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罗春瑟》老树枯藤

6、第六章 叶戩出诊救村人

　　男人只好握住她肩膀把她掰了起来，“好了好了，再哭眼睛就肿成核桃了，为兄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真不让为兄管了？”

　　叶湘扑到他怀里，“谁说的，就让你管，让你管一辈子。”

　　男人笑着拍拍她，“妹妹让为兄管，为兄就管了。快换身衣衫，洗把脸，用午饭。”说着起身出了西屋。

　　叶湘笑眯眯的点点头：“哥哥真好。”

　　叶湘换了身耦荷色衫子，重新整了头发，蹦蹦跳跳地出了西屋，经过小院，发现床单衣服已经晾在竹竿上了。

　　肯定是哥哥帮忙晾的，叶湘眯着眼睛心里涌着暖流。

　　去井边打水洗脸洗手之后直接去了灶间，男人正在盛鱼汤，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盘炒春笋，春笋色如琥珀，上面洒了葱花，还有点点虾米，晶莹剔透，叶湘忍不住夹了一筷放在嘴里，鲜香脆嫩，好吃，紧接着又夹了一筷子进嘴巴！

　　“当心烫！”叶戬没好气的道，一边端着鱼头豆腐汤放到桌上。

　　“坐下，好好吃饭！”叶戬喝道。

　　“知道。”叶湘一本正经坐下，热腾腾的鱼汤冒着热气，沁着香气钻入鼻内，她咽了咽往上涨的口水拿起汤勺舀汤。

　　“哥，给，先来一碗润润喉。”她舀了一碗递给叶戬。随后给自己也舀了碗，低头喝起汤来，入口味道鲜美，香而不腻，叶湘不由舔了下唇瓣，真是太幸福了。

　　叶湘抬起头，斜睨了一眼叶戬，见他只吃着饭，汤动也没动，便凑过去道，“咦，你怎么不喝汤，趁热喝，凉了会腥气？”

　　叶戬眉头动了动，半响才诧异道：“我不吃葱，你不知道吗？”

　　闻言，叶湘往他碗里瞟了瞟，雪白的汤汁上浮着细细小小的嫩绿葱花，甚是好看。

　　她佯装生气：“怎么不知道？气气你罢了，谁叫你打我。”

　　嘴上虽如此说，手上却已经起身端过他的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把葱花都挑完了放到自己的碗里。

　　“诺，给你，喝吧。”她把碗递还给他，不满的侧眼看他，“哥哥，您也太挑嘴了。”

　　男人接过碗来，喝了小半碗汤，好笑道：“你不挑嘴，所以成猪小妹了。”修长手指往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嗯，手感不错。”

　　叶湘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脸，怒瞪他两眼，眼珠子一转：“您老还是猪小妹他哥呢。”

　　“扑哧”，两人一起笑出声来。

　　“哥哥，你真好看。”叶湘望着叶戬带着笑意的眉眼，夸奖道。

　　叶戬一挑眉，哼道：“你觉的我好看？”

　　叶湘觉的周遭忽凉飕飕的，连忙改口：“怎么会呢，您不好看，您哦不，自然没我好看……，哈哈。”

　　“来，吃一块鱼脑补补，俗话说吃脑补脑，吃血补血。”叶湘殷勤地夹了一块鱼头到叶戬碗里。

　　“怎得，觉得我脑子笨，需要补补脑？”叶戬挑眉，语气不善道，“还不夹走，我不爱吃。”

　　“哪能呢，哥哥您要是笨，就没有聪明人了”，叶湘厚着脸皮，给哥哥换了一块鱼肉，狗腿道：“咱不吃鱼脑，吃鱼肉，您看，肉质多嫩乎。”

　　男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垂头开始用饭。

　　冰山老哥喜怒无常，挑剔难伺候的很哪。

　　两人用罢午饭。

　　男人起身准备收拾桌子。

　　“哥，我来好了，你去屋里歇会儿。”叶湘连拖带拽把男人弄到了里屋竹榻上，“你躺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迈步到窗前案下取了药箱里的金疮药，复又至榻边，蹲下身，执起了男人的右手，其虎口上牙印子隐隐泛着干涸的血迹，叶湘垂着眼皮，专注的在伤口上抹药。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洋洋洒洒地照在屋子角落里，晒得人都不想动，四周静悄悄一片。

　　“哥，对不起，把你咬疼了吧？”叶湘轻声道。

　　“嗯，不碍事。”叶戬静静的倚在竹榻里，闭着双目，声音里透着慵懒，任由她在手上抹药。

　　叶湘察觉哥哥似要睡过去了，也不知怎的，自己的手触到他白皙修长的大手时，带着点温凉，心中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动作便不由自主地有点迟缓。

　　“湘儿，抹药抹了这么久，你想占为兄便宜不成？”叶戬突然睁开双目，打趣她。

　　叶湘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掩饰不自然，“我只是想把药粉抹均匀。”

