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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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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六月,暑气逼人。
偶有大漠之中传来的声声驼铃,和着亘古不变风沙的低喃,诉说着属于大漠的故事。那是西行的商旅,他们带着中土特产,前往西边的神秘国度,然后从那边换回价值连城的象牙、异兽、宝石、女奴。
西行路上苦闷而危险,无数先人的白骨长眠黄沙之下,但前仆后继的西行者从未停下他们的脚步。
流沙无声无息,驼队的足迹迅速消弭。
行路的商贾多会在方盘城中停驻数日,补给休整。作为方盘城中唯一的酒楼,如意楼自然是个热闹的所在。
路边土墙下卖胡饼的老大爷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官道之上一个黑衣人牵着一头骆驼慢吞吞地走向如意楼,方至门口,小二便熟练地接过缰绳。驼背上又爬下一人,身着脏兮兮的赭色袍子,发鬓散乱,似是遭了劫的模样,下马朝小二作了个揖,便急匆匆地追着前面的黑衣人而去了。
黑衣人未做停留,径直走进如意楼中,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赭袍男子甫一进门便被一个华服少年扑上来抱住了胳膊,抽噎道:“九哥哥。”
被唤作九哥哥的男子干咳了一声,碍于众人投过来的围观活体断袖的目光,默默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拍了拍少年的头顶,朝他身后跟过来的随从说到:“走吧,我先去换洗一下。”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楼上,大厅里顿时空旷了不少,角落的黑衣人自始至终没有摘下头上的斗笠,只是埋头饮酒。
酒足饭饱,旅人们便开始天南海北了。
“刚刚上楼的那群人可不得了啊。”一精瘦的灰衣男子故作深沉道。
“不就是一对兔儿爷吗?你们这些有钱人就爱玩些奇奇怪怪的,要我老王说啊,还是那女子好啊,所谓软玉温香,啧啧。”自称老王的胖子似是想到了什么香艳的景致,连叹数声。
“那可不是一般的兔儿爷啊,那小少爷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可是出自白石谷的织女手下。”灰衣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那是皇城中的贵人才能穿得上的。”
“哦,那可知这贵人为何到这边陲小地来。”
“这我就不知了,上头人的事情哪是我们能掺和的,不谈国是,不谈国是啊。”
“对了我听道上的兄弟说啊。”灰衣男子又压低了声音:“那碧桃娘子似乎是往这西边来了,一路上又有不少人遭了那毒妇的阴招呢。”
“此话当真。”闻言众人皆是一惊,面上十分沉重。
“听说那毒妇行事歹毒,不光杀人如麻,还吸人精血,吸的还都是年轻男子的精血呢。”跑堂的小二边擦桌子边说。
“可不是嘛,我路过河西道的时候远远见着了一个被她吸干精血的倒霉蛋,一个字,惨!”灰衣男子附和道,“老王我看你近日也不要去玩女人了,万一遭了毒手,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啊。”
“正是正是。”王胖子以手护胸一副誓死保卫贞操的模样,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厅里气氛缓和不少,众人又说了几个荤段子,嬉笑间便也忘了之前的话茬。
“此次承蒙阁下搭救,这是之前说好的余下五成酬金,烦请笑纳。”开口之人正是方才同黑衣人一道的落魄男子,梳洗过后,换了一身锦缎白袍,才看出来是个年轻俊美的贵公子。
“拿钱办事,不必言谢。”黑衣人开了口,声音清脆,听来应是个少年,收下银票之后便不再言语了。
白衣男子倒也不生气,吩咐众人自行就坐,自己则携了之前的锦衣少年坐在黑衣人这一桌。
“在下萧九,这是舍弟萧玉,一路行来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黑衣人不语。
被称作萧玉的少年暗自打量这黑衣人,眼中有几分好奇。此人身量不过与自己齐平,想来年纪大概也与自己相仿,说不定还要年少几分。一身黑袍,头戴斗笠,黑纱覆面,包的严严实实,一路行来似乎没有沾上什么尘土,并不像萧九先前那般狼狈,腰间一柄短剑,剑鞘剑柄皆以黑布缠绕,不知其本来面目,正如他的面容一般,藏在纱幕之下,模糊不清。
“那么敢问该当如何称呼阁下?”
黑衣人仍不搭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入口中,黑纱纹丝不动。
饶是交际花如萧九也感到无力了,活了二十载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寡言之人,从自己被他搭救一路行来至今,两人总共只说过不到十句话,所谓惜字如金,也不过如此了。
萧玉朝萧九撅了撅嘴,面露不满,觉得此人很是没有礼数,张口欲言。
“既然阁下不愿透露在下也不勉强,今夜这一顿就由在下做东吧。”萧九拍拍他的手,示意不要生气。
黑衣人手中酒杯微顿,可以看见斗笠小幅度动了动,是同意了的意思。
日暮渐沉,酒楼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厅中不少人抬起头打量这新来的客人。
“老板,五间上房。”首先进来的是一个青衣书生,身形瘦削,面上没有二两肉,眼神阴鸷,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嗓门却十分洪亮。
“嘿,客官咱这所有房间都是一样的。”跑堂小二迎了上去引路。
“那就五间客房。”
“对不住咧现下只剩三间空房了,要不各位爷挤挤?”
“只剩三间那就给我请两间房的人出去。”发话的是随后进来身披玄色斗篷的年轻男子,半张脸隐在斗篷之下,下颚线条优美,想来也是个俊俏公子。青衣书生侧身为他让了路,看起来他似乎是这群人的头头。跟着又跟进来四个高壮的年轻男子,抬着一顶牛皮软轿,软轿四面紧闭,密不透风。
“这不好办啊。”小二搓着手望向柜台后面嗑瓜子的老板,老板一心投入在嗑瓜子大业之中,头也不抬,小二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我们的房腾出两间来吧。”萧九举起酒杯朝黑衣男子一笑,手中的粗陶杯也有了几分金樽佳酿的味道。
小二如释重负一般将这几尊新来的大佛引向厅中。
“多谢。”青衣书生朝萧九抱了抱拳,跟着领头人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将近入夜,城中喧嚣渐晏,说书人和乐伶悉数退场,行商们也早早地回了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