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各就各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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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亦铭的口吻和态度并不是想要博人关注，他只是习惯性的以最简短的话语表达自己的观点。
“凶手不是一个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嘉耀用手拍了拍话筒：“安静！”
他示意吴彬彬将台上的话筒给傅亦铭递过去，会议室里曾参与过林宗烁案件的警员们倒是没有那么惊讶，其余的没有和傅亦铭打过交道的人对他的判断就没那么信任了。
这起案件死亡人数达到三个人时，队里的司法心理学博士就做过犯罪分子的侧写，断定凶犯是一个人。
重案组的成员都知道，他们的教科书和实际参与过的案件告诉他们：连环杀手最大的特征就是“固定”，没有“固定”就称不上是连环杀手。无论是杀人动机、杀人模式以及杀害对象都不轻易改变——连环杀手的杀人行为是为了要满足心目中一个固定的理想目标的缘故。这个目标的内容可能与一个或多个人的性以及权利，甚至生存有关，也可能纯粹是一些道德文化观念，但内容扭曲、和现实脱节。
连环杀手因为“固定”的理想目标，甚少有团队合作的。
那个做出侧写的心理学博士崔致尧此刻满脸通红，嗖地站了起来，他的学历高，在警队是供养级别的，虽然被人当面挑战权威，到底文化程度摆在那里，很快稳定了情绪，开口道：“你做出判断前有什么事实依据？”
这里事事讲究证据，毕竟人命关天，不是儿戏。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傅亦铭站在人群中，面对虎视眈眈的众多视线并没有丝毫怯意。
他缓缓开口道：“崔博士，我并没有说你的结论有误。”
这句话有些自相矛盾的意思在里面，但他很快就解释开来：“没有发现柳昭棋的尸体前，我也认为凶手是一个人，刘昭棋的资料今天才出来，所以你还没有来得及更正，昨天你也没有去抛尸现场，相信等你看到抛尸现场的照片，加上尸检报告后，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判断。”
听他这么说，崔致尧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的工作繁忙，没有并案前，不是次次都会出现场的。
“柳昭琴，张卉和赵俊雅这三个人的死亡是同一个人所为，但柳昭棋不是，所以吴警官和宋警官出现场的时候会觉得这是两起不同的案件，我得出这个判断是基于以下三点。”傅亦铭宛然拒绝了吴彬彬递过来的话筒，他的声音清冽，在会议室里回荡。
“第一，在肉联厂抛尸地，老式冰柜十分沉重，加上女尸的重量，非一个人的力量能搬动，即便凶手借助了滑轮推车等搬运工具，场内地面堆满杂物，又有五级以上的台阶，这是一个非常吃力的事情。”
“第二，柳昭棋的死因和其余三名死者不同，失血过多和窒息是两种差异颇大的死亡状态，在尸源确定前，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起，除了李医生观察到的指甲油和刺青外，引起我注意得是四名死者的死亡和抛尸时间，柳昭琴，张卉和赵俊雅这三个人都是死后一周被抛尸，尸体都有冷冻过得痕迹，几乎都在翌日就被人发现。”
“假如按照这个顺序，第一名死者柳昭棋应该在3月8日被人发现才对，可是偏偏这具尸体过了大约一个多月才被发现，抛尸时间有着巨大差异。”
吴彬彬忍不住插话道：“这应该是表明两起案件不关联才对啊。”
傅亦铭对她打断自己的话并没有气恼，而是微笑解释道：“我在一进肉联厂的时候，在外厅墙上发现了一张法院的排值表，巡查人员每月8号签到，但是3月8号那月是空白的，直到月底他才姗姗来迟。”
“你是说凶犯看到了排值表，觉得尸体8号左右会被人发现才将抛尸地点确定在这里的？”吴彬彬惊讶的张大嘴巴。
傅亦铭点点头，反问道：“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将尸体锁在这样一个地方吗？运来冰柜，大费周章的接外线供电，而那链条锁也几乎是形同虚设一根钢管都能撬开，你会这么做吗？”
吴彬彬想了想，摇摇头：“这里比较偏，工人早都撤离了，后面的白尾山随便挖个洞埋起来，都比放在这里保险。况且……”
她的话被傅亦铭接过来：“况且这里虽然偏僻，却依然还有巡查一个月过来巡视一回，凶手费工夫放在这里，不是为了隐藏尸体，就是为了等待那位定期前来的巡查员，他要昭告于众！所以肉联厂的抛尸的方式和前三名死者是相同的。”
“凶手在抛尸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料巡查人员偷懒，3月没有如期巡查，直到月底才出现，当然他害怕被冠上玩忽职守的帽子，谎称自己提前了几日巡查，尸体也并非他所发现，而是路过想要顺手牵羊的某个人。”
“那人以为锁住的屋子里面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未曾想却是躺在冰柜里的死人，冰柜下方有踢蹭的痕迹，那人受到惊吓跌坐在地踢到了冰柜，冰柜早已过了使用年限，加上接线的是外行，最终短路停止运转，所以尸体也随之腐烂。”
李清欢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的判断过分依赖于敏锐的直觉，她以为自己观察细微，却只是拘于尸体，而他不同，吴彬彬没说错，自己确实是因为运气好，倘若柳昭棋脚踝处没有纹身，亦或者她临死前没有涂抹指甲油将印记蹭到鞋上，她就什么也发现不了。
谁会想到一张小小的排值表上隐藏了那么多秘密？
地上被丢弃的尿素袋，吊钩下方集中跳跃的脚印，冰箱底部隐约的泥痕……一切交织成动态的画面，而身在其中的那个人虚幻了面容，他行走过得痕迹，他心里所想的企图，一点一点暴露在傅亦铭的眼前。
