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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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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牙从小楼中逃出来,因不识路,又在贤王府中折腾了许久,直到西边的太阳沉甸甸将要坠入山中,才从院里逮着一只倒霉的耗子精,逼它带了路出府。
在巷中等了将近一日的碧桃正靠墙神游,云牙一个猛扑,撞入她的怀中,“喵~”
“怎么了?”碧桃甩甩太久不动僵掉的手臂,问到。
云牙伸出被抓掉毛的尾巴。
只见那本来油光水滑的一条大白尾巴尖上如今光秃秃的,整整齐齐少了一撮毛,像个谢顶的秃头,立在那里一晃一晃,碧桃忍不住噗嗤一笑,云牙当即悲愤不已,转过身去要不理她。
“先回客栈去吧。”碧桃一把抓住要跑的云牙后颈,将她提起来揣入怀中。
回到客栈,碧桃又同云牙讲了许久,才将因尾巴秃了羞于见人的小猫从被子底下扒拉出来。
“以后都不要叫人家变猫了。”云牙将尾巴藏在身下,委屈地抱了膝盖坐在床沿。
“不变不变。”碧桃递给她一只小瓷碗,碗中是滚圆滑溜的小糯米团子,食指尖大小,缀有红艳艳的枸杞子与玫瑰花瓣,很是诱人,“说说里面的情形吧。”
“那贤王李显是个你我都认识之人。”从悲痛中走出的云牙开始故弄玄虚。
“萧九?”
“正是。”云牙咽下两粒团子,接着道,“听他们讲皇帝快要不行了,李显似乎打算篡位呢,但是皇帝将虎符给了什么燕王。”
闻言碧桃很是惆怅,“他先前去寻那能召鬼兵的鸟羽想必就是为了此事吧。”
“桃桃你要找他做什么啊?”因那糯米团子好吃,云牙舀了一大勺,含在口中,说话模糊不清。
“杀了他。”碧桃幽幽飘出一句。
“……”云牙同情地看着她,“志向高远。”
碧桃起身往门外走去。“你先休息吧,容我想想。”
“咦,你不和人家一起睡了?”
“我不喜与人同睡。”碧桃朝她解释道,她从小独睡惯了,前些日子云牙睡觉之时都是猫身,倒没有什么不对,如今云牙秃了尾巴,要以人形与她同睡一榻,纵然是只妖精,碧桃还是觉得有几分不适,打算去另开一间客房。
“好吧,没良心的。”云牙抱怨几句。
三月十九,诸事皆宜。
终南山脚,辋川别业。
碧桃作了宫女打扮,混在别业之中的一众婢子间。
终南山位于长安城南,钟灵毓秀,素有天下福地之称。相传曾有仙人于此飞升,近年来不少求仙问道的散人亦是居于其上。
山脚下有一处园林,名为辋川别业,别业借山水之势而建,园中所有皆是以其原有的草木竹石为托,精雕细琢而成。这辋川别业本是前朝一隐士所有,隐士过世之后,身后无人,朝廷便接收了下来,加以扩建,至今日已成了皇族中人祭祀修行之所。
成帝李晞近日病情愈发严重,便遣了自己几名皇弟于此为他祈福,李显也在此列。
虽不知成帝此举背后有何目的,但碧桃还是决定混进来探探。
云牙先前吵着闹着要同来,但她的幻化之术不精,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又不愿变回原形,便被碧桃扔在了客栈中。
别业门前是一条清溪,名唤辋水。
辋水之中山石颇多,手巧的工匠将它们细细打磨,平整的半截露出水面,作为过河之道,激流撞击其上,溅起阵阵水花。
碧桃正与一众侍从齐齐立于溪边,垂首迎客。
喧嚣的马蹄声与兵戈声渐近,是几位王爷来了。
先帝膝下有六子七女,其中长子李晞便是当今圣上,但起初他却并非嫡子,更非太子。
先帝的第一位皇后是当时的宰相萧远山之女萧氏,这萧氏正是如今的贤王李显生母。后来萧氏一族意图谋反,先帝大怒,废其后位,亦免了李显太子之位,故如今李显在朝中的地位仍然十分尴尬。
此行前来的是六子中的三子,燕王李逸,贤王李显,郑王李驰。
碧桃偷偷用余光打量来人,领头之人身后的大旗上一个硕大的燕字,便是燕王李逸了,果不其然,就是当时在方盘城中要挟她那人。因幽司之人只管杀不管救,亦不接所谓寻宝护送之事,他便下了暗杀自己的单子,又设下圈套,引人入内,以差遣幽司中人替他办事。
其后是郑王李驰,身着戎装,十分干练。
最后过来的是骑着白马的贤王李显,依旧是宽袍大袖,一副浪荡文客模样,身后跟着一俊俏少年,正是萧玉。他不似李逸那般声势浩大地领着军队而来,只带了十几名随从,轻装简行。
根据云牙先前所探,加之李逸如此阵仗,他们极有可能于此交锋,碧桃暗自盘算着如何从中捡个漏子。
不知不觉落在了众人之后,碧桃疾行几步,要去追赶,忽然被人拉住了袖子,下意识反手攻去,拿住那人之手,往身前一带,就听哎唷一声,一名打扮娇艳的女子躺在地上直叫疼。
碧桃绕开她欲行,那女子又趁她不备从不知何处掏出一块砖就要往她后脑勺砸去。碧桃一个闪身,狠狠拽住作恶之手,用力一掐,那砖头就哐当落地了。
被抓了现行的女子赶紧抱上碧桃大腿,“小姐姐,留步。”
“放手。”碧桃四下张望,生怕自己先前的动作被人看到。
女子见她似乎很怕自己会武一事暴露,心下有了几分计较,“小姐姐可否帮奴家个忙?”
