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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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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隆隆,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一辆黑色捷豹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着,大雨冲刷着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开车的人却恍然不知,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身上还带着水汽,薄唇紧抿着,青筋暴起的右手紧握着方向盘。
“轰隆隆——”一阵雷声骤然响起。
雨,下的更大了。
魏聿轩却一踩油门,车若脱缰的疯马冲过砸下的雨幕。
呵,他魏聿轩,也有今时今日。
中国最年轻的金牌作曲家,捧红了无数天王天后,每一件作品都进过中国金曲榜的年榜top10,只要一张专辑收录了他的作品,无论市场多么低迷,销量都是一路飘红,他的名字就是大红大紫的通行证,没有人不尊敬他,没有人不仰视他,没有人不视他为传奇。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
唾手可得的那些东西他通通不屑一顾,他要的,只是和他爱的人长相厮守,他要的,也只是一个男人的爱。
他以为那人是知道的,他以为那人是明白的,他魏聿轩,喜欢了他十一年,爱了他十一年,以朋友的身份守候了他十一年,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他都是和那个叫齐楚的男人度过的。
而现在……
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嘭—————————”
黑色捷豹猛地撞向公路左边的护栏,护栏后是百米高的山崖。
魏聿轩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下昏了过去,左手中指的戒指在夜幕下仍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可惜已经无人欣赏。
已经熄火的车头变形的有些扭曲,车身完全倾斜成与地面呈90°角的姿势,车尾在重力的控制下摇摇晃晃,仿佛进行着一场拉力赛。
僵持了几十秒后,车子终于禁不住巨大的重力作用,撞向扭曲的护栏,翻越下山。
车子在翻滚了几个不算优美的姿态后坠落在崖底,而车中的人,已全无呼吸。
黑夜悄悄离去,只是带来的阳光从没有真正照耀过那片废墟。
时间回溯到早晨,魏聿轩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他在星宇的工作室,下午要给一个最近风头正劲的新晋歌手录制demo,魏聿轩是个工作狂,有不轻的强迫症和完美主义倾向,他对所有人都苛刻,包括他自己。所以,尽管他是金牌作曲家,但是所有的歌手面对他的时候都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被他骂的狗血淋头,“所有人”里只除了齐楚。
“我给你我所有的幸运,也只想得到那一眼的注意~哦~baby~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ee”
魏聿轩的脚随着旋律轻轻地打着节拍,清晨的阳光投射到他的身上,勾勒出金色的光晕,无比美好。没有人会想到在美好之后接踵而至的是痛苦的深渊。
此时,助理赵维推门进来。
“魏老师,早餐的外卖到了,您要不先吃点?”
“好,正好我也有点饿了,一块吃吧。”
“不了不了魏老师,我早吃过了。您吃的功夫我正好刷一下微博。您吃您的,我看看今天的热门榜单。”
“好,你随意。”魏聿轩喝着热咖啡,仍在低头想今天录制的歌。
就在咖啡快要见底的时候,赵维的一句话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魏老师,今天的头条竟然是齐哥的诶,他平时可不怎么发微博。只是…………”
“恩?只是什么?”闻言,魏聿轩抬起了头,看见的却是一张慌张的脸。”
“齐哥,他……他……他竟然和季晴公开恋情了!”赵维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着魏聿轩,忍不住还嘟囔着,“这不是劈腿吗!他怎么可以这样!魏老师您对他多好!”
谁都知道,齐楚是魏聿轩的心头肉,也有不少人觉得,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圈子里也就这么些事,喜欢同性算不了什么。
魏聿轩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子和茶几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他冷冷地看着赵维,“这个笑话真不好笑,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我没有开玩笑,他今天凌晨刚发的!现在已经被顶到第一条了,好像各大娱乐门户的微博也都转发了,光评论已经五万多了。不信您看!”赵维急忙把手机递过去。
魏聿轩接过手机,看到齐楚两字后,瞳孔微微放大,他盯着那短短一行字,脸上的柔和已经完全收敛起来,侧脸如刀凿斧刻一般的线条更显冷硬。赵维跟在魏聿轩身边学习了五年,从来没有见过魏聿轩有过这样的神情,悲伤和愤怒矛盾地交织在一起。
还未等赵维反应过来,魏聿轩已经拿上外套冲了出去。掉落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刚刚那条微博。
齐楚V: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季晴赵维拿上外套准备冲出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窗外已下开瓢泼大雨。赵维暗道不好,魏老师走的着急可没拿伞啊。
另一边。
魏聿轩一步一步踱到停车场。他早已分不清湿透了脸颊的是雨还是泪。
他坐上车,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地颤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幕都如同梦境一般。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的齐楚,怎么会发这样的一条微博!这全部都是假的!假的!
