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无绝期》寒岫冷月

2、第一章 2

　　十哥耶诺笑嘻嘻地对我说:“塔娜，你的名气传得可真远啊，连中原太子都来求亲了。”

　　我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说:“人家都烦死了，你还拿我开玩笑。”

　　阿娘说:“塔娜，你真的不愿意嫁到中原去？”

　　“我真的不愿意。”我明明白白地说，“我不认识那个中原太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点都不清楚，再说了，他要娶我，自己却不来求亲，摆出天朝太子高高在上的架势，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样的男人我才不要嫁。”

　　六哥阿列多说话了:“塔娜，你再好好想一想。中原富裕、繁华，气候又好，你又是去当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有你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你要是留在西域，将来不管嫁到哪里都比不上。”

　　他赞成我嫁到中原，我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他是真的认为我嫁过去一定会幸福。

　　中原强盛的国力，灿烂的文化，对西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不少国家纷纷引入中原文化，希望以此提高自己的国力和文明。屈月处在中原通往天竺、波斯和大食的必经之路，商旅的增多、商业的发达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使我们不再单纯地依靠游牧生存，也意识到文化交流的重要性。和哥哥们一样，我从小就有汉人老师，阿爹要求我们至少要学会说汉话，认得汉字。汉字我倒是认得了，可是汉人写的东西只看懂得简单的，至于那些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文章我可没有耐心去弄懂。我最喜欢的是中原的乐器，我从小就喜爱音律（除了唱歌跳舞，我会弹琵琶，自认为比王宫里的乐师弹得好），所以跟汉人学会了吹笛子，笛声清越，比胡笳好听。大哥穆勒索、额尔达罗和耶诺则潜心学习中原的兵法和治国之道，其他几个哥哥什么也不感兴趣，只有阿列多，对中原文化简直着了迷，诗词歌赋，音乐绘画都喜欢，他能像汉人一样写诗画画，弹琴吹笛，还娶了一个中原女子作妻子，所以他打心眼里赞成我嫁过去。

　　穆勒索也表示赞同:“阿列多说得对，塔娜嫁过去会生活得很好，而且，为屈月考虑这也是好事，我们和中原结亲，可以加大两国的合作，提高屈月在西域的地位。”

　　我坚决不肯:“不管中原有多好，我也不会嫁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男人。”

　　阿列多很奇怪:“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打不过你？”

　　“中原使者不是说了吗，那个太子就会读书、弹琴、画画，我想他就跟那些中原的读书人一样，不但不会骑马，连一张轻弓也拉不开，更不要说上阵杀敌了。”

　　“他是太子，用不着上阵，再说，你不是也喜欢弹琴吗？”

　　“可是我也喜欢骑马射箭，我不能嫁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而且我还听说中原皇室的清规戒律特别多，嫁进去的女人就像坐牢一样，不能自由自在地出门去玩，我要是不能骑马，成天呆在家里，不用杀我，闷也闷死了。”

　　耶诺点了点头，说道:“塔娜说得没错，我们屈月女人无拘无束惯了，不适合过中原那种生活，真要把她嫁过去，那是让她活受罪。”

　　我拉着阿爹的手摇了摇，恳求说:“阿爹，我真的不想嫁到中原去，你给那个使者回个话，拒绝了吧。”

　　阿爹皱着眉说:“让我好好想想。”

　　“还想什么。阿爹，以前来求亲的王子，你不是都拒绝了吗？”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满十六岁，我可以说你没有成年，暂时不考虑婚嫁，可现在你已经十六岁，这个理由不存在了。”

　　“阿爹，难道你想把我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吗？”

　　阿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塔娜，你知道阿爹一直疼你，并不舍得把你嫁得那么远，可是，要拒绝中原的求亲，不是那样简单的事。”

　　我知道阿爹说的是对的，我们的国力不如中原，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当，惹恼了中原皇帝，引发战争，对屈月来说可能是一场大祸。

　　我有点恨那个太子了，中原美女那么多，他还选不出一个太子妃吗？干吗万里迢迢来给我找麻烦。

　　情急之下，我说:“阿爹，你回使者的话，就说我人不聪明，还脾气暴躁、刁蛮任性，中原字一个不认识，也不会弹琴唱歌，只知道骑马射箭，而且，中原女孩子会的那些东西，我一样不会，还有，还有……不管怎么说，他娶了我，一定会后悔。”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中原太子是不用嫁了，只怕以后也没人敢娶你了。”耶诺拍了拍我的头，说:“你不要着急，这事交给我，我去调查一下，了解那个太子的性格，了解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也好做出正确的回复。”

　　阿爹点了点头:“也好。”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中原太子名叫李琰，是正宫皇后生的。皇后只生了李琰一个孩子，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去世了。皇帝很喜欢皇后，对她的早逝极为伤心，也因此对李琰格外疼爱，没有把他交给太后或者其他妃嫔照看，而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李琰幼时得了一场重病，皇帝竟然不眠不休地看护他，等到他病情好转，自己也大病一场，舔犊之情由此可见。由于父亲的溺爱，养成了李琰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性子，连太后也感到忧虑，向皇帝提出忠告，并挑了自己的侄子、一位才华横溢的重臣担任太子太傅，在太后的严格要求和名师的悉心指导下，李琰总算有所收敛。由于天性高傲，他对太子妃的挑选极为挑剔，迟迟不肯定亲，让皇帝很是着急。三年前，皇帝听说礼部尚书孙之楚的孙女儿才貌双全，温柔端庄，就派人去向孙尚书提亲。孙尚书遗憾地回答说孙女已经许了人家，不敢欺君，皇帝听了也就算了。半年之后，孙尚书因为中风导致半身不遂，就向皇帝告老还乡，不想在返乡途中遭人袭击，一家老小全部被杀，尤其那位孙姑娘的尸身更是惨不忍睹，显然死前曾遭□□。至于孙家携带的财产却丝毫没有被劫，看来袭击者只是报复杀人，而不是劫财。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因为孙尚书是两朝元老，为人正直，德高望重，竟然惨遭灭门，袭击者的残忍不能不让人震惊。朝廷派人调查，却找不着一点蛛丝马迹，民间渐渐有谣言传出，孙家惨案是因为孙尚书不肯将孙女嫁给太子，太子早就有心报复，趁他返乡的时机派出大内高手半路劫杀，所以才这样干净利落，了无痕迹。皇帝的弟弟、汝阳王李洧以太子无良为由，要求废掉李琰，另立太子，皇帝不肯答应，他就借口皇帝昏庸，为保护李家天下，邀请另外一个王爷一起起兵反叛，一度逼近京城。幸好救兵及时赶到，同京城守军里应外合，才将叛军镇压。

　　耶诺说:“率领大军去救援的将军是李琰的舅舅，所以援军才会那样快地赶到，不然的话，中原的皇帝恐怕已经换人了，李琰的结果嘛，大家猜都猜得到。”

　　我知道自己不用表态了，阿爹阿娘一定不会把我嫁给这样一个人，果然，耶诺一说完，阿娘就对阿爹说:“你不能答应把塔娜嫁给这种人。”

　　阿爹说:“你放心好了，你不说我也不会把塔娜嫁给他，我会想办法拒绝中原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