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挽飞花》潇荣

14、出人意料 上

　　墨衣公子被带到地牢里，白安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伤痕满身的青年还未等歹人开口，便着急抬起手，颤抖着指着墨衣公子，神色委屈似乎即将哭出来，激动大喊道：“你们说过不伤害我朋友的，你们说谎，我再也不信你们了，你们放开他！你们这些骗子，放开他！放开他！我和你们拼了！”

　　白安张牙舞爪想要冲过来把客栈伙计撕个粉碎，苦于身上锁链限制，神情激动，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不似傻子更似疯子。

　　书渊被伙计控制着，低垂着头不发一语，只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白安，静默着看他发疯，听他狂乱喊叫，憔悴的脸上难辨表情，直到老板猛力推他一下，他几乎站立不住，踉跄一下好不容易站稳，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略带沙哑道：“落入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找你们老大来，有些事不能直接告诉你们。”

　　伙计与老板对视一眼，老板警告一声不要耍花样，离开地牢去请石麟奇。

　　石麟奇稳稳坐在地牢石台上，旁边整整齐齐站着几个亲信，眯着眼打量两个年轻人。

　　白安已经平静下来，脸上挂着眼泪，颓然坐在地上，像被欺负的小孩。而另一个病恹恹的，看起来很文弱，眉眼似曾相识。

　　一场胜者与败者的谈话。

　　先开口的是书渊。

　　书渊挣开被钳制住的双手，扫视一眼玉蟾宫众人，最后将目光转向石麟奇，打量一番道：“额生黑痣，右眼有疾，身佩珠宝，喜好华服，居然是玉蟾宫宫主石麟奇，我原以为抓走白兄弟的是三绝神教，没想到是玉蟾宫。我和白兄弟栽在你手里，不算太冤。”

　　石麟奇轻抚着手上的玉石扳指，不语。

　　书渊轻叹一声，哑着声音道：“石宫主真是个胆大的人，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界，你竟敢带着宫中精英来这里冒险，如此劳师动众抓我们两个，难道是为了那张图？”

　　听到“图”这个字，白安蓦然张大眼睛，狠声道：“死都不能说！”

　　书渊回头看白安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地微微勾起嘴角，再转回头去神情依旧憔悴肃然：“石宫主心狠手辣我略有耳闻，我身体不好禁不起折腾，早晚都要交代的事，要我现在说出来也并非不可，只是我有个条件。”

　　石麟奇依旧低着头摆弄手指上扳指，似乎并不关心书渊说了什么。

　　书渊见他不语，便自顾自说下去：“诚然若是严刑拷打我也会交代，只是那时候交代的话是真是假我就不保证了，我一个读书人，只懂得士可杀不可辱。石宫主，只要你答应找到图之后就放了我和白兄弟，我自然会告诉你那张标志着白枫藏身之处的图在哪里。”

　　白安着急起来，挣扎着作势要打书渊：“你也是骗子，你说过不会说出去的，你骗我，我不该相信你！你……你是坏人，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书渊回头看他一眼，神色之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白兄弟，对不起了，财宝与命相比，我只能选择命。”

　　白安死死盯着书渊，由于背叛而产生的恨意几乎要把他烧尽：“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他们是骗子，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你说出去也没用，你死定了，你知不知道!你死定了！即使他们不杀你，我也会杀你！”

　　“我赌的是一线生机，不这么做才必死无疑。出去之后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只是现在没有其他选择。”书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凄然之色，这样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除了孤注一掷别无他法。

　　石麟奇老爷子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争执，方才他就一直觉着书渊似曾相识，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个又一个怀疑闪过脑海，一个又一个排除，听他们吵来吵去实在烦，抬手一挥，看向书渊，一股威压之气油然而生：“你和沈易斋是什么关系？”

　　书渊微微一怔，回道：“没关系，我和沈静岚相交莫逆，与沈老庄主素不相识。”

　　石麟奇沉默不言，审视着书渊，似乎在研究他有没有说谎。书渊坦然任他审视，在石宫主强大的压迫性气场下微微偏开目光看向别处。

　　石宫主终于沉声道：“小娃娃，你的要求可以答应，只是你要老实交代昨天是谁来这里闹事，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书渊断然道：“与我无关。”

　　“少装蒜，不是你还能是谁！”客栈老板沉不住气了，愤怒之下又推书渊一把。

　　书渊差点摔在地上，稳住身体后缓缓抬起头，神情冰冷决绝，沙哑的声音压抑着怒气：“我说不是我，就绝对不是我，你要污蔑是我做的，我也无话可说。”

　　客栈老板正想上前给他两巴掌，却被石宫主制止。石麟奇似乎很欣赏这个冷静识相的年轻男子，玩味地看着他，问道：“你和那个捕快是一伙的？”

