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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里是北京? ...

  •   正当吴思也抵挡不住疲惫袭来,沉沉睡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乘务员大声地喊:到站了,下车了,下车了!
      梁逸轻拍吴思的肩膀说:“终于到了,咱们下车了。”
      吴思一下子清醒起来,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多少次在内心呼唤的北京城就在自己脚下了!这个城市从小小的黑白照片走出来,一直走向她的内心最深处,并在那里生根发芽,直至枝繁叶茂。如今,一张车票,一天颠簸,理想便照进现实,这怎么不让吴思感慨万分呢?
      跟梁逸一起拎着一堆的行李下了车,举目看去,车站里熙熙攘攘,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有的人跟吴思一样,带着一脸的新奇,初到北京梦想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有的人却是满脸的疲惫和沧桑,在北京经过几番摸爬滚打后,最终敌不过现实的残酷选择黯然离开。
      他们两个年轻人,吴思24岁,自学本科毕业,只有不到一年的工作经验。梁逸19岁,刚刚高中毕业半年多,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两个人有的只是一身简单寒酸的行囊,以及加在一起一千多元的生活费。在遍地是人才的北京,他们就像毫不起眼的小蚂蚁,没有资质,没有背景,没有金钱,但是他们依旧对未来怀着美好的期待,立志要在这个偌大的城市站住脚。这么想着,吴思不禁暗暗下定了决心。
      吴思和梁逸在北京一个亲朋好友也没有,他们来了既没有接站的,也没有人可以去投奔,只有一个据说租房很便宜的地方可以成为下车后的方向。这是一个一起考北师大的研友杨萍告诉她的。
      这个地方就是西局。
      由于下车的人太多,打出租车的人排起来一个曲折蜿蜒的长龙。吴思和梁逸负重前行,一点点地挪动,耗尽了全部的体力和耐性,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打上了出租车。
      听杨萍说,在北京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排队,打车排队,上厕所排队,挂号排队,结账排队……简直就是戴着镣铐跳舞。看来果真如此。
      打开车门的时候,吴思看到车窗上明码标价:1公里2元,心里暗想这也不算贵。
      上车后,梁逸把西局这个地址报给司机后,司机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觉察的笑意。
      虽然浑身累得像是虚脱了一样,吴思还是打起精神向司机询问两天后在国际展览馆举办的大型人才招聘会的情况。
      “咳,那是人家高学历的人去应聘的地方,像是你们打工的,就不必要去凑热闹了,倒是可以去劳力市场去看一下。”司机吊起嗓子,嗓音高而细长,是典型的北京方言。
      想必司机从他们破破烂烂的行李袋,土里土气的打扮,以及他们刚刚报上的地址里,看出他们两个只不过是来北京务工的农民工,因此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梁逸刚要跟司机争辩什么,吴思赶紧碰碰他的手制止了。都说北京人骨子里很高傲,外地人在他们眼里都是三等公民,不想初来乍到已经有所体会了。
      由于是大年初八,很多外地人还没有返京,加上不是下班高峰期,车子一路行驶还算顺畅。吴思看到计程的数字在飞速增长,一会工夫已经40多元了。本以为1公里2元很便宜的,谁知道那是“温水煮青蛙”。
      还好,正当吴思盯着数字,心疼银子的时候,车停下来了。司机对他们说:“喏,到了。里面太窄,我不好掉头就到这里下吧。”吴思心想还好不继续送,能省下几元钱了。
      吴思和梁逸一边向村子里面走,一边打量着这个即将入住的村子。窄窄的巷子两边密密麻麻排列的全是三四层的筒子楼,楼房破旧简陋,有的最上层甚至是用类似铝皮的材料围成的简易房屋。每个单元都有仄仄的早已锈迹斑斑的楼梯,每一层的栏杆上都挂着红红绿绿的衣服。
      远远地,便闻到公共厕所里散发出的熏人气息,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一个垃圾堆,各种垃圾占据了半边道路。而巷子两边全部被摆摊的人占据,让巷子显得更加拥挤。一阵北风刮过,巷子里的沙尘扬起,裹夹在里面一起翻腾的还有各种垃圾、塑料袋、纸张以及被风刮下来的衣服……
      不断有人在村头进进出出,来去匆忙。他们有的是农民工的打扮,身上还沾着厚厚的泥土和水泥,有的看上去是上班族,穿西装系领带斜背着电脑包。
      吴思忍不住问身边包揽了最重的行李袋,还不时提醒她注意车辆的梁晨:“大狗,这里就是北京吗?怎么还比不上我们那边的村庄?”
