的路上的确见识过许多个星球，是指这个吗？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具体经过了多少个，他怎么能一口咬定就是三千。
　　大约是看我眼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那老和尚微笑起来，轻轻摸一摸我的头。
　　“是个早慧的孩子呀。”
　　我猜‘早慧’这个词大约等同于‘聪明’，因为奶奶和妈妈都露出了既放松又骄傲的笑容。奶奶顺着话头说：“倒不求他太聪明，宁愿他笨一点，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老和尚笑着颔首。“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凡事若超过了那个度，的确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是是，所以才想请大师帮他取个名字，您修行高，想来压得住他。”
　　压得住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压得住？
　　老和尚想了想，笑问道：“不知贵姓？”
　　奶奶忙道：“令！命令的令！”
　　老和尚点头笑道：“这个姓挺特别……那不如就叫长留吧。”他把视线停留在我脸上，笑眯眯意有所指地说：“希望他在这世上……留久一点。”

　　从静室出来，奶奶和妈妈俱是一脸喜色。适才两个长辈说话妈妈一直不便插嘴，这会儿出来了放松许多，神情也变得活泛起来。一边走一边悄声笑道：“刚刚老禅师说他‘三千世界’、‘早慧’什么的，真是吓死我，生怕他说可可有佛缘要度了他去，那我可舍不得。”说完含笑看看我，又习惯性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以后别叫可可了，要多叫叫他的大名。”
　　“知道了，这不是一时改不过来嘛。说起来，禅师取的名字还真不错。”
　　“那是，明天就赶紧的去把户口上了……”
　　走过转角，那间静室和里面的老和尚就完全看不到了，我这才收回视线，安静地在妈妈肩头趴下来，揣摩着我的新名字。
　　长留。
　　令长留。
　　老和尚说这名字是希望我在这里留久一点，妈妈和奶奶看来也是这个意思……我倒不怀疑他们对我的……爱，不过如果有一天，当他们知道了我是谁、身负着什么样的任务，那他们，还会这样挽留我吗？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时间倏忽而过，不知不觉我在地球上已过了三次年，也成长到能非常自如地支配这具身体的年龄。不过我对地球人缓慢的生长速度以及落后的学习方式仍然十分不满——在我们卜易因慧斯星，学习是很快速的。只要用脑电波感应一下就能把所有知识迅速扫描，需要用时再把相关学科调出来就可以了。可地球人不，他们的学习往往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一点一点装进脑子，偏偏他们寿命又短，穷其一生也无法变成百科全书，充其量只能拥有一部分专业知识……唉，真是落后！而最最让我生气的是，我还必须得照着这种落后的方式来成长！
　　——是的，没错！仆从们经过一番商讨，他们一致认为我已经到了年龄，应该去一个叫幼儿园的地方学习了！
　　噢，天哪，我当然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地方！那里永远有一群傻不拉叽的小孩子，吵吵闹闹、蹦蹦跳跳，有些甚至还不懂如何才能控制自己不尿床！老师跟他们说话也永远是一副哄骗的口气……不！我可不想与他们为伍！
　　经过慎重的思考，我觉得有必要向仆从们表达我这种想法。以我的智商，根本就不用进入他们最低级的学习基地，电视里的东西就已经足够我学习了好吗？
　　在一个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新闻吃水果闲聊天的时候，我郑重地提起这件事：“我不想去幼儿园～～”
　　宇宙大神作证！我确实是想非常郑重的来谈这个问题，可是我如今的长相和个头让效果大打了折扣，明明很严肃的一句话一出口就成了奶声奶气的童音。
　　“嗯？”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我身上来。妈妈最先有反应，把我抱上膝头笑着问：“为什么不想去？可可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
　　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爸爸已经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说：“幼儿园啊，那里有好多好多小朋友，他们跟你一起玩，一起做游戏，一起吃饭睡觉，看谁最乖……表现好的小朋友老师会奖励他一朵小红花，可可是不是乖孩子？要不要拿小红花？”
　　小红花……那种弱智的奖励谁希罕啊！我凉凉地瞅爸爸一眼，好吧，可能他希罕。
　　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好声好气地说：“可可，每个小朋友到了一定的年纪都要去幼儿园，不能不去哦。”
　　我皱着眉，愀然不乐。“我会背好多诗也要去吗？会数好多数也要去吗？”
　　一家人噗一声，全乐了。
　　“你能数到多少啊？”
　　“来，背几首诗来听听，爷爷都教了你哪些？”
　　为了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我从膝头上跳下来，开始飞快地数数。
　　“1、2、3、4、5、6、7、8、9、10、11、12……”一直数到32一口气实在接不下去了才停止。
　　全家人都已经傻了，象看天外来客似的看我，爸爸张着嘴，好半天才惊奇地说：“谁教他的？”
　　妈妈也很迷糊：“可能……上下楼的时候数楼梯他就记住了……？”
　　愚蠢的地球人！终于见识到我的智商了吧！我骄傲地挺挺小胸脯：“我还会背诗！”
　　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还有‘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我一口气给他们背了十几首，生生地把他们给震住了。
　　“……这，这都是爸你教的啊？”爸妈又惊又喜地去看爷爷，爷爷则看我，稀里糊涂地说：“我就是有时候给他念念……他就全记住了？！”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爷爷忽然弯下身来很紧张地说：“可可，爷爷还给你念过《三字经》吧，你能背出来吗？来，试一下，‘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说实话，我并不理解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个调子三个字一句，朗朗上口，所以我记得很轻松。
　　背到‘亲师友，习礼仪’时我停了下来，全家人眼睛亮晶晶异口同声地说：“别停啊，继续！”
　　我困惑地看向他们：“后面还有吗？爷爷没念过了。”
　　爸爸大叫一声，抱起我高高抛起又一把接住：“哎哟喂我儿子是个天才！”
　　“别摔着孩子！”妈妈尖叫着也扑了上来把我紧紧抱住拼命亲了几口，“宝贝！你真是太聪明了！”
　　爷爷奶奶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这孩子以后不得了啊……”
　　我连忙费力地从爸妈怀里钻出头：“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去幼儿园了……？”
　　“呃……”
　　全家人瞬间都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