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安》宋子墨

18、018 淮阳楼

　　这个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好似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可以改变另一个人的心境。
　　此时的蒋蓉还并没意识到叶长安就有这样的能力。

　　蒋蓉跟叶长安走进来时，其他人都已坐上席间，只有顾衡臣跟顾熙辰还未到。
　　饭菜都已陆陆续续上桌，大都是顾熙辰喜欢的口味。
　　冗长地闲话家常，叶长安仅是安静地坐着，一口饭配一口菜享受着食物，她不说话，却让人不觉得突兀，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卓然飘逸，就算是在喧闹的人群里，也不能将她忽略。

　　顾熙辰几次与叶长安目光相撞，只是轻轻一瞥，便立刻移开了眼，神情态度像对一个陌生人般，其中之意便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讳莫如深。
　　他从来都不顾其他人的眼光跟反对，从心底里疼爱叶长安这个妹妹。
　　在他无助的时候，觉得累的时候都是这个傻里傻气的妹妹陪在身边，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他都会尽力去保护她，他不能对别人说的话都会跟她说，她不懂便不会说出去，这次回府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知道她为了拒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现在看到她完完整整地坐在这里，便安心了。
　　顾熙辰是今日的主角，这餐饭为主角展开，也围绕着主角结束。

　　在蒋蓉跟叶长安刚回到梅园的时候，顾熙辰叫住了她。
　　看到是顾熙辰，蒋蓉冲着他点点头，声音温和道：“大少爷进来坐吧。”顺便吩咐小翠去备茶。
　　顾熙辰忙道：“三姨娘不必麻烦了，我跟四妹说几句话便走。”
　　顾熙辰说话很干脆，蒋蓉便不再推脱，留下二人，带着小翠进了房间。

　　最后的一抹晚霞沉入天际，夜渐进暮色。
　　叶长安看着他，脸上是惯有的温和笑意。
　　“你忘记了吗？”顾熙辰笑着，目光中闪烁着淡淡的宠溺。
　　他的话叫叶长安一时无法接下去，她已经想到了，他们之前也许约定过什么，不知道怎么说她便也不说，就这么微笑着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熙辰继续接着道：“淮阳楼的咕咾肉是你最喜欢的一道菜，我曾答应过你，回京后带你去吃的。”
　　原来这就是他们曾约好的，叶长安从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并不托词直接应下了翌日的约定。

　　顾熙辰走了，他修长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黑夜中。
　　叶长安却站在这里一动也未动。
　　一个人走，另一个人来，她已隐约看到远方有微光正缓缓移来。
　　是灯笼光。

　　顾海手里提着灯笼引路，侧面走着的是顾衡臣。
　　顾衡臣走到叶长安面前时，顾海很自觉地退后数步，恰到好处，不至于太远淹没灯笼的光亮，也刚好避免听到他们的谈话。
　　顾衡臣喜欢懂得分寸的人，所以顾海到现在还在相府。

　　叶长安没有好奇顾衡臣为什么此时出现在这里，很快她就会知道答案。
　　顾衡臣开门见山道：“你跟你大哥一向要好，他回府就一定会来找你。”
　　叶长安安静地听着顾衡臣的话，她知道他来的目的并不是仅告诉自己与大哥的关系。
　　顾衡臣缓缓继续道：“你大哥是长子，全家人对他的期望很高，可这次回京也不知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衡臣很坦白直接地跟叶长安说着，也许是这段时间相处中的了解，面对叶长安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这其中的原因，父亲是否应该去问当事人，而非我。”
　　“如果他肯说，我也不用来找你。”顾衡臣抬高了嗓门，因她的话略显气恼，眉头深深蹙起，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发作出来。
　　“所以，你想我去问大哥？

　　没有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的，顾衡臣当然也不例外。
　　顾熙辰刚回府，顾衡臣便将他叫到面前一番长谈，对方却好像猜到了顾衡臣的心思，关于自己以后打算，是否长留京城只字不提，碰上顾衡臣追问，更是巧妙避开话题，顾衡臣知道问不出什么，刚巧，见他来找叶长安，便想到也许不愿意对父亲说的话可能会对叶长安讲，于是他来了这里。

　　长街一如既往地喧嚣热闹。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顾熙辰正跟她并肩走在这条街上。
　　叶长安不是一个很会主动找话题的人，尤其的对着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
　　偶尔地几句交谈后，他们大多都是互相沉默。

　　他们在淮阳楼的门口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顾熙辰开口道。
　　叶长安随着他走了进去。
　　门面并不大，装潢也不考究，只要来临安必定来淮阳楼品尝它的招牌，光看还未至午时，已基本座无虚席便也一目了然。
　　叶长安环顾一圈，只有临窗的两人位还空着，他们便径直走了上去。
　　这个位置她很满意，既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也可将店内的每张桌子每个人一览无遗，而且又不会被人注意到。

　　顾熙辰驾轻就熟地点着菜，咕咾肉是这里的招牌，外加几样小菜，替叶长安点了一壶清茶，自己则要了一壶竹叶青。
　　小二很快便将菜一一上齐，叶长安很少吃油腻的食物，这次却是例外，远近闻名的招牌，大多都慕名而来品尝的，她当然也要尝一尝了。

　　叶长安吃得很慢，一口饭夹一口咕咾肉，一举一动皆散发着优雅。
　　顾熙辰看着她，想起父亲的话，她跟以前不同了，曾经那个天真傻气十多年的女子，突然变得大方得体。
　　“父亲说你变了很多，我还不相信。”顾熙辰是微笑着说的，看得出，他很疼眼前这个妹妹。
　　叶长安也笑了，“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
　　随口的一句话，她并没有打算寻求对方的答案，可对方却显得认真了起来，很认真地回答了她。
　　“以前的你很单纯，不管别人怎么看你，跟你相处起来我都会感觉很轻松。”
　　这些话是出自顾熙辰真心，并不是不忍心伤害她而故意说些善意的话，叶长安感觉得出，于是她也告诉他，“无论怎么改变，我始终是我。”
　　长安始终是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