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安》宋子墨

24、024

　　前门随时有下人来来回回，她便绕路走后门进来，她又不能带着这个满身是伤，虚脱得已经昏昏沉沉地人去自己住所，母亲知道了那还不得闹翻天，这里离三姨娘的梅园最近，叶长安也懂医术，便直接朝着目的地走去。

　　他们走进来时，刚好对上三姨娘蒋蓉。
　　“大小姐！这是……”蒋蓉惊叫出声。
　　顾长平也顾不上解释，急忙道：“长安在哪里？他受了伤……”
　　梅园的西面还有一间空房，叶长安叫人收拾了下，便将祁子痕暂时安顿下来。

　　叶长安初次见到便知祁子痕是江湖中人，江湖仇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多余便没有追问，平静地替他医治圣身上的伤口。
　　顾长平一直陪在其间，直到祁子痕喝了药，脸上辛苦的表情缓和了些，她才跟叶长安走出了房间留他一个人休息。

　　“他没事了吧。”顾长平问叶长安，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除了亲人以为对一个陌生的人表现出紧张跟牵挂。
　　“明天再换一次伤口的药，应该没什么事了。”
　　叶长安对感情的事总是迟钝的，虽然她不知道顾长平怎么会跟祁子痕一起，她也能看得出，她对这个人的关心超出寻常。

　　听了叶长安的话，顾长平才安了心。
　　“现在时辰很晚了，你回去吧，大夫人找不到你要着急了，这个我会看着的。”
　　顾长平放心的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再来看她。”

　　顾长平的身影已经走远，她也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她刚将身子转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还没有迈步，就听到了另一边缓慢的开门声。

　　祁子痕单手捂着隐隐发痛的伤口位置，另一只手扶着门框。
　　“刚敷了药，你该好好休息。”
　　“这里是哪里？”祁子痕没有回答她，反问她。
　　“我家，右相府。”
　　祁子痕及其艰难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我死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这里是地府还是以为这里是极乐世界？”
　　对方嘴角扯了扯，想笑，可是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我这样的人，极了世界肯定是去不了，恐怕连地府也不肯收我，最多是个孤魂野鬼。”
　　“我不知道哪里会肯收你，不过，你现在最好哪里也不要去。”

　　一段奇怪的对话在诡异的气愤中结束，叶长安转身就走，不做任何的停留。
　　“你好像在生气。”祁子痕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我虽只一面之缘，但我可以肯定，你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我想知道原因。”
　　“你真的想知道？”叶长安顿住了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祁子痕，一字一句道：“刀口舔血的日子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祁子痕不能否认，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甚至过了这一刻不知下一刻，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日，我既然决定跟你为友，便已将生死抛诸在外……”她的声音温和，却又像藏着一柄利剑一旦破空而出便不会回头。
　　祁子痕的某种闪烁感激的光芒，仿佛在这千万岁月的黑种中添了一点亮光，虽然渺小却足够耀眼，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听到这样的话。

　　“但是，长平不同……”
　　意料之外的一句话，她、叶长安的神色中透着坚定。

　　祁子痕不说话了，他能理解叶长安话里意思。

　　漫长的夜终于过去，阳光隔着纸窗户照射进来，洒在他身上，空气里充满暖洋洋的味道。
　　祁子痕从暖光中睁开眼，身上的伤口好像没昨天那么痛了。
　　他起身下床，还没来得及开门，叶长安就已经走了进来，她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是早饭跟药。
　　祁子痕侧身，给叶长安让出路来。

　　“先吃饭，再喝药。”叶长安一边说，一边将托盘放在桌上。
　　“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了，打扰你们一晚，我应该离开了。”祁子痕喝着碗里的清粥说着。
　　“这里除了娘亲跟我还有一个丫鬟外，不会有其他人来的，你可以放心养伤。”
　　看着他喝尽了万里的粥，叶长安又将药碗挪到他面前。
　　“这个是医你体内伤的药，喝吧。”
　　祁子痕盯着这碗药许久，他不相信她真能拿到这些药，他的仇人怎么可能轻易让人买到医治他病体的药呢。

　　叶长安当然看得出他的疑惑，了然一笑道：“其中几服药店里确实买不到，但有一个地方肯定有，而且你的仇人一定不敢去。”
　　“你说的是皇宫。”现在他已经知道她是相府的小姐，进出宫中那便也是不难的事。
　　叶长安只是微笑着，却不答话。
　　片刻，她将手伸入袖中，将一张跌的很整齐写了字的纸放在祁子痕面前。
　　“这是药方，以后也总有需要的地方。”

　　祁子痕身上的伤口确实无大碍，他已经能自如行走活动，那么自然也该告辞了。
　　领走时，叶长安把已经包好的药材教到祁子痕手里，另嘱咐他，这些药够十日的分量，十日之后继续送药给他，还特意将汤药做成药丸状，分别装在几个小巧的瓷瓶当中，让他随身携带以便不时之需。

　　祁子痕拿在手里的时候，感激之色已溢于言表，昨晚她对他的说辞是带着几分责备跟气恼，那也是因为不忍自己的姐姐卷入其中，江湖，不是一个大家小姐所能参与的地方。
　　而她，依然遵守着曾答应过他的事。
　　人生，得此知己便已足以。

　　送祁子痕从后门离开，再回到梅园的时候，就看到了顾长平。
　　“他已经走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顾长平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不到一盏茶时间。”

　　顾长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绕过叶长安，提起裙摆径直朝后门的方向跑去，但愿赶得及追上他。
　　看到祁子痕的背影时，对方已走出很远，她急跑几步追上他，提高嗓门喊道：“祁子痕。”
　　听到声音，祁子痕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
　　顾长平急走几步站在他面前。

　　“你的伤好了吗？为什么不再修养一天，你确定没事了吗？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一长窜担心的问话说出口，完全没有给祁子痕回答的机会。
　　祁子痕怔怔地看着她，但愿是他多虑了，但愿叶长安也多虑了。

　　“你怎么不说话？”见他不回答，顾长平加重语气问他。
　　“长安的药很好，我已经没事了，毕竟这里是相府，我不便留太久。”
　　“又没人赶你。”是埋怨的话语，又带着些微的不舍。
　　祁子痕顿了顿，微微一笑，笑容依然月白风清，可是瞬间又神色凝重道：“当日的情形你也见过了，幸好你没什么事，但我不能保证下次是不是还能这般幸运。”
　　“你什么意思？”顾长平问他，他是在担心她吗？还是另有其他意思。
　　她凝目望着他，等着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