　　“好了，为兄歇息了一阵，该去院里打理药草了。”叶戬说着起身出屋。

　　叶湘收拾好碗筷后就在堂屋里做针线，给自己缝两件中衣。

　　忽然屋外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只听一个少年扯着嗓子朝里头大喊道：“叶大夫在吗？叶大夫……”

　　叶湘闻言，放下针线急匆匆往院里走去。小院槐树下摆了桌椅板凳，又在上头摆了纸笔，叶戬正坐在桌边翻看医书。

　　这声音她识的，是采桑的二哥，叶二牛。

　　叶二牛跑得满头是汗，也顾不得擦，进了院子直奔叶戬而来，慌慌张张道：“叶大夫，我爹爹忽然好好地就全身溃烂，哀叫的死去活来，如今都昏厥过去了……，您赶紧替我家爹爹瞧瞧吧！”

　　叶戬听了叶二牛的描述，略微一怔，“好，稍等！”随即赶紧去药材室挑了几味药材，取了药箱一并放入，并吩咐身旁的叶湘：“湘儿，随我一同去。”

　　叶戬知道病情耽搁不得，几乎是跑着去的，幸好只离了几家屋子，并不远。

　　“哎呀可算来了！”

　　二牛她娘正等得心慌意乱，听见门口起了脚步声，慌忙出来迎接，大着嗓门哭喊道：“叶大夫，您可要救救我们老叶啊！”

　　叶戬没理会二牛她娘的哭诉，直接越过她去进了里屋床前，叶湘垂着手在叶戬身侧站好。

　　二牛她爹三十来岁，中等个子，穿了一件土布做的大襟衣裳躺在床上，此刻仍昏迷不醒，双目紧闭。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小疮口，疮面呈灰白或暗红，流溢着灰黑或绿色污水，臭秽不堪。

　　叶湘只觉得肠胃一阵翻腾，连忙走出屋外，连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才转身回屋。

　　叶湘总觉得有目光阴森森的跟着自己，往屋里一扫，原来是采桑在她爹床尾红着眼瞪我。

　　叶湘不理她，继续当布景板。

　　叶戬俯身摸他手心脚心，炽热如火。用力捏开他紧咬的牙关，舌红，胎黄腻，若有所思。

　　“叶大夫，他爹还有救吗？”二牛她娘见叶戬眉头紧皱，也不见开方子，脸色煞白，颤着声问道。

　　叶戬不应。

　　“他今天去了哪些地方？”叶戬出声询问。

　　“爹一早就下地去了，晌午前去了一趟紫竹林挖竹笋。”站在一旁的采桑急忙答道。

　　听到此处，叶戬撩起他的裤脚，发现他的小腿溃烂的尤其严重，甚至外肉脱尽，可见胫骨，他捏着他的脚仔细查看，发现脚踝处有几点密密麻麻的针孔。

　　叶戬心下有数，拿了金针扎了他几处穴位，之后转身吩咐道，“二牛你速去后山取秦树的外皮二两，回来放水里熬成汤汁给我。”

　　“诶，好！”二牛急奔出去。

　　叶戬吩咐完后，随即从药箱里取了紫草，朝二牛她娘道：“大婶，你去烧一壶麻油水，水沸腾前把这些紫草倒入壶中浸泡，放置一个时辰，将油滤出涂抹伤口患处，早晚各一次，直到愈合。”

　　“嗯，我这就去。”她接过紫草急匆匆往灶间去。

　　“湘儿，去端一盆清水来。”叶戬唤道。

　　“还是我来吧！”采桑略带敌意的瞪着叶湘，说着出去端水了。

　　“上午你们俩吵架了？”叶戬瞥了眼叶湘，似笑非笑。

　　“没有，哪能呢！”叶湘否认。

　　“水来了。”采桑把木盆放在床边案上，退到一边站好。

　　“你们先出去！我要替他清洗伤口。”叶戬低声命令。

　　两人应声退出屋内。

　　叶戬取出纱布的一角湿了水开始替二牛他爹清理伤口，因为全身溃烂，所以先要除了衣物，慢慢把脓血清理干净。

　　大约一个时辰后。

　　二牛端了药进来了，“叶大夫？”

　　“你扶着他把药灌下去。”叶戬命令。

　　“好。”

　　片刻之后，药效发作，二牛他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之色。

　　“叶叔，您被毒虫咬了，刚服了药，现已无大碍，多歇息。”叶戬淡淡道。

　　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叶戬又转身交代二牛他娘：“叶婶，今晚再给叶伯服用一碗汤药，我已经给他清理了创口，等紫草油制好后给他涂抹上，最近不能碰水，忌辛辣。”说完，整理好药箱，唤了叶湘，告辞出门。

　　二牛一家人感激涕零，硬塞了一篮子鸡蛋给叶湘捎着。

　　叶湘拎着鸡蛋采着轻快的步伐跟在叶戬身后。

　　沿村道往家去。

　　村道水田里是郁郁葱葱的小禾苗。

　　“叶湘，叶湘……”