“那么第三点呢？”小宋忍不住询问。
傅亦铭看了看吴彬彬，回答到：“抛尸现场的两点只是让我心生怀疑，但是吴警官刚才提供的杨志炜的供词却是真的让我下出结论的关键。”
全场的人都有些愣了，他们和他一同听得资料，却没发现有何能证明凶犯人数的异常。
“杨志炜是个胆小怕事之徒，为人又极为贪婪，所以即使他认出了前妻的尸体想的也是自己的利益，他的供词既要撇开自己和案件的联系，又不愿提供翔实可靠的资料，他害怕打击报复，在他看来，凶手既然是杀人犯，又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但是人的语言是信息综合的反映，即便避重就轻，也有真相隐含其中。”傅亦铭的语速放慢，音量却没有提高。
他微笑着看着身侧的李清欢，没有立即公布他分析到的东西，而是像一位导师般，提问。
“李医生的记忆力很好，吴警官介绍资料的时候，你一定记住了很多，现在察觉到什么了吗？”
所有人都在努力回忆，会议室一片静谧。
时光似乎瞬间倒流到十一年前。
李清欢拿着习题册，一脸无奈的丢在傅亦铭面前：“上面的东西认识我，可我却不认识它。”
傅亦铭耐心的说：“没关系，我可以一点一点教你。”
李清欢没有耐心，塌肩叹气道：“要是有聪明药就好了，吃一粒不费力气就什么都会了。”
傅亦铭被她天真的幻想逗乐了，笑道：“还真有这种药呢！”
李清欢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他在撒谎却依然配合着他的谎言问道：“在哪儿，拿出来啊！”
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聪明药早就在你的脑袋里面了，只是你还没发现罢了，人类的大脑是一个宝藏，你不停的用就会不停的发掘，而记忆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事情，就像你住的这间房子，你总能记住它的布局，有哪些家具，家具中又放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用的，用起来会有什么功能。”
“清欢，你看见过的所有都可以像这间屋子一样，放进你的大脑里。”
这些往事被李清欢关在大脑最深处的一间漆黑紧闭的屋子里，而这种记忆的方法却保留了下来，李清欢在记忆里名为杨志炜的屋子里寻找，那些听到的信息像一株茁壮的大树，她修剪掉所有无关的枝桠，树的主干清晰起来，如同有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射般，璀璨的展现了出来……
“是车子。”李清欢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中轻声吐出了这三个字。
她缓缓站起来，会议室因为人多座位排的有些拥挤，她的胳膊碰触到他的。
“尼桑牌的轿车？”吴彬彬微微蹙眉，还是没察觉到其中的玄机。
李清欢此刻的神情充满了自信，运气有用完的时候，而大脑这个宝藏却是源源不绝的，只要你愿意去运用，愿意去发掘，它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告诉你答案。
“和轿车的牌子没关系，而是杨志炜对柳昭琴在那辆车出现后的状态描述。”李清欢的口吻渐渐和刚才阐述判断缘由的傅亦铭越来越像，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杨志炜说柳昭琴被人推搡着上了一辆黑色的尼桑轿车，然后他没敢追赶。”李清欢说：“吴警官，我们一同去过美丽家园，在傍晚时分，两侧的非机动车道上就已经停满了车，小区是人车分流的封闭式设计，门口只有方寸大的位置，车要么驶进地下停车场，要么直接开进快速主干道，保安严禁车辆在门口逗留，小宋开过去的时候因为路况不熟悉迟疑了十几秒就被保安骂，那辆黑色的尼桑车是不可能在门口停留太久。”
“车里如果只有一个人，拉手刹下车再将柳昭琴推进车里，然后绕过车子重新进去开车离开，这样的动作即便再快，也是要耗费一点时间的，假如开车的是一个人，而推搡柳昭琴进去的是另一个人时间就会大大缩短。杨志炜既然用了‘追赶’这种词汇，表明车子逗留时间极短，是很快就开走的。”
傅亦铭见她停顿下来，便补充道：“杨志炜保留了真实的情节，却将很多关键点进行了篡改。他对美丽家园很熟悉，知道门口没有布设监控，所以他的供词就算有纰漏也无法被证实。车是不是他所说的尼桑牌有待考证，他虽然胆小却又奸猾暴躁，加上急需钱财贪欲在心，一个人没有这样的影响力，若是对方人数上比他占有优势，见风使舵惯了的杨志炜才会产生‘不敢追赶’这种心理。”
李嘉耀听完他俩共同陈述完的三点，朝审问杨志炜的那个警官使了个眼色，警官急匆匆地推门出去。
杨志炜虽然没有杀人，没有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羁押，但他未经允许私闯民宅却是证据确凿，此刻还在局里关着。
警官没过多长时间就回来了，俯身在李嘉耀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嘉耀双目微闭了下，旋即又睁了开来，他取过话筒轻弹两下，开口道：“322犯罪嫌疑人确认为两名，属于团伙作案，吴彬彬带领信息部的组员负责道路监控排查，在3月22日晚10点前后美丽家园为中心，调查半径一公里所有监控录像，同时排查当日小区附近车位车主的行车记录仪，争取捕获犯罪嫌疑人的面容特征。”
“小宋带领二组成员负责排查四名死者的关系网，有何恩怨纠葛。”
“小崔继续完善凶犯侧写报告，总结尸检结果，及时向警员发放。”
“三组成员负责抛尸地走访，重点放在周围监控和发现尸体的报案人员身上。”
“各就各位，散会！”
分配完工作，李嘉耀看着角落里的傅亦铭和李清欢，走了过去。
“你们到我办公室来吧。”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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