　　书渊冷声道：“我们算不得一伙，只是他要杀你，我要救白兄弟，恰好路相同而已。不可能是他做的，他伤得不轻，怎么可能现在动手。”

　　石麟奇自然知道昨夜的闯入者不会是萧逸然，因为那人是个女子。他这样问只是试探一下书渊的反应。

　　事实上，那个女子是谁他也不是全无头绪，在赵家劫走白安的那一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个女子，只是这个女子为什么出现在赵家，又为何打伤了他的手下，却没有救走白安，这些问题他一时间还没想明白。

　　他原本以为这个女子是书渊找来的，现在看来他们确实不认识。

　　石麟奇目光炯炯盯着书渊的一举一动，缓缓道：“小娃娃，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很快就会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现在，你倒是说来听听，图藏到哪里了？”

　　书渊直视着这位老者的目光，憔悴的脸上毫无惧色，一字一顿道：“赵云天那里。”

　　此言一出，众人都很惊讶，更有人直呼不可能，说赵云天应该不知道这些事，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人以为书渊在耍他们，走上前来就要动手，又被石麟奇制止，示意书渊说下去。

　　书渊冷着眼看向他们，缓缓道：“赵云天不知道那件事，但是陈大管家知道，陈管家原本答应了过一晚就会放人，说是要用白兄弟当诱饵，引一个女杀手上钩，谁知中途白兄弟被你们劫走。”他带着点忧虑转头看看白安，又转过脸去，“图在赵府，陈管家应该已经上报了赵老太爷，去晚了不要怪我。”

　　今日清晨尚且天朗气清，上午阴云渐渐积聚，午饭时分就下起了小雨，江南的天气真是捉摸不定。细雨濛濛如丝如缕，笼罩着小城，带来点点寒意，小桥流水，杨柳桃花，屋舍石阶，雨滴敲打地上的一切，细碎的声息惊不醒迷梦，却沉醉了心田。

　　萧逸然在屋里走来走去，就是静不下心来，多年江湖经验让他敏锐感知有大事将要发生，尤其书渊字条上那“静待时机”四个字更是让他不安。门外细雨霏霏，清风阵阵，萧捕快索性撑着伞走出门去，漫无目的在沈家庄园走了一会，来到后花园碎月湖。

　　湖上涟漪点点，雨丝绵绵，湖心亭中，一个白衣紫衫的女子执剑而舞。

　　萧逸然撑着伞站在湖边，一动不动看着她。

　　白衣翩跹，乌发随风飘散，剑刃闪着寒光。隔着雨丝重重，只见白紫的色彩分外灵动，柔和的恰到好处。亭中女子剑舞凌厉，翩若惊鸿，似是仙人走入画中。

　　萧逸然没见过这套剑法，待那人一曲舞罢，才出声赞叹道：“顾女侠好身手。”

　　顾轻寒隔空问道：“你是捕快？”

　　萧神捕答道：“没错。”

　　顾轻寒收剑回鞘，轻点数下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衣衫翩然飞身到湖畔，落在这位捕快旁边，上下打量他几眼，试探道：“你知道我是顾轻寒，那也知道我价值十万两了？”

　　萧逸然见那姑娘淋着雨，便把伞递给她，“我是官府的人，不接江湖悬赏，不过要是哪天你犯了法，不论天涯海角，我一定抓你归案。”

　　顾轻寒微微点点头，伸手接过伞，却转而又把伞合上，又还给萧捕快，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狡黠：“偶尔淋雨也是别样体验，既然你不介意自己淋雨，想必也不会介意与我一起淋雨吧。”

　　她早先沐浴更衣，脱下那身乞丐装扮，换上白衣紫衫，更衬得雪玉风骨，不染人间烟火，一举一动都带着灵气。

　　萧捕快木然接过伞，点头称好。

　　有书渊作对比，顾轻寒觉得这位捕快好相处的多，忍不住话也多了起来。“你这种捕快最是难缠，有你这句话我哪还敢犯法？”顾轻寒做惊吓状，眉眼之间却带着笑意，“但要抓我也没那么容易，要不是你身上有伤，我倒想好好和你比试一场。”

　　萧神捕回道：“我手臂上确实有伤，没有半个月好不了，不过将来要是还有机会见面，我一定记得与你比试一场。”

　　顾轻寒大笑，与这人一边聊一边往客房走，正好撞上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沈大掌柜。

　　沈掌柜一看到萧逸然，就拉住他的手，说出刚刚让全城震惊的消息：“萧捕头，书渊公子让我有事就来找你，你快去河边看看，找到陆家三小姐啦，但是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