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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倾覆婉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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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为什么?”
傅亦铭的声音像暗夜般低沉,他的拇指触及她的耳后,有些温热,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答案,似乎还有更多,十一年的空白不是言语可以补充的。
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怀里微微轻颤,她很紧张。
紧张比淡漠要好很多。
她伸手去推,手抵在他的胸膛,他却纹丝不动,双臂越发收紧,像一个牢笼,将她圈住。
“放开!”她说。
“不放!”他很坚定。
“你这样算什么?威胁吗?”她抬头去瞪他,然而他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
“看来你没有被威胁过。”他手臂再次用力,他们的身体猛地贴合在一起。
她柔软的胸膛碰到他的身体,毫无缝隙,她从没和人这么接近过,汗毛被冷风一吹,树立起来。
她只好抬脚去踢,然而他早有防备,更上前一步,双腿紧紧夹住她的。
这种完全包围的体式让她简直动弹不得分毫,这是力量之间的差距,她倒没有羞涩,只是气恼极了,低头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她咬的狠,嘴里顿时有了血腥味,疼痛是必然的,可是他依然没有松手。
他的肌肉很紧,血是甜腥味的,她松口,说:“你要知道为什么?这就是答案,和我在一起,你就会受伤。”
“你还真是变得有特殊癖好了,怎么?吸血鬼俯身?那你就不要咬肩膀,直接咬我的脖子,那里有颈动脉,相信学医的你知道在哪里!”
他把脖子凑到她的嘴边:“咬啊!”
她下不了口,倒是他凑过来,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与其说是咬,更像是亲吻,在脖子下方,靠近肩膀的地方,微微的痛变成麻痒。
“你是狗吗?”她叫。
他反而笑了,回敬道:“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对人待物还真是双重标准!”
他抓住她的手,撩起衣服的下摆,将她的手伸进去,贴近胸口的位置。
“你流氓!”她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
“傻瓜,你摸我不叫我流氓,我摸你才是。”他嘴里不客气,手中却并没有真的弄疼她。
李清欢上半身总算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感觉被挤压的肺部稍稍能够喘息。她指尖温热,触手是他的肌肤,有些凹凸不平,似乎是一处伤口愈合后的硬结。
“摸到了吗?”他说:“这一下离心脏只差一公分的距离,你咬的那口和这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说什么和你在一起就会受伤,我能不知道?我的命曾经都差点没了,还怕什么?”
她有些愣住,手指细细抚摸过去,那是手术后疤痕,像一条扭曲的蚯蚓,微微隆起,盘亘在胸口接近心脏的位置,似乎很深。
“李清欢,你讲点道理,人不能把过去抛弃,没有过去的人如何面对将来?”
她嗖地收回手指,言语中有些怨恨:“为什么不能?你离开了那么多年,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不照样活得心安理得?”
他咬牙切齿:“你讲点道理,任谁都告诉我那场事故中,李清欢死了,我妈妈还有李叔叔都那么说,而我那时候也只剩半口气,躺在床上起不来,你知道那时候我的绝望吗?”
李清欢闭上眼睛,默默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去回忆,不能想起那场改变命运的噩梦,那一天她失去了太多,太多……
然而傅亦铭的声音穿透了进来,她能闭上眼睛,却关不上耳朵。
“清欢,如果我没有勇气去正视曾经的痛苦,身体上的伤痕会痊愈,可内心的那道永远不会,我不能让自己一辈子活在阴影里,自责,悔恨。”
她不知道,那时候他的绝望有多么深,就在那一天,他父亲在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楼上跳了下来,他抢救过来的时候,为了怕他受刺激,甚至连葬礼都没告诉他。
他那么崇拜他的父亲,和她一样,然而却被深深地背叛和抛弃。
“清欢。”他叫她的名字。
李清欢缓缓睁开眼睛,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夜像一双黑色的眼睛,四面八方窥视着他们。
他的脸五官立体,鼻梁高耸,被江风吹得有些凉,她的手滑过他的下颌,有淡淡的胡渣冒出一点根,刺刺的。
“傅亦铭,曾经的李清欢也许在黑暗中叫过一千遍,一万遍你的名字,可你始终没有出现,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所有的东西都有保质期,等待超过一定的期限,就会由期待变成厌倦。你说人不能把过去抛弃,没有过去的人不能面对将来,不是的,在我看来,将来有无数种可能性,而过去永远回不去,永远无法改变。所以,干脆一点,都忘了不是更好?”