      梁逸显然有备而来:“傻瓜,你以为北京处处都是高楼大厦啊?那我们这些穷人住哪里?网上说西局是北京最大的城中村,也是最大的蚁族聚集地。”
      “蚁族?”听惯了“北漂”这种说法,吴思显然对“蚁族”这种叫法还无法适应。“是说我们渺小如蚂蚁吗?还是坚韧勤劳如蚂蚁?”
      梁逸使劲托了一下肩上的行李袋,长吐一口气说:“都有,还有最重要最直观的是——居住拥挤如蚂蚁。”
      这个村子果然够大,巷子两边有很多狭窄冗长的胡同向着幽暗处延伸。“有房出租”的纸条贴得到处都是。一个不带空调暖气只有十平米的小单间也要五百左右的房租,而那些带空调暖气的则贵出很多。
      吴思和梁逸连续看了几家,多是大同小异。两人实在走不动了,便在一个看起来很实在的房东大姐那里租到了一个不足十平米,每月450元的单间,当然,没有空调和暖气。
      不管怎样,他们终于在北京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顾不上休息,赶紧把行李拿出来,放在小屋子相应的位置上。很快,屋子变得更加拥挤了,除了一张床一个桌子,剩下可以走动的地方只有弹丸之地,两个人并排站立都有点局促。这样,门口一块小小的地方便成为他们的厨房了,需要蹲在地上炒菜才行。
      一层小小的院子里住满了六户人家。他们收拾完屋子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上班的人都已经下班回来,院子里顿时像一锅正煮着的饺子一样,拥挤而热闹。他们有的聊天,有的做饭,有的吵架,有的洗衣服……还有人经过他们门口,从屋子旁边的楼梯上“噔噔噔”上楼的声音。
      吴思和梁逸锁好了门,来到了巷子里转悠。这个村子虽然破旧,但是内容丰富:主道路上灯火通明,除了一个挨着一个的门头房里做着各种买卖,摆摊的也是无所不有:各种吃的、用的、穿的、看的,价格也相对低廉。出来逛街的人也很多,而且脚步没了白天时候的匆忙,大多悠闲地走路、说话。话吧里生意最好,因为这里打长途一分钟一毛钱,让这些流浪异乡的人可以时常在想家的时候打电话回家,而不至于花费太多。
      除去房租和押金以及打车的钱,两个人带来的钱只有一千左右了。他们在河南烩面馆一人吃了一份面,又买了脸盆、碗筷等一些生活必需品,不知不觉又花费不少。吴思挎着梁逸的胳膊,夸奖他说:“大狗,幸亏你有先见之明,从家里带来了锅、电磁炉什么的,不然这些在这里买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在一些灯光阑珊的小岔道上,总是有一些打扮妖冶、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对每个路过的男子都献上轻俏的笑,用极富挑逗的声音说:“来嘛,来玩。”还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到了晚上就精心打扮,踩着恨天高,摇曳着小细腰遁入村子旁边豪华的“东方威尼斯夜总会”,直到清晨才重新回到村子。
      与西局只有一路之隔的马路对面,以及东西南北,是繁华的都市。那里车水马龙、霓虹耀眼,而他们围起来的这片像是丑陋补丁一样的西局村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晚上,吴思在日记里写道:这里,像是被上帝遗忘的弃儿,却成为初到北京的人的天堂。他们在这里出发,在这里迷惘,在这里成长,也在这里走向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西局,对于那些自强不息的人就是一个中转站,转向更好的地方,但对于自甘堕落的人就是一个死胡同,兜兜转转怎么也走不出去……
      吴思又用很大的字在日记的最后写上:“虽然我的身体安放在一个方寸之地,但是我的心却在整个北京城上方飘扬。北京,我来了!”
      看着身边的梁逸睡梦中孩子一般纯洁的脸庞,她又加了一句:“择一城而心安,择一人而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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