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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事出有因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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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早就伤痕累累,现在更是凄惨万分,全身上下血迹斑斑,简直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受此折磨,他依然精神很好,一点也没有崩溃。
一个傻子,何谈崩溃?就算精神失常,也依旧是个傻子,变不成聪明人。
但负责审讯他的精瘦汉子却要崩溃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耐打的犯人,更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傻子。
白安是个倒霉到不能更倒霉可怜人,他要寻求安慰,于是别人问他“白枫在哪里”,他便开始喃喃着诉说着白家的惨剧,别人若是问“图藏到哪里了”,他便开始嚷着要吃糖,别人若是想大刑伺候,他便开始哭着喊着说一些白枫的事,但若是真的下了重手,他就开始睁大眼睛胡言乱语,如同吓傻了的小孩子。
拿鞭子打他,他没有一点反应,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反而有心情胡扯一些白枫的事。
审讯了这么久,白安依然很有精神,丝毫没有疲态,但精瘦汉子却累得再也抬不起胳膊,瘫倒在座位上,看着这个犯人发愁。
这真是个滴水不漏的傻子。
与他相比,精瘦汉子觉得自己反倒成了被耍弄的一方。审讯至此还没有收获,精瘦汉子已经有些绝望,但这世界上偏偏有些人总是知难而行,店老板就是这种人。
客栈老板端着饭菜进来,面带慈祥的笑容端到傻子面前,看到白安望向饭菜的眼都直了,故意诱惑道:“想不想吃?”
白安想都不想,急急嚷道:“给我!”
听他这么说,客栈老板反而把饭菜收起来,故意放在白安够不到的地方。白安早已经饥肠辘辘,看到食物像疯狗一样扑过去,可惜怎样都碰不到,心里越来越急,几乎要哭出声来。
“我们做个游戏,”客栈老板用商量的语气,眯着眼睛笑道,“我喂你一口饭,你回答一个问题,行不行?”
听他这么说,白安反倒安静下来,有些迟疑:“你会骗我,你们都是骗子,我不相信你。”
精瘦汉子简直要气极吐血,这小疯子不知道说了多少谎话骗他们,现在反而埋怨他们不讲信用。
但客栈老板一脸童叟无欺的纯良样子,笑得无比诚恳:“这次我们保证不骗你,要不我先喂你,你吃了饭,再回答问题好不好?”
白安眼睛一转,似乎努力想了想,才重重点头,看上去相当委屈:“这回你可别骗我,要不我也会骗你的,说假话可不好,你们会打我。”
“当然当然,你放心。”老板小心翼翼剔下一块鱼肉,夹给白安,等对方咽下去,才问:“你知不知道白枫躲到哪里了?”
听到这话,白安突然呸一声向客栈老板吐口水。
店老板愤怒地擦把脸,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尽力在脸上扯出一个良善的笑容,语气真诚至极,柔声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白安恨恨盯着店老板,恨不得把这人身上盯出个洞来,盯了很久出够了气,才道:“你还没喂我吃饭,我不会回答你。”
店老板觉得不该和傻子计较,连忙装出狗腿的样子,喂他一块牛肉,等白安吃完才又问:“为什么生气?”
白安回答的理所当然:“爹爹说这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谁问我这个问题,我就打谁一顿,你喂我吃饭,是个好人,我不打你。”
客栈老板对这份特殊优待不知该做何表示,只觉得自己简直在和三岁小孩对话,便拿出对待小孩子的态度,耐心问道:“为什么这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白安张开嘴,眨着大眼睛期待的看着老板,示意店老板先喂饭。
客栈老板连忙又递上一块牛肉,等那人吞下去,终于换来傻子的回答:“你会伤害他,会打他,不能告诉你。”
“不会不会,我不但不打他,还要请他吃好吃的,就和你现在吃的一样,”老板连忙摇头否认,又喂他一口菜,接着问道,“那能不能说?”
白安嘴里吃着东西,摇头又摇头,坚定万分:“死都不能说。”
听到这里,一直坐着休息的精瘦汉子哼一声,气冲冲对老板道:“看到了吧,不是我无能,这傻子实在是刀枪不入,逼急了就来这么一句,这怎么审?”
“急什么,我还有办法,”老板依旧从容,仿佛成竹在胸,给白安夹一块肉,静静看着他咽下去,眯着小眼笑得无比慈爱,不再纠缠白枫的问题,而是问,“有个文弱的公子很记挂你,是不是你朋友?”
白安眨着眼睛,无辜道:“什么是文弱?”然后张开嘴,等店老板送上饭菜,姿态如同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
这个傻子真是毫无破绽。
客栈老板也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傻,但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问出白枫的消息,然后这个可恶的傻子就可以死了,想到这里老板心中宽慰很多,连忙送上一口饭菜,又道:“文弱就是瘦瘦的,很文气,你朋友是不是这样?”