她的手指垂了下来,他的腿还夹住她的,牢牢在一起,远远看起,两人像江畔两株纠缠在一起的连理枝。
“不!”他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耳朵贴在他心口,他的心跳铿锵有力,他的回答也掷地有声:“你说曾经的李清欢叫过我的名字一千遍,一万遍,那么十一年后我会把这一千遍一万遍补偿回来!”
因为那场变故,他失去了太多,他的理想,他的家人,他的世界简直坍塌成一片废墟,他在废墟上爬行,重新站了起来,依靠的就是那个也许,也许她还活着的一点可能性,他不敢去证实,是害怕这点可能性也不复存在。
“没有早点回来,是我的错。”他说。
不。李清欢在心里说,你不应该回来,这才是你的错。
“李嘉耀说的对,那个叫李清欢的女孩确实已经死了,十一年前死于呼吸障碍,病因是一氧化碳吸入过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和她同名同姓的一个陌生人罢了,你就当我是整容失败整成了那副样子,或者我是她失散已久的双胞胎姐妹,或者世界那么大,总有几个人特别相像,你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力,脑洞开多大都不要紧,但请不要在我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
她嘴硬,开始模棱两可的让人混淆偏偏最后却又死不承认。
傅亦铭简直气得要死,什么脑洞大开尽情想象?她还能说些更不靠谱的话吗?明明是一个人,还别人的影子,影个鬼!
他手臂一发力,把她打横着抗到肩头,不顾她手脚乱扑腾,三步并作两步,将她塞进车箱里。
她嘴上不饶人:“亏你还是什么谈判专家,我看转职当暴力专家得了!”
傅亦铭回道:“我在你这里又是流氓,又是狗,又是暴力专家,我不介意再加上一条别的什么,比如……”
他按亮内视灯,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神情,完全和平日里待人的那种优雅沉静不同,更倾向于接触案件时的强势和凌人。
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两道浓密的眉毛下,漆黑的一双眼睛,像极夜里的寒星。
他的身体前倾,将她压倒在车座椅上,再无地方挪动,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有淡淡的烟草味。
“比如什么?”她并不畏惧:“你还能像一只狼一样在这里把我撕了……”
话音未落,他的唇落了下来,将她剩余的挑衅堵了回去。
他的话虽然强势,但动作却极其温柔,一点点从浅尝辄止开始,倾覆婉转。
李清欢的大脑一片空白,暌违许久的吻撩拨着她身体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她的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熟悉又陌生。
时光仿佛扭转,十一年前,在同样的地方,那个自信满满春风得意的李清欢指着傅亦铭的嘴唇,对他说:“这是我的,你要敢亲别人,我就把它缝起来!”
十一年后,她却不要他了,她要他忘记,怎么可能?
傅亦铭抬起头,用脸颊去触碰有些呆住的李清欢,在她耳边说:“清欢,这只是开始。”
他不管她是否承认,只要他不能忘记,故事就不会结束。
李清欢回过神,用手背狠狠去擦拭嘴唇,可是唇齿间的气息却无法被抹去。
“你可以继续说我流氓,继续说我是暴力专家,你可以打我,也可以咬我,然而,李清欢,你知道的,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她心脏的位置,像许久以前她对他说得那样重复给她听:“这是我的。”
他们都是几乎死过一回的人,他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他也不允许她畏惧。
“你可以气恼我回来的晚,可以怨恨这么些年我让你独自一人孤苦伶仃,但是唯独不能将我从这里剔除出去。”
他伸出手,风从他指尖掠过,他的轻声喟叹也如这风一般。
“清欢,你不要害怕,过去的事情不会再重演,你不愿去想,我不会勉强你,甚至你不愿做从前的自己,那也没关系,我也不完全是当年的那个我,所以没有资格要求你不改变,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好吗?”
当年的李清欢一直围绕在他身边,他一直以为她的爱更深刻,原来不是,时光让他等待的这些年,他曾努力去忘记,原来真正无法放手的那个人,真正刻骨铭心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在这场遭遇变故的爱里,她是审判者,而他,是囚徒。
李清欢长长的睫毛微阖,盖住了她全部心思,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想了想伸出手。
“第一,和往事有关的所有,不能提,也不要问我。”
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第二,我们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逾越。”
他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答了声“好”。
以他的聪明才智,假以时日,总会找到突破的方法。
适时,傅亦铭放在车座上的手机轻响了一声,他低头去瞥,屏幕上亮起一行字:事情过去太久,档案早都销毁,但我查到了一点消息,具体见面详谈。
傅亦铭用身体挡住屏幕直到熄灭,从副驾驶的位置挪出身体,李清欢身前的压迫感顿时消失。
“我送你回去。”他说。
将车停好的时候,他将车钥匙连带一小包东西交到她手上,李清欢低头一看,是一瓶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红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