　　她没走多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回头，见是春桃的大哥今山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时今山年十六，生得斯文俊秀，天资聪颖，在村里私塾进学，金秋要参加乡试，她娘把他当眼珠子似的宝贝。

　　“今山哥，有什么事么？”叶湘停了脚步，面露疑惑。

　　时今山停在了她跟前。因为跑得太快，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叶湘。

　　忽然他飞快执起叶湘的一只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我等你答复。”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慎重的说道。

　　不等叶湘发问他就转身快步跑开了，徒留一头雾水的叶湘捏着纸条愣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叶湘笑着摇了摇头，把纸条放好，就回了自家院子。

　　叶戬正在院里收拾晒着的草药。

　　“哥，我去村口摘些马齿苋，待会儿炒蛋吃。”叶湘拎着鸡蛋进了灶间，出来时手上提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放了一把小刀。

　　“早去早回。”叶戬叮嘱道。

　　叶湘高高兴兴的拎着小篮子去了。

　　不一会功夫就摘了满满一篮子马齿苋，她哥最爱吃了，正好赶上这时节肥厚多汁，口感最嫩，它还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的功效。

　　回家后收完衣服被褥，便开始做晚饭，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她对这些家务事还挺在行。

　　先淘米做饭，在灶膛的里锅闷着，用外锅炒了一盘马齿苋炒蛋，晚饭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叶湘仔仔细细刷完碗筷，放进厨里。

　　叶戬正在替叶湘兑洗澡水。

　　“哥，我在你屋洗，夜间我不敢一个人呆西屋，求你了。”叶湘拽着叶戬的胳膊摇啊摇啊摇，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央求叶戬。

　　叶戬抬眸见她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可怜巴巴的，颇觉无奈，“你啊，以后离了我可怎么办？”说着径直提了两桶水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湘喜滋滋的拎起小裙摆，扭啊扭啊的跟在后头，得意洋洋道：“那也是哥哥宠的，要不然我给你当小媳妇吧，咋样？让你有机会一辈子照顾我。”

　　叶戬把木桶里的水哗啦啦的倒进浴桶里，无耐道：“洗澡了，没个正经，我去给蚕添些桑叶。”

　　“我很认真的……”叶湘嘟起小嘴辩解。

　　“嗯。”叶戬并不当真，拍拍她脑袋随手掩上门就迈步去蚕室了。

　　叶湘扮了个鬼脸。

　　不信就算了，以后慢慢让你信。

　　叶湘扒掉衣服，痛痛快快的洗澡洗头。

　　洗完了，把脏衣服放进木盆里，换了身凉快的棉布长裙，迈步进了院子。

　　清冷的月亮高高挂在暗黑色的天幕中，清新的山风吹过篱笆小院。

　　叶湘坐在小院的花架上，悠哉悠哉的晃着两条长腿，山风吹起了她散开的长发，一双美丽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槐树下舞动的身影，但见眼前长袖猝动，一道寒芒暴射，他手上骤然多出一杆九尺长枪，嘶嘶破风，他面色如霜，眼神锐利 ，刺、顶、射、击、舞、转、颤、顶、如虎啸如狼嚎如鬼泣，如鹰爪如蛇形如闪电，一手枪法舞的是炉火纯青。

　　叶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叶戬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尽管她和叶戬真算起来只相处了两天，但她知道这一定不是自己这一两天认识的那个叶戬。

　　胡思乱想之际，叶戬已经舞毕，银枪顿地，身上的气势一收而尽，又恢复成平日里的面瘫脸，叶湘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刚刚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觉了。

　　“你先去睡，我去溪边洗洗，适才练武出了一身汗。”叶戬进屋拿了汗巾子和换洗衣物朝一脸呆愣的叶湘道。

　　“唉，好……”等她反应过来，叶戬早就跑出几步远。

　　叶湘也没的心情欣赏夜景了，径直回了屋。

　　屋里点了油灯，灯捻挑的极细，只有一点点亮光，室内依旧昏暗。

　　叶湘把收回来的衣裳叠整齐，放进衣柜里，她看着两个人放在一起的衣裳，一个颜色粉□□孩子气，一个是简单的粗布衣，真真是男女不同啊！这么一看，她脸上禁不住发烫，少女的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羞涩和甜蜜！

　　叶湘捧着发烫的小脸摇摇头，转身至床边铺好床褥，她望望窗外月色更明亮了，眼看叶戬快回来了，她赶紧脱了鞋袜钻进里面的被窝。

　　虽然昨晚一起睡过了，但是还是免不了局促不安。

　　叶湘静静的躺在床上，鼻尖充斥着被褥上淡淡的阳光味，四周光线黯淡，静悄悄一片……

　　叶湘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半眯半睁，哥哥还没洗完吗？眼睛好酸……，她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