他想马上冲到齐楚面前,质问他。只是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声音又在隐隐告诉他,那或许是真的。
他低下头,左手的中指是那人在他二十二岁生日那年给他的礼物,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字刻的银圈,但他一戴就是八年。
盯着那闪着光晕的银戒,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的从前,想起这十多年的种种往事。
魏聿轩出生于音乐世家,爷爷是民国就业内闻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父亲是年少就成名的钢琴家,母亲也是闻名世界的高音歌唱家。魏聿轩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就连父母吵架后和好的方式都是父亲谈一曲李斯特的《爱之梦》或者是《少女的祈祷》。只是在魏聿轩初三那年,父母因空难双双离世,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老爷子因为爱子的离世痛不欲生,魏聿轩的父亲魏震钧是一位天赋极高的钢琴家,意外发生后,魏老爷子执意让魏聿轩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继续学习,但却遭到了魏聿轩最激烈的反对。
逃课,打架,抽烟,离家出走,魏聿轩将自己所遭受的不公用他所知道的所有极端的方式发泄出来,发泄到一个可怜的老人身上。
上了高中后的魏聿轩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地挥霍着金钱与青春。无奈之下,魏老爷子只好强制性的要求魏聿轩去英国读书。而这一次,魏聿轩跑了。
是的,他带了三万块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了北京。
起初,魏聿轩自己也不知道来北京做什么,他只是知道他要逃离,他要自由,而这些,北京都能给他。
凭着练了十五年的钢琴基础,他开始在乐队做键盘手,听的多了开始写写歌,慢慢地就变得小有名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魏聿轩遇见了齐楚,命运的齿轮慢慢开始转动。
齐楚和魏聿轩并不一样,他家境不好,早早地辍学北漂,为的只是一个音乐梦。俩人认识后便一拍即合,齐楚艳羡魏聿轩的音乐才华,魏聿轩赞叹齐楚的执着不懈。渐渐地,两个人成了亲密无间的伙伴,慢慢地,两人成了彼此在这个冰冷城市里的唯一依靠。
住地下室,吃泡面,饱一顿饥一顿的也是常有的,最惨的一次俩人一月的收入只有两千,刚够房租水电,那时的魏聿轩就想,出人头地该多好,大红大紫该多好。
到底这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他早就忘了,只是记得,齐楚每一次婉转歌唱的瞬间他都牢牢地记在心上,齐楚弹琴时的样子,齐楚神采飞扬的样子,齐楚的每一场演唱会,齐楚得的每一项荣誉,他全部都牢牢记在心上。齐楚已经成了他的魔,他的障。
“齐楚…齐楚!”魏聿轩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齐楚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说出那样的话呢?齐楚明明是他的!
齐楚是他的!齐楚也只能是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
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在亚洲金曲奖的颁奖典礼上,荣获最佳男歌手和最佳单曲奖的齐楚,在领取奖杯时说的那番话。
“我出道十一年,在这个圈子起起伏伏,能有今天的成就,我特别特别感谢一个人,是她,愿意默默地陪在我的身边帮助我,照顾我。我还要感谢我的家人朋友,还有我的同事们。我的奖杯有一半都应该是他们的。”
当齐楚领完奖走下台时,魏聿轩本想上前第一个拥抱他,只见一位穿红色低胸晚礼服的身影突然走上前,抱住了齐楚,那是季晴。马上,一阵闪光灯的声音包围了现场,齐楚尴尬地笑笑,但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温柔。将一切纳入眼底的魏聿轩不动声色,在齐楚走向座位落座时也只是轻轻地靠了一下他的肩膀。
颁奖典礼结束后,魏聿轩和齐楚坐上了同一辆车,今天他俩的东家星宇还办了一个庆祝party,魏聿轩和齐楚都是必须出席的。
况且,齐楚还是庆祝的主角。
“齐哥,魏老师,范总吩咐我颁奖典礼一结束就送你们回公司,一会还有趴,你们可以先在车里休息一会儿,我开的慢点。”
“马助理你多费心了。”齐楚笑笑。
黑色加长林肯在夜色中缓缓驶着,魏聿轩和齐楚都没有睡,两人一反常态一句话也没有说。
最后,还是魏聿轩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和季晴……”
“阿轩,我和季晴可是朋友,是你多想了吧。”不等魏聿轩问完,齐楚就急忙打断了他的话。齐楚白皙的脸庞上显露出无辜的神色,只是被夜晚遮挡住的眼睛里晦暗莫名。
“其实你和她也未尝不合适……”魏聿轩低语喃喃。
“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们都认识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是啊,都九年了……”
“阿轩,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三十岁的时候就退出圈子,换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生活。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每天也不用戴着面具生活。”
“我一直都记得。”
只是自始至终,齐楚一句未提他们之间的关系。
朋友?情人?恐怕只有魏聿轩自己在苦苦执着吧。
魏聿轩苦笑,其实那时齐楚和季晴的关系就非同一般吧,只有他,还记得当时的那个约定。
眼眶已微微湿润,他觉得支撑自己走下来的一些东西正在慢慢崩塌,他的信仰,和他的爱。
掏出手机,按下1,魏聿轩紧握着手机,他不知道前方会有怎样的暴风雨在等着他。
“嘟---嘟---嘟---”
“是魏老师吗?您找齐哥吧。”
“是的,你让他听一下电话。”
“这……齐哥现在正在化妆,一会儿还要参加节目的录制呢,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怎么,我的话已经不起作用了?还是你觉得只有我的电话可以不接?”
“没没没……这样,魏老师,您稍等,我问一下齐哥.”
过了许久,直到魏聿轩拿着手机的左手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一个声音才在那边响起,温润而谦和。
“是阿轩吗?抱歉,刚才我在上妆,一会儿刘老师的《大牌帮帮忙》要开始录制了。”
“我就想问清楚,你和季晴的事情,是真的吗?”
话筒那边沉默了良久,久到魏聿轩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久到感觉已经过了几个光年的时间。一个音节打破了魏聿轩的所有幻想,所有侥幸。
“是。”
这回,换魏聿轩沉默了。
原来,自欺欺人这种蠢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来,他才是执迷不悟的那一个。