“不帮。”
“那奴家便高呼你是个探子。”
碧桃瞥了眼别业门口的守卫,为免惹来麻烦,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又示意那女子往旁边一株大树去,打算在那偷偷除去此人。
那女子见她答应了十分开心,忍着痛絮絮叨叨,“奴家也无意麻烦姐姐,只是实在没了法子。”
“你要我帮什么忙?”碧桃一路敷衍着。
“姐姐见着先前同贤王一道那位公子了吧?”
“嗯?”听闻与贤王有关,碧桃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女子又以不知何处掏出的绣帕掩了半张脸,故作娇羞,“他是奴家的情郎,奴家此番便是来寻他的。”
“寻情郎大可直接去寻便是。”
“奴家想给玉郎一个惊喜嘛,不知姐姐可否成全。”女子朝碧桃眨眨眼,似在询问。
或许可以借这个女子接近李显身边,“要如何成全你?”
“奴家想找姐姐借身宫女衣裳,好悄悄入内,去寻玉郎。”
碧桃佯作思索,待女子面露急色,方道,“你在此等我片刻。”
“姐姐可不要诳奴家啊。”那女子在树后朝她挥挥小手帕。
因是清修之所,辋川别业外围守卫素来松懈,这次来了三名王爷,也不过增派了几成人手,故碧桃很容易便从下人房中取了一套衣裳出来。
待那女子换好衣服之后,便领着她一路入了别业。
一路埋首往前,行至一堵石墙,墙上开有轩窗,可以看到其后是一片竹林,“前面便是贤王所在之处,萧公子应当也在一起。”
女子透过窗口望了望,银甲禁卫手持长剑,五步一人,将竹林守得密不透风,“守这么严。”
“我只能带你至此处了,要进去还得你自己想法子。”低声道。
“谢过小姐姐了。”女子似是胸有成竹,作别碧桃就往竹林而去。
“闲杂人等止步。”两名禁卫伸出手拦下欲入内之人。
“我是来找人的。”
“姑娘要寻何人?”禁卫看了看她的装扮,估摸着是哪位王爷处的随从,“我等可先去传报。”
“认识这个么?”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禁卫老实地摇摇头,“不认识。”
“哼,这是贤王身边玉公子的贴身之物。”女子将玉佩在禁卫面前晃了晃,“还不速速放我入内!”
“这……”禁卫望向带着一队人马巡查至此的小统领,那小统领摇摇头,“姑娘可将玉佩交予下官,下官先向萧玉公子请示一番。”
“不行。”一把收回玉佩,一边往怀中放一边道,“万一你给我弄丢了如何是好?”
“那姑娘便只能请回了。”小统领示意左右将那女子拿出去。
“回头我定叫玉郎罚你们一年俸禄!”被两名禁卫往外拖的女子叫嚣着。
众禁卫感叹一声,皇家公务员也不好当啊。
“妈个巴子,居然敢丢老子。”那女子举起一面从天而降的小镜子赶紧整理几下仪容,偷偷混入几名路过的侍女,随行而去。
沿着石墙往东,穿过油菜花田,一座背靠青山的四方院子便是下人居。
白日里,碧桃见那女子没能见到萧玉,便自行离去了,又独自在别业之中打探多时,将近入夜才往房中而去。
替帝王家办事福利自然是好上几分,连下人房都不似别家的大通铺,而是两人间的小屋,内有木床衣橱梳妆台。碧桃进门时见一张床上被子拱起,似是有人,大惊。她先前特意挑了这间只住一人的房间下手,如今房中却多出一人,恐生变故,当下便拔剑无声往床边去。
至床边,见一只细白藕臂蜷于被外,几缕青丝滑落其上,似是感应到了身后杀气,那人动了几下,翻过身来,“桃桃~”
“你怎么来了?”碧桃收回短剑,坐到床上。
云牙拱起被子,“人家来帮你嘛。”
三更鼓响,没有睡意的云牙敲起碧桃,“听闻这辋川别业的夜色是长安一绝,我们去看看嘛。”
“还说是来帮我的。”碧桃冷笑一声。
“嘿嘿。”
云牙伸手去拉衣橱,打算寻一套下人衣服,碧桃不及阻止,便见那柜中滑出一具软绵绵的躯体,一声痛呼,“你又造杀业!”
“她没死,只是晕过去了。”碧桃于一旁垂首玩剑,面上有几分不自然。
云牙闻言一弯嘴角,“真乖~”
换装完毕,将那宫女塞回柜中,二人悄悄出了下人居。
辋川别业结构外松内紧,越是靠近中心结构越是紧凑,也更难入内,故二人也只能在别业外缘逛逛。
三更月正高悬,四下无风,辋水之中一轮圆月,如真似幻。
云牙耸着小鼻子四处嗅嗅,碧桃十分不解,“你在做什么?”
云牙竟十分正经,道,“听闻此地曾有仙人飞升,人家闻闻看能不能找着仙人之气。”
“你以为你是狗么?”碧桃无奈。
“嘘。”云牙忽然拦下碧桃,拉了她往一处灌木丛中藏去。
碧桃投以询问的眼神,云牙拨开几岔树枝,示意她看。
只见一灰衣男子领着一男一女两名青衣人从别业外而来,因隔得太远看不甚清,只能望见那两名青衣人各执一柄青玉剑。三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径直往内院而去。
待他们走远,云牙方钻出灌木丛,拍拍身上沾上的草屑,“那穿灰衣服的好像是先前如意楼中那人的随从。青玉剑是蜀山弟子佩剑,他们不是不能干涉人界之事么,怎么如今竟然公然出现于此。”
“想必李逸与李显是要于此开战了。”碧桃唤了云牙回房,“此地恐有大变,你最好先行离去。”
“人家最喜欢看热闹了。”
“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