旁观这两人的会话,精瘦汉子觉得有些分不清谁才是傻子。客栈老板也很纠结,忍不住心道,这傻子要是再问什么是文气,干脆直接杀了他算了。
可白安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老板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照规矩送上饭菜,趁热打铁道:“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喜欢穿黑色衣服?”
白安再次点点头,忽然又有些犹豫,转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才无比郑重回答:“也不是经常穿黑衣服。”
老板与精瘦汉子对视一眼,精瘦汉子也来了精神,起身抱臂而观。老板赶紧再给白安喂一口饭,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朋友?”
审讯进行到这个关键的地方,白安又开始装疯卖傻,各种反问层出不穷,几乎要把老板的耐心全部耗光,惹得老板处在翻脸边缘。
“什么重要东西?”
“我画的画算不算重要的东西?”
“是我给他画的一张画像,算不算呢?”
“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地图,我为什么要把他画成地图?”
“他是我朋友,我给他东西不应该吗?”
“哎我和朋友之间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你?
客栈老板愤怒的发现,直到所有的饭菜见底,还是没问出结果,他觉得自己也要崩溃了,与精瘦汉子商量之后,客栈老板决定这么问:“白易告诉你的秘密,那个黑衣朋友知不知道?”
白安吃饱喝足,早没有了聊天的兴趣,可这两人还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吵得他心烦,便想着快点打发走这两个家伙,然后美美睡上一觉,于是懒懒打个哈欠,睡眼迷蒙道:“知道……吧。”
知道,吧。
为了这个答案,老板耗尽毅力,乍一听到这三个字,简直涕泗横流,一边准备安排调查黑衣公子的事,一边泄愤般用力踹了白安几脚,狠狠出一口恶气。
雨势消退,天色稍晴,积聚了多天的阴云散去,三月花开如锦,微风习习,鸟语花香,到处是怡人的景色。
萧逸然急匆匆回到沈家酒庄的时候,被玉蟾宫惦记上的黑衣公子正惬意地仰躺着看书。
书渊把躺椅搬到梨花树下,沐浴着白梨花雨,懒懒翻着书页,手边摆一张小桌子,放着一整套茶具,还放了果盘。这位公子哥懒洋洋躺坐着,长发未束,铺散在躺椅上,有几缕几乎垂落在地,双脚搁在脚凳上,身上还盖着薄毯。
看他悠闲舒适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受伤又受累的右臂,青云神捕心中不忿:“书公子真会享受。”
书渊把手里的书移开些,看向萧神捕,苍白着脸色淡淡回道:“哪里,病人就要对自己好些。”
“我这伤患却没有如此待遇,”萧捕快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瞥书渊一眼,语带讥诮道,“书公子重病还要操劳别人的事,在下敬佩万分。”
墨衣公子把书放到桌子上,抬手覆于额头,懒懒看向年轻捕快,带着浅淡笑意,四两拨千斤道:“岂敢,能者多劳。”
萧逸然为之气结,脸色不禁难看几分:“能为书公子这般英杰做事,在下深感荣幸。”
书渊闻言,依旧语气温柔,笑意恬淡,似不经意般提起昨日之事,再次戳萧逸然痛处:“过奖,区区一介病患,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靠头脑过活,实在算不得厉害,萧神捕这等神通广大之人如此夸赞,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三回合皆战败,萧逸然深知口舌之争不是此人对手,闷声倒上一杯清茶,不再言语。
看到他又摆出这闷葫芦的样子,书渊便起身坐好,正色道:“萧捕快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
萧逸然本不欲作答,想了想又觉得太孩子气,况且书渊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帮自己抓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和他计较,便黑着脸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一遍。
书渊听完若有所思,掩面轻咳几声,总结道:“陆婉莹看上陆家仇人,白安贴悬赏告示,顾轻寒揭榜,玉蟾宫劫走白安——真是一出好戏。只可惜,最关键一点,你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萧逸然倒茶的手一顿,蓦然将茶杯一放,冷眼看向书渊:“书公子,能否告知在下遗漏了什么关键?”
书渊微微蹙起眉头,神色严肃,气势有几分煞人,完全没了平素那般温和可亲的样子,低哑着声音回答:“祝山青。”
萧逸然也来了脾气,冷声道:“我调查了他城里城外两个家,但是没看到陆婉莹,他也不会傻到把人藏到家里,你又没让我查他,书公子,我这样就算很给你面子了。”
“确实,”书渊也不想和他争辩,依旧有些心不在焉,轻柔的声音中带着风寒引起的沙哑,平添几分慵懒的味道,头也不抬,淡淡道,“他那里也只能我去,你不是对手。”
萧神捕呼吸一